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青无心对骂,只想上楼,但是周围一圈人将她往回逼,她心里发狠,绿了眼睛,横冲直撞,却被几个人同时缠住,往角落里攥。 秦姨抱住她的胳膊,跟考拉似的吊着,身上发力,嘴里也不闲着,辟里啪啦往外飙话:“柏老师,算我求你了,你快离开上安吧,如果可以的话,离开意识界!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安生的日子,他们需要最大胆的尝试、最先进的治疗,他们是我们的希望,是社会的希望,经不起你这尊大佛的折腾!” 白木青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她甩翻在地,冷冷扫了一眼,抬脚跨过,往人群外挤。这一举动,将周围众人彻底激怒,同仇敌忾之下,所有人一同围上来,伸手往她身上招呼。 他们抓扯她的衣衫,撕挠她的面颊,边打边骂。人影晃动,力气汇聚,白木青在其中翻来滚去,乱了头发,脏了脸庞,头上和身上都见了血,皮肉泛出腥味,但也压不住这满室的恨意。 刚开始时,她还奋力挣扎,但最后,寡不敌众,失了力气,在混杂的斥责声中,她捕捉到了一句话,格外醒耳:我们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顿住手,挣扎都变得力不从心,闭着眼睛,感觉周围的世界天旋地转,汗水和血水交融着摩擦。 没过多久,本来密不透风的人群,忽然破了开来,有两个人强行插.入,和众人较起劲来,分担了火力。一个是尤若颜,一个是宁栾,边拉开众人,边说话引导,吸引大家的注意。 “大家听我说,她是我们请来的客人,是高所长的客人,来好好谈话,大家不要激动,先不要激动。” 人群分开后,白木青靠在墙上,发丝散乱,双目混沌,遍体都是伤痕,脖子脸庞被抓得不成样子。她仿佛被戳到了要害,缓了几缓,可是只是短短几秒,眸子里又绽开了光芒——她望向空出来的过道,抓住这个时机,飞奔着往楼上冲去。 经过三楼的暴虐,白木青知道,这所大楼里的布局,并不能按照现实的逻辑来推断。这里的一切,都是建立死结时,高蔚来一手建造的,里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只有他知道,而来珺到底被关在何处,也只有他才知道。 明白了这一点,白木青的步子有些趔趄,之前向五楼狂奔的气势,减缓了下来,生出了犹豫,想在这层楼逛上一圈,寻找来珺的身影。 果不其然,这层楼也不是咨询部办公区,墙壁蓝白交加,字体规范廉洁,倒像是……公安局。 对面走来两个警察,身穿制服,手拿证件,虚虚一晃,就带着她往里走,横平竖直走了一圈,通向了讯问室。 白木青一时迷糊,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面对讯问室的房门,她不愿入内,她知道只要一进去,没个一天半夜出不来,白白耽误了找寻的时间,她正准备反抗,两个警察欺近了上来,强行将她带到了审讯椅上,手脚都用手脚铐固定,杜绝了挣扎的机会。 头顶悬着时间和温度屏幕,面前对着审讯记录方桌,此情此景,白木青再熟悉不过,她进公安局,不知进了多少回,甚至都能背出警方问话的流程。 负责讯问的警察是熟人,至少白木青已经眼熟,问话的警官年纪稍长,记录的警官年纪较轻,但是敬业精神皆是感人,势必要让嫌犯口吐真相。 “我问你,12月19日下午四点,你在哪里?” 一样的情景,一样的问题,只不过四年前的柏情,已经变成如今的白木青,变了身份,换了姓名,但还是摆脱不了被讯问和怀疑的阴影。 “柏女士,我希望你可以配合,你若是不说话,只会浪费时间,对你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白木青抬头,看了眼身后的数字,额角青筋横跳。按照标准,传唤时间不得超过十二个小时,而案情复杂、重大的,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她作为过来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挨这一刀,在这“老虎椅”上磨上半天。 她如今半疯不傻,面对警方的问话,心里虽然焦躁,但好歹给了答覆,做了敷衍,时不时还能憋出两句“礼貌用语”,只奢望对方能见好就收,提早放人。 但这里是总所大楼,是高蔚来经心设计的幻境,里面全是对于她的质疑和攻击,比现世中还要尖锐,警方对于她的怀疑,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凌厉,只等着她吐露真言,认下罪行。 白木青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之前不管是在还原记忆,是在风暴里前行,还是在来访者家属中撕扯,她都没有这么累,只要她还有一个目标,还在奔走和行动之中,就可以不断压榨自己的体力,迸发出更大的能量,去逼近最终的那个目标,去接近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但是如今,她被强行坐了下来,强行休息下来,但是脑子却仍需要运转,一刻不停地运转,与内心的焦躁抗衡。 室内安静,时间无声走动,白木青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回答了什么,她只觉得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如此之累,累得上下眼皮粘粘,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视野。 疲惫从脚尖,爬上双腿、腹腔、胸膛,最后占据整个大脑,失去了知觉的。 