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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林黛玉的忧郁

时间:2023-08-21 14:01:00  状态:完结  作者:伊人卧海棠

  她便每天在这种仿佛被心脏硌着脚的感觉中度过。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也渐渐习惯了贾府的男男女女,过去所有关于灵魂与精神的探索仿佛都只是一场梦。蝴蝶翩舞的声音、大海涌动的声音、和徐伦谈笑风生的声音,全都消失了,那些堪称琳琅满目的汽车呀、轮船呀、手机呀、电脑呀,以及会从徐伦身后出现的漂亮的蓝色替身,也全部销声匿迹了。壮观的未来变成了眼下的雕梁画栋,洪波涌起的大海之声变成了姊妹们的顽闹和呢笑。

  直到某一天,贾代儒到各处报丧,把孙子贾瑞去世的消息传遍了贾府,林黛玉才稍微从这种逐渐麻木的精神状态中清醒。那年冬天,父亲林如海身染重疾。虽然她及时回去探病了,该请的郎中和该买的药也没有一次落下,可始终没有成功地扭转乾坤。

  那天晚上,她久违地梦到了徐伦。

  徐伦拉着脸色,似乎还在对当初黛玉拒绝了她的事耿耿于怀,不情不愿地问怎么了。黛玉就哭啊,哭。徐伦瞬间更生气了:“是谁欺负你?是谁对不起你?你受了什么委屈?啊?快告诉我!”黛玉崩溃了似的,哭着回答说:我想爹,我想娘亲!

  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梦就醒了。

  此时,世界都是静止的,除了窗前那一抹月光。

  就这样,黛玉完全落户在了贾家。

  她的表哥贾宝玉在这件事过后,也是愈发怜爱她,愈发想与她贴近。其实,打从黛玉第一天来到贾府起,贾宝玉便很心仪她。起初,他们两个小孩儿,一个情思未开,一个心有所属,相处得十分自然,加上又颇有共同话题,所以无话不谈。可随着贾宝玉对她的感情渐渐变化,黛玉便开始觉得和他相处时有几分尴尬了。贾家上下都知道,宝二爷喜欢林姑娘。黛玉本就心窍多,懂情的年纪也来得比贾宝玉早一些,就更是心知肚明了。

  有一次,紫鹃忍不住调侃了两句;“上次还看见他在那儿犯痴。明明姑娘不在,他却一直问:那林妹妹呢?那林妹妹呢?”

  黛玉说她贫嘴,还说大家平时都玩儿得好,关心朋友有什么不对的。

  紫鹃感叹:“姑娘这么聪慧伶俐,怎么会察觉不了?人人都知道不是朋友呀。”

  黛玉急了,险些被紫鹃气哭,可是她又不敢说实话,只能坐在那儿干着急。紫鹃不明白,宝玉喜欢林妹妹早就人尽皆知,为什么只是提了一下人尽皆知的事,黛玉就这么难过呢?黛玉平时不会这样的。

  这时,一个猜想闪过紫鹃的心头。

  “难道说,”她又是犹豫又是害怕,忍不住压低了嗓门,在黛玉身旁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其实不喜欢他?”

