这不得不让时沐开始反思自己的人格魅力,难道他们发现自己不如想象中那么好,所以商量好集体跑路了? 有学生善意提醒道:“不是,时教授,旧琴房那边有人闹跳楼,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 “是啊,听说那女生在楼顶待了十多分钟都没下来,今天这么冷,冻坏了吧。” 一旁的男生“切”了一声:“啥事儿非得跳楼啊?博人眼球……” 台下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越来越多,时沐只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跳楼、琴房。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碎片般的片段,那是她被告知的唯一有关挽禾自杀那天的事。 “挽禾她在琴房楼顶,不知道站了多久,像是在犹豫,如果当时有谁能发现,能劝她,或许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 “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她或许还不会感到多痛苦,可是她不知道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多久,一个人,孤零零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眶中早已盈满了泪水。时沐的双手颤抖不止,手里的花名册砸在地上,引得教室里的人都抬头望向她。 “时教授?” “这节课自习。”说完,她没捡丢在地上的花名册,直接往门口走。可突然,脚步顿住,她回头盯着刚刚那个说风凉话的男生,“在事情结果不明晰之前,不要随便揣测别人,一个成年人,做出这种行为很可耻。” “我没……” 没给男生辩驳的机会,时沐快步跑了出去,往琴房的方向赶。 希望一切来得及…… 雪下了一整夜,阴沉的天空,厚重的云笼罩在头顶,像是封闭的牢笼,将人牢牢困在疯狂的世界里,等着与它共同沉沦。 时沐气喘吁吁跑到旧琴房楼下,发现消防气垫已经就位,学校的保安和不少老师都赶到了现场,基本都在出谋划策,仰着脑袋,时刻注意着女生的情况。 虽说现在是上课时间,但不少学生结伴站在稍远的地方,赶都赶不走,议论声一刻不停,很吵,很聒噪。 消防员分布在楼边,甚至架起了云梯。视线往上挪,能看到残缺的栏杆边站着一个女生,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看不清长相,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摇摇欲坠。 如果挽禾跳楼那天,下面的场景也是这样…… 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这孩子把时间定在清晨的原因。 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吧?就像现在一样,被众人围观,会让她彻底绝望。 时沐的心像是被狠狠勒住,剧痛让她抚了抚心口,撑着腿缓了几秒。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女生身形晃了晃,神情激动,更加靠近缺口的位置,甚至有了一跃而下的准备动作。 “林校长,林校长!”时沐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的身影,快步走过去,“告诉我她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她的辅导员是谁,还有……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跳楼?” 一连四个问题问得林校长头都晕了,一把撇开她:“哎呀时教授,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要出人命的!” “那你们有人去劝了吗?”时沐很着急,抓着他的肩头,神色无比严肃,“既然知道会出人命,为什么不想办法?找个人去劝也好,你们得救她啊!” “我……”林校长一时语塞。 时沐说的没错,他都没想着派人去劝,甚至在看到了消防员的时候就默认没事了,只是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应付媒体的人。 那帮家伙就像是闻着肉味儿的狗,这些天无比关心音大的事。 这还全都是时沐的功劳,要不是她把柴俊打人的事捅出去,哪有这么多有的没的?林校长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不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 忽然,他像是想通了:“那时教授,我告诉你,那女孩是钢琴系大三的学生,叫江芷,她的辅导员是程立,关于她为什么要跳楼,我一点儿都不清楚,她也没说。所以呢,你要干什么?” “我去劝她下来。” 时沐转身就要走,林校长拉住了她,却欲言又止:“你……算了,你注意安全别掉下来,那儿的栏杆很久没修了。” “嗯。”时沐点头,目光一直锁定在叫江芷的女生身上。 漆黑的楼道,哪怕是在白天,在没有任何阳光的情况下伸手不见五指。 她开着手电,艰难摸索着上了楼。空旷的楼顶上只有一名消防员,但他始终离得很远,刚刚因为他靠近了一点,江芷就差点情绪激动地跳下去。 “这位女士,请您离开这里,很危险,而且会刺激到她。” “我是这里的老师,我有责任劝她下来。”