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仔细瞧,这里和未央宫没什么两样。 祈泠迷茫地走动,几个侍女静静地侍立一旁。 片刻后,祈泠哑声,“拿酒来。” 她并不是特别喜欢酒,因为姬以期不喜欢,可都这时候了,她为什么还要在乎一个冷宫废后的想法? 一杯清冽的酒液下肚,祈泠拎着酒壶转动,长长的壶嘴由急变缓,最后指向离她最远的一个侍女。 其余人都看向她,那个侍女不知所措地看着祈泠,祈泠盯着她,“瞧着眼生,哪个宫的?” “婢子是……未央宫的。”侍女结结巴巴地答,实际上她刚被分到未央宫没多久。 祈泠轻斥,“难怪了,这么没规矩。” 侍女连忙叩头求饶,祈泠不耐烦地拍了拍桌案,“斟酒!明个去伺候你主子!” 侍女战战兢兢地服侍她,祈泠又捧着酒壶转了几圈,好巧不巧被指到的都是未央宫出来的。 这也不奇怪,宫里本来就没几个主子,不住人的宫殿都只是安置几个打扫的,大部分的宫人都集中在未央宫和宣政殿,而未央宫的人甚至比宣政殿的还要多。 祈泠本就是喝闷酒,这下更闷了,几个侍女一杯接一杯地看起来像是要灌醉她,祈泠闭着眼揪了一个拉到怀里,这个就比第一个上道多了,直接坐到她腿上喂她。 有一就有二,很快一群人把她围起来,胭脂水粉几乎要把她埋了,她乐在其中,完全没注意到这群人的挤眉弄眼。 约莫两刻钟,祈泠彻底醉倒。 离她最近的侍女轻轻推她,“陛下,还喝吗?” “喝……”祈泠闭着眼呢喃,“再来……眷眷……” 侍女们对视一眼,迅速把她拖起来。 “去未央宫。” 凉风刮到脸上,祈泠迷蒙地睁眼,入目是暗沉的天,下方是微微颠簸的步辇,几个小侍女偷偷看她。 “停。” 队伍戛然而止,祈泠坐得歪歪扭扭,“去哪?” 侍女们面面相觑,最后年纪稍长的那个大着胆子答:“您说要去未央宫看看……废后。” “未央宫……”祈泠眯了眯眼,两地相隔并不远,昏暗之中,未央宫的轮廓隐约可见。 大侍女又出声,“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祈泠重又合上眼,没气力搭理她们那些小心思,“这是朕的后宫,朕哪里去不得。” 侍女们松了口气,雀跃地前往旧主故地。 守卫让道,几十个侍女飞快点灯,破落的未央宫转瞬间又金碧辉煌起来,姬以期被吵醒,还未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侍女们按到梳妆台前,数不清的脂粉堆到她脸上,华丽的正装不分场合地往她身上套。 “停!” 姬以期直接扯掉身上的衣裳,“她来了是吧?来就来了,谁爱伺候谁伺候,我没功夫搭理她。” 大侍女压低嗓音,“小姐,别闹脾气,陛下能过来就是给您认错了。” “那是她又犯病了。”姬以期冷笑,语气刻薄,“没人骂她她心里不舒坦。” 场面一下子僵持下来,等得不耐烦的祈泠径直闯进来。 浓郁的酒气混着脂粉味侵袭整个内殿,姬以期厌恶地看着来人。 “眷眷……”祈泠仿佛没看到她眼里的拒绝,晃晃悠悠地靠近她,“头疼……” 姬以期拎起水壶往她脸上浇,冰冷的液体彻底冲淡醉意。 祈泠勾着头,被冲散的额发狼狈地垂在鬓侧,水滴顺着她精致的下颌往下流,原先沁着酒意的眸子此刻清亮无比,紧抿的薄唇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嘲讽。 侍女们看呆了,姬以期松开手,水壶应声而碎,残片划过祈泠那张引以为傲的俊脸,鲜血融入水中,晕染成淡淡的粉。 “滚。” 祈泠抬手,指腹沾染上那诡异的粉。 姬以期撇开眼,“破皮了而已。” 祈泠缓缓抬起头,清亮的双眸如一汪寒潭,冷清又心碎。 姬以期背过身,“陛下请回吧,免得冷宫的寒气伤了您的贵体。” “疼……” 恍惚间,姬以期好似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她们连嗓音都如此相似。 不知何时,侍女们悄然离开。 祈泠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片,从背后拥住她。 姬以期颤声,“放开。” “眷眷,我想你了。”祈泠双手收得更紧,冰凉的水冻得她打颤,可她的呼吸还是温热的。 姬以期掰她的手,“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强迫我吗?” “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祈泠深深吸了一口气,迷恋地吻她后颈,“承认吧,你是愿意的,你情愿给我生下宁儿,不是我逼你的。” 祈泠仿佛在自说自话,“我知道我这段时日让你烦了,我会改的,我们慢慢来好不好?等宁儿再大一点,等我们可以专心照顾下一个孩子的时候……” “不会了,我们永远不会再有下一个孩子了。”姬以期戳穿她泡沫般的幻想,满是讥讽,“你想跟我上床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祈泠弓身去抱她,姬以期继续嘲笑,“你在自卑什么呢,你明明已经和那些男子没什么不同了,一样的自大自傲无耻好色。” “我就是这么长大的,你认识这样的我比身为女子的我更早不是吗?可你还是接受了。” 指腹抚她额侧的伤,姬以期轻笑,“所以……我有时很嫉妒你。” “嫉妒我男不男女不女地过了二十年吗?” 