再次醒转时,她只感觉遍体生寒,睡了一觉,但是神志并不见得清醒,头脑依旧沉重,只是勉强多了些睁眼的力气。 讯问桌上,换了一批人,之前负责问话的警官不见踪影,换成了各大部门的顶头人物——公安局副局长姜元纬,管理司副司长卫雨泽,还有旁听的意识委员会会长江淑鸿。 四年前的“联堂会审”再现,还是一样的气势恢宏,像是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下来。 “你现在还不承认,对受害者所做的事情?” 白木青头脑发糊,想闭目缓上一缓,可是快节奏的审讯逼问,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 “你难道会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意识界造成的困扰?” “受害的来访者现在的情况,你比谁都清楚!” 白木青心里一颤,刚刚在二楼和三楼亲身经历的剧撕痛,再度涌向胸腔,憋闷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神志本来就在绷断的边缘,忽然这一记重拳砸下,砸得脑门眩晕,快要昏厥过去。 卫雨泽拿起意识鉴定书,咬牙切齿:“你承不承认,对来珺造成的伤害?” 讯问劈头盖脸淋下来,凭空生出了重量,白木青的背脊都压得弯曲了几分。她已经在这审讯椅上坐了一天一夜,面皮仿佛只是敷在了脸上,做不出任何神情,疲惫和眩晕感如同一双大手,掐住了她的神经,阻断了她的思考,最后停留在她的脖颈上,往下按压,指引她认罪。 她疲惫傍身,神志失守,顺着对方的问话走,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事实——四年前,是她莽撞冲突,只身调查新技术,拉扯着来珺入水,经历了非人的折磨;而四年后,也是她存心谋划,接近来珺,指引她深入总研所,逼近最危险的地方,破开了死结,失去了神志。 每次都是她的企图和用心,却偏偏要拉着来珺跌入深渊,承受最大的伤痛。 如果没有她,也许远离她,也许来珺就不会有痛苦,也再也不会有痛苦。 剧烈的晕眩之中,白木青忽然觉得,她需要认下罪行,需要承认自己导致的所有伤害,然后彻底远离来珺,将她留给她的妈妈,留给高蔚来。高蔚来熟悉这里的一切构造,也深知失智的一切缘由,只要他想,他可以彻底将她的神世复原,抚平她受到的所有伤害。 同时也清除掉她这个祸害。 白木青咬着牙,半耷着眼皮。在这寒冬腊月,汗水又打湿了脑门的伤口,白的红的往下掉,酷似在受刑。 审讯室内暖气充足,但是室外,总所大楼之外,孤岛之周,却飘起了雪花。 雪花不大,是粒粒白珠,乘着海风,晃晃悠悠洒进海里,没多久便与海水融为一体,成了真正的浪花。但是远远望去,可以见到大海之上,白意漫天,没了之前狂风暴雨的淋漓,像是发泄完后,愁云惨淡,蜷缩在天际无声地哭泣。 汗水打湿了睫毛,流入了眼内,涩得眼珠发颤,白木青眉头抖动,忽然觉得此种感觉格外熟悉——不是被审讯时的感觉,而是那一晚与高蔚来相对而坐,定下协议时的感觉。 那一晚,雪下得好大,在窗前垂下道密帘,堆在树根墙角,埋出一地的冰寒。 定下协议后,她准备离开,被雪光晃花了眼,脚步趔趄出一身的落魄,高蔚来却开了口,告诉她听:你没有一败涂地,直到现在,她都还相信你,一直守在你身边。 沉寂之中,久久没有答覆。对面的审讯官没了耐性,再度提高了音量:“柏情,我再问一遍,你承不承认,对来珺造成的伤害?” 汗水在眼角弥漫,白木睁开了眼,眼角涩得发红,混合着鬓边的血迹、浑身的伤痕,她这一副神色,全是亡命之徒的孤勇。 “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们是不是问了她好多遍,要让她作证,但是她都告诉你们,我什么都没有做?” “她是不是还让你们带她来见我,她要来作证证明我没有罪,然后再带着我回家?” “我没有罪,她相信我没有罪,那我就没有,也绝对不会承认没有犯下的罪行。” 满地灯光落下,映照着墙上的电子时钟,眼看着数字走向三点半,迎来传唤的限制时间点。两位审问负责人目光锐利,如剑如芒,但却宛如打在棉花上,力气都被吞散瓦解。 …… 白木青不知自己是怎么到的五楼,只感觉神志飘忽,双腿无力。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灵肉分离,明明身子已经走出半截,但是灵魂还有气无力吊在半路,跟不上步伐。 她经过了风暴,被过往的回忆百般撕痛,经过了三楼,被来访者的家属百般撕扯,经过了四楼,被各大机关的审问百般撕压。她在风暴中掉了心绪,在三楼掉了血肉,在四楼掉了神志,如今一个人,虽然全须全尾,但又断肝断肠,脚步飘忽,仿佛随时可能散架,化成一副空洞的皮囊。 她还记得宁栾的话,来珺在五楼,在五楼的杂物室,最走廊的最里端,但是如今经过这几番的磨折,她生出了怀疑,产生了动摇,不知五楼又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不知来珺到底藏在哪里。 她只知道一路去找,只要还没找到她,就要一刻不停地去寻找。 出乎她的意料,五楼出奇的安静,是那种下班之后,所有人都离开,只余茶水间的冰箱还在运作嗡鸣的安静,脚步落在地砖上,能够荡漾出数圈波纹。 白木青半梦半醒,往最里端走去,四处都暗了灯,但在走廊尽头,却透出一束光芒,吸引一路前去,逼近那处光芒。 二到四楼都发生了巨变,变得面目全非,但是这里却和一楼大厅一般,与现实中极度相似。白木青扶住墙,眸里闪出了希望,一动不动看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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