时沐不是心理学家,也不知道谈判专家是怎么工作的,但她对这个学生有印象。 江芷没抢到自己的课,第一次点名的时候花名册上没找到这个名字,但江芷坐在第一排,那无比崇拜的眼神让她过目不忘。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被成功分配到了自己的课上,于是江芷这个名字,她每次上课都能见到,也记住了她这个人。 “求你了,让我试试。”时沐很少求人,或许是她泛着泪光的眼睛,或许是她恳求的语气,消防员最终松了口。 “你要绑安全绳吗?” “不用,这样会让她更信任我。” 消防员盯着她,打量一番:“那你注意安全,我就在你身后,有不对的情况会第一时间去救你。” “谢了。” 时沐不恐高,但对这栋楼有阴影,她不愿回想这里发生的任何事。 可要让她亲眼看到一条生命再次在这里消散,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更别说江芷还是她的学生,还是崇拜她的人。 有些事不光只有她能做,而且是她必须做的。 “江芷!”楼顶的风很大,时沐的声音飘忽,险些被吹散了,“我是时沐,可以稍微靠近你一点吗?” 察觉到有人靠近,江芷第一时间往后挪了一点,再次到了一个无比危险的位置。 但是听到时沐的声音,猛地抬头,眼眶泛着扎眼的红色,呜咽着向她确认:“时教授?” “是我,江芷……我现在过去,我有话和你说,可以吗?”时沐不敢轻举妄动,盘着的头发虽然整齐,但碎发已经被风搅起,乱了形象,但她毫不在乎,“江芷,你上次问我最喜欢的作曲家是谁,还记得吗?我开玩笑让你去百度搜,我错了,我告诉你,我喜欢巴赫。” “时教授,”江芷愣住,表情有些懵,“这个我搜到了……” 虽然时沐这个话题开的很奇怪,但就是看似没有任何作用的话,让江芷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 “您过来吧,小心地上的垃圾。” 时沐深一脚浅一脚地凑过去,身后的消防员也不动声色挪了几步,隐在她身后,江芷的注意力全在时沐身上,自然没发现。 “待多久了?很冷吧?”时沐刚出门才意识到自己衣服穿少了,今天的天气冷的人神共愤。 一想到江芷在上面待了不短的时间,脸颊冻得通红,她把外衣脱下来,递过去:“穿着,别感冒了,听话。” 她的话一般很难奏效,尤其是这种略带命令的语气,可是“听话”这两个字无比动听,让江芷狠不下心拒绝,伸手接过,乖乖披在身上。 江芷的神色凄然:“时教授,您也是来劝我的,对吗?” “我是来救你的,而不是劝你。不过我不会问你原因,你肯定不想说,对吧?” 说完,看江芷点了点头,时沐忽然松了口气,起码知道自己暂时没说错话。 “我今年二十九,我们的年纪没有差太多,我看着很凶吗?因为我好像总是不能很好的融入你们,你们也不来问我问题。” 时沐不太愿意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年纪,因为这个绕不开的话题,她已经承受过很多非议了。 不过面对江芷的时候,她暂时没有那么多顾虑,唯一的念头就是把她救下来。 “不是的!您一点也不凶,是我……不敢。” “那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有关演奏的,有关生活的,我也可以成为你很好的朋友,是这样吗?” 江芷一直没出声,这让时沐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沉默就代表她意识到了什么,她在思考,所以自己话里的意思已经被她发现了。 过了很久,当时沐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江芷终于点了点头:“好……” 时沐呼出一口气,脸上有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我可以站到你旁边吗?” 江芷站着的地方是一块凸出去的小圆台,隔着不到一米的地方还有另一个,只不过那边的栏杆还算完整,没有被风吹日晒腐蚀烂掉。 “不行,时教授,太危险了。” “没事,站在和你一样的位置,才能理解你。”时沐深吸一口气,等不到回答,她便擅自走了上去。 迈上圆台的时候,迎面刮来一阵强风,她被吹得站不稳,手牢牢握紧了一旁的栏杆才稳住身形。 年久失修的铁质栏杆受压,吱嘎作响,仿佛马上就要断裂,时沐想起了林校长的话,赶忙松手。 还未安抚好剧烈跳动的心脏,她就匆匆开口,还有些气喘: “我大一经常陪朋友来这里练琴,这里夏天的时候风景很好,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几只野猫在附近打窝,它们都很亲人,不知道现在还见不见得到。我那时候给一只大橘取名叫笨笨,因为它总是跳不上那堵墙,诺,就是那儿。” 时沐伸手指给她看,江芷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消防员趁机又挪近了一点,时沐和他对了个眼神,点头。 钢琴一直都是室内演奏的乐器,所以是陪谁来的,答案显而易见。 短暂地回想起桑柠月,时沐赶紧把注意力拽了回来,朝江芷伸手: “站在这里的时候,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大脑一片空白。但是我能看到你,你也看到了我,所以我们都不是一个人孤单地活着。我是你的朋友,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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