指尖划过她胸口,姬以期嗓音低哑,“你有选择,我嫁给了你,所以我以为我也有了选择。” “你有的。” 姬以期轻轻摇头,“曾经吧,我如今有的只是斩断我们所有情爱的利刃。” “那你爱我吗?爱哪一个我?” 姬以期忽然吻她,“我永远爱你,我只爱你。” 祈泠压着她回吻,也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诉不尽的相思抵不过一时的缠绵,夜越深,月亮就越西沉。 . “哎,有动静了没?” “听着呢……有了!又没了……” “听什么呢?” “听墙角啊。” “不如进来听。” “……”离得最近的人慢慢直起身,隔着窗纸对上一个人影。 姬以期推开窗子,“去拿痰盂,熬碗醒酒汤。” 一群人应了声就一溜烟跑了,不一会端了痰盂进来,规规矩矩地头都不敢抬。 祈泠趴在床边,只觉心肺都能呕出来。 姬以期端着茶盏喂她水,祈泠小口小口地含着喝,总算缓过劲来。 双手按到她肚子上轻轻揉弄,姬以期教训她,“自己酒量什么样心里没点数?我不在就可以放纵了?” "对啊,没有你,我喝死都没人管。" 姬以期嗤笑,“哪轮得到我管,几十成百的姑娘围着你,做鬼也风流。” “她们都不是你。”祈泠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眼炽热得能把人灼伤。 姬以期时常疑心她这双多情的眼是否面对每个人都璀璨夺目,可始终无从证明。 “喝药吧。”姬以期端起醒酒汤。 祈泠晃她手臂,“喂我。” 姬以期嗔声,“这不是正要喂吗,我照顾宁儿都没伺候你费心。” “宁儿怎么能比得上我。” 姬以期白她一眼,汤匙抵到她的唇边,“是是是,比不上,你最大行了吧?” 祈泠得寸进尺,“说你最爱我,比爱宁儿还要爱我。” 轻抿了口醒酒汤,姬以期封上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偶尔有几个胆大的偷偷盯着看。 一吻尽,姬以期撑起身子,身下的人恬静地闭着眼,唇角还带着些甜蜜的笑。 大侍女走过来,“小姐?” 姬以期定定地盯着祈泠,指腹抚过她脸上每一处。 “天快亮了。”大侍女尽责地提醒,见她恋恋不舍又忍不住道,“也许陛下真的会改呢。” 姬以期斩钉截铁,“她不会。” 这是她给祈泠的最后一次机会,可祈泠依旧让她失望。 大侍女不再多嘴,“大公子在等了。” 姬以期俯身,轻轻在祈泠额上落下一吻。 “好梦,夫君。”
第136章 136 开隆十七年,上病不起,燕王监国。 “阿隽!快来看,下雪了!” 呼呼的风声打破小院的宁静,下一息,一双手合上门扉,不解风情地哈气,“好冷。” “那你多穿些嘛,都冬日了还穿你这破袍子。”女声似嗔似怒,伸手扯了扯来人身上单薄的道袍,“明个我买几匹布再给你做一件。” 柳隽懒散地摆手,“新的穿不惯。” “装模作样。”女声索性不管她,重又打开房门,“你嫌冷就进里屋去,别在这妨碍我看雪。” 柳隽挑了挑眉,“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女声装傻,“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随便了。”柳隽耸了耸肩,也探出头去瞧,“你不是北人吗?这么小的雪也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姬以期揪她后衣领,“你不是不看吗?” “我是不看啊。”柳隽啪地一下把门关上,连门栓都插上,“你也不许看,有什么好看的,天天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还好意思闲着看雪。” 姬以期嘟囔,“要不是你,我至于这样……” “有罪的不是刀,而是持刀的人。” 姬以期嘁了一声,气呼呼地给她端饭。 柳隽捧住碗,不满道:“怎么又是番茄炒蛋?” “这是西红柿炒鸡蛋。”姬以期把一大半都扒给自己,撂下一句,“爱吃不吃。” 柳隽哼笑,“行行行,大小姐不容易。” “明个你要是再不出去干活就别指望我给你做饭吃了,我又不是你的下人。” 柳隽敷衍,“天冷,再说吧。” “家里已经没米下锅了。” 柳隽搁下碗,“天天听你说这些我恨不得出这门就不回来,你看看你穿的什么,再看看我,我挣的钱不都花你身上了?没米下锅也是因为你花得太多了。” 姬以期也撂筷子,“这是我从宫里带的衣裳,你挣一辈子也挣不到,就你这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还想娶媳妇,做梦吧!” “你是我娘吗还管我娶不娶媳妇!有本事你就回宫去啊,回宫里享你的清福,我这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姬以期勾头,把菜扒给她,“闭嘴,吃饭!” “哼,吃不了这个苦就趁早回去。” 姬以期不吭声了,柳隽从她碗里抢菜,继续念叨她,“你说你也是想不开,放着那么舒服的日子不过跑出来干嘛。” “你但凡当初跟她要点赏钱,我们也不至于天天吃番茄炒蛋。”姬以期回嘴。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27 首页 上一页 1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