  黛玉没有否认。紫鹃沉默了。

  当夜,伴随着一抹透过纱窗并洒上衾被的月光,以及一幕幕关于黛玉的回想,紫鹃难过起来。

  有些话,她不敢说,也知道不该说,但这些话往往是事实:不和宝二爷在一起的话,林姑娘能去哪儿?林家没了顶梁柱,没了再兴的希望,贫到没饭吃,这种情况下,成为宝二奶奶,无疑是姑娘最好的出路。如果真成了,姑娘以后的生活该是怎样呀!有一个长相那么优秀的丈夫,又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风光的模样绝不会输琏二奶奶。我这个早已下定决心跟姑娘一辈子的人,生活也肯定不会差了……唉,可即使如此,又能怎样?姑娘已经表态了,她不喜欢宝玉。以姑娘的性格,即便是有金山银山,她也绝不想嫁。可纵观贾府,能选择的同龄男人就宝玉一个,姑娘若是一直这么执着,等过了嫁人的好年纪,没有一个可靠丈夫和能干父亲的她,能走多远?如果不选择宝玉,就意味着要孤身一人和整个大环境背水一战;当不成宝二奶奶,就意味着凶吉未卜……这就是命运。姑娘应该明白才对,那她为什么不肯接受这些事实呢?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姑娘的出路究竟在哪儿?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想到黛玉,想到黛玉那渺茫的前程,想到黛玉和自己的前程,想到所有像黛玉和她的这种人的前程,紫鹃忍不住落泪了。

  第二天,她像以往一样,把昨夜的烦恼都告诉了黛玉。她觉得,自己不该对黛玉隐瞒这些。一是她和黛玉向来亲如姐妹,既然黛玉从没有对她隐瞒或撒谎过,那她又岂能缄口不说?二是她知道自己和黛玉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在以后的生活中,两人也会继续相依为命,有什么心事是不能倾诉的呢?

  紫鹃抽抽搭搭地给黛玉讲述着。讲述完后,紫鹃看向了她的脸。她好像流泪了。不过紫鹃没怎么看清,不敢确定。正当她想安慰黛玉时,黛玉竟主动朝她微笑,并表示完全理解她。

  黛玉一边帮她揩着泪痕,一边也有些啜泣着说:“不要怕,擦干眼泪吧。”

  “姑娘,”紫鹃说,“这次,我真的不能理解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你才要这样选择?”

  听闻此话,黛玉思忖了一会儿。想好后,她便像一个等待着描绘的古画模特儿,姿态娴雅地坐在了床边,神态自若,仿佛随时都可以给提问者一个答复。而紫鹃呢,也活像是一位全身心投入工作的艺术家似的等待着黛玉的回答,时刻准备把黛玉回答时的姿势与神态描绘下来。她要把此刻林姑娘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美丽,好生载入记忆的画册中。毕竟,再过几十年,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曾经以美好而著称的林姑娘是什么模样了。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初次遇见她时,她像个水鬼似的爬上岸来,然后告诉了我她的处境。我希望可以帮助到她,希望她能接受我的好意……那天,我记得很清楚……

  我救过她。当她因人生地不熟而举步维艰时,我会给她建议,当她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感到疑惑时,我会耐心地为她解释。相应的,她也救过我。在我忧郁时,她会把自己那些有趣的经历说给我听,在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她总是比我先一步得出答案,并坚定地朝那个答案奋斗。我和她是一种融于血的、可以在灵魂层面上进行交流的关系,我们都彼此拯救过……

  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她在哪儿。”


第13章 (十三)

  =

  林黛玉爱上了写人。把贾府的美景轶事写遍后,找不到什么有新意的写作题材了,她就开始回归到人这个概念上了,正如当年她在姑苏故乡的家中日日念想的那样。与徐伦分离,并告别了贫瘠的现实与浪漫的大海在脑中的争夺战之后,她便投入了另一场由笔墨所主导的战斗中。

  人人都知晓的那种故事不是他她所要写作的的对象,她想写的是那种已经被遗忘了的或者即将被遗忘了的故事,比如前不久死亡的尤二姐。关于尤二姐的事,黛玉深表同情,也经常关照她,不过这些关照也只是在自身泥菩萨的情况下所挤出来的,并不能逆天改命。到头来,唯一能竭尽全力关照尤二姐的时候,就是在她死后写些纪念文章的时候。

  这种情况比比皆是。无论是在这之前自杀的尤氏姐妹,还是在这之后死亡的晴雯,无论是为那些姑娘而失魂落魄的男人们,还是那些眼泪从没有停过的女人们,他们的结局都大同小异,即一辈子最受欢迎的阶段就是死彻底了以后。有些死亡是林黛玉亲自见证了的,有些则是她听说的,比如晴雯的死亡,就是她无意中听见了贾宝玉在念檄文后得知的。因此,这些在她为他人的生命所感伤的情绪下写成的文章中,主人公忽而有一个确切的如诗如画的名字,忽而又无名无姓,只能用古人们所寄寓的那些意象来代表他们。

  林黛玉已经听到过太多的名字。他们的名字无论有多么优美可爱,多么富有内涵,都会在死亡的撞击与岁月的冲洗之中变成轻如蜉蝣的细屑,历史长河中不会有他们留下的任何踪迹。代替他们名字的是一座座幽静缄默的墓碑。永恒的石头终究还是代替了短暂的姓名。

  有时候,黛玉忍不住联想下去:如果连倾听他们的话语的人都没有,如果连写下这些故事的机会都被抹去,那么这些人来到世间一遭的意义究竟在哪儿?

  述说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功臣确实是很有工作量的,但述说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故事远比之要艰难且漫长。

  在见证与写作的过程中,林黛玉知道了很多人。她记下了那么多人的或精彩或平庸的一生,但她真正想看到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徐并不是罕见的姓氏,以伦为名也是常事,所以叫徐伦的人她倒也听说过一两位。她已经听到过好多个别人的徐伦了,可唯独她的那个,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

  当四下无人的时候,黛玉会偷偷跑到河水边,像在玩捉迷藏的小朋友似的,轻手轻脚地躲在花丛后,脸儿上都写满了期待,一声又一声地对另一位躲起来不让她找到的调皮小孩呼喊:“徐伦,你在哪儿?”

  河水静悄悄的。四周回荡着她那注定得不到回答的声音。

  晴雯死之后,贾宝玉为她作了一篇文章,黛玉无意间听到过他念诵文章的内容。写得非常好,不过,一向注重文才的她在那之后却是完全开心不起来。

  当晚,她再次想起了以前思考的那些问题:我的人生,真的只是在重复母亲的经历而已吗?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那么多人接二连三地去世,我只能看在眼里,毫无作为吗?如果我是贾府最后一个死的人,是不是以后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存在过了?在这有限的、有束缚的、身不由己的世间,什么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不会被磨灭的、值得长存的?

  她哭了。

  她合上眼睛,过一会儿又睁开。她看到了斯德哥尔摩音乐厅。她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现在的情况,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斯德哥尔摩音乐厅这个名词会第一时间从她的脑海冒出,总之,她就是出现在了这里。今夜的梦从这里开始。

  她看到了一个成百上千人齐聚的不可思议的热闹场面,最令她吃惊的是,这些人只是单调地重复着定眼默哀和正襟危坐,并未制作出任何骚乱。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在她的精神世界中慢慢黯淡了下去,变成了一片无法分辨出具体轮廓的连绵的黑影。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很清晰,在无尽的模糊与朦胧中脱颖而出,就像是波斯人想表明神道时会描述的众鸟之鸟一样。看到这个人影后,黛玉觉得一个名字在心里呼之欲出:

  海明威。写下了八旬老人战胜鲨鱼的故事的海明威。徐伦说在美国家喻户晓的海明威。徐伦对她介绍过的大作家海明威。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颁奖典礼开始了。方才还是晦暗的礼堂瞬间变得明亮堂皇,庄严的进行曲仿佛一股热流般喷薄而出。礼堂四周的灯光呈暖色调,拥簇着中间一座蓝色的颁奖台。宝石蓝色的平台线条在邻近的玫瑰色灯光的光晕渲染下有一种往海底陷溺的幽美感,仿佛这一块空间单独地且缓慢地坠入了波光澹澹的大海里。灯光飘飘艳艳,何等风致,何等奇美。黛玉沉醉了。在这一刻,雕梁画栋消失了,贾府消失了,姐妹消失了,四周只剩下了一群陌生的穿戴礼服的人,他们来此对诺贝尔进行哀悼与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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