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自然不会拦她,此时若不见她,心绪仿佛更能平静。
倒是无双忽然微微一顿,多看济楚一眼,“济楚道友。”
济楚笑意如旧,“嗯?”
“没甚么。”无双想了想又道,“后会有期。”
成余暗暗叹了口气。
济楚笑眼弯弯地点点头,“后会有期。”
千秋岁早已乖觉在无双身边站好,等她同两个师弟又再交代几句,等那长剑幻化浮在半空,便欢欢喜喜地自觉踏上,想了一想,最后搭住她双肩。
长剑腾空而起,地上人影远去,连声息亦不闻,千秋岁才觉心情初霁,“你方才怎么不问她?”
无双道:“济楚道友道心坚定,想必不会答我。”
“她一定有问题。”千秋岁不甚满意她这回答,“你该问清楚的。”
是啊,其中确有说不分明之处。便是长白修为已至化神,犹然为幻境所迷,虽说此番试炼重在心境,但……也罢,济楚所修之道,该是清净无为罢?若她自己也有那般大起大落,想来不会平静如许。
“你怎么不说话?”
无双回过神来,“魔尊似乎格外留意济楚道友?”
千秋岁打了个激灵,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见她有点讨厌。”
无双沉默,这话她实是接不上去。
千秋岁也跟着沉默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开口:“你真觉得,魔修并非无恶不作?”
对此无双倒无甚迟疑,“道法万千,皆有因果。我想仙魔之别,不若心性之分。”
便是魔修多习阴毒之法,若不施害于人,又有何妨碍?所谓天生魔骨、天性狠毒,又有几分真正是天生天长?行善行恶,还有教化之功。
但世人每每作茧自缚,偏颇积深,似也难在旦夕之间化解。
千秋岁立刻道:“即是你我结缘,也是道法因果?”
无双本自出神,闻言被拉回现境,一时实是十分诧异,委实不知这位魔尊到底是看多了话本故事,还是受伤太过,以至于心念里只记了这一桩事。
但纵算如此,难道不该是心念报复么?
无言沉默半晌,终于只是轻叹口气。
千秋岁却还是追问不休,“是仙门不许么?可我说咱们是道侣,你那两个师弟也没怎样。”
她还是要一问到底。无双无奈。眼前倏忽闪过那夜的月色,心间不禁轻轻乱跳了半拍。可那终归也不过一个寻常的夜晚,终归是逝者如斯。
“是我……心无此念。”
她心无此念,纵然也瞧过旁人出双入对,却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一个道侣。若相敬如宾也便罢了,但若时时牵绊,日日相处,着实……着实是有些透不过气。
“为什么?”千秋岁又是如她所料那般不肯甘休,“你不能有吗?我哪里不好?”
“眼前情况危急,我实无心于此。”无双自知此时再是说千道万,只怕也难打动她分毫,倒不如另辟蹊径,“可否容后再论?”
千秋岁仍是接着问道:“容后是什么时候?”
无双只得道:“至少待魔尊解得身上之毒。”
千秋岁道:“那时你一定会做我的道侣?”
无双心中一跳,步天阶跟着一晃,千秋岁顺势扑在她身上,犹还不甚心甘情愿地改口,仿佛自己作出天大让步:“好好,一定会考虑做我的道侣?”
“……嗯。”无双应承得十分自然,到那时你记起全部,自然避我不及,又或者自此结仇,还谈什么情意?
千秋岁才高兴起来,“那我再等等。但其实我不解毒也行的。”
无双几乎忍不住又要叹气,好容易压抑住了,也不知自己哪里生来的急智,“还不知那毒物有何隐患,魔尊若……若有意外,我……我……”说到最后,仍是讲不下去,思绪急转,又仿佛这样住口也好。
千秋岁立刻明了她未尽之语,“我知道了!我肯定马上就能好起来!我们一定能长相厮守,永结同心。”
对了,修仙界里,岂不是能真正做一对神仙眷侣?
接着便又喊道:“一起飞升!”
她几乎是喊了出来,无双只觉这声音要传去九霄云外、令得举世皆知,不禁额角连跳,“可否与魔尊约法三章?”
千秋岁仍是兴兴冲冲的,“你说嘛。”
无双御剑停住,往虚空中迈出几步,回过头来,肃然道:“第一,我与魔尊既未定情,于人前行止不宜过密。”
千秋岁不以为意,“你我也没有怎样呀。”
这还不算怎样,真要如何,那得如何?无双不敢深想,只是说道:“还请魔尊言辞之中也再多注意,莫再唤我作道侣。还有日前秘境之中那般……言谈,也还是莫要再有。”
千秋岁几乎是立刻想起她那些故意的所为来,嘴上却还装傻:“哪般?”
无双但只沉默无声地看着她。
千秋岁招架不住,只得答应下来:“好好,我晓得了。那第二呢?”
无双方才接着说道:“既然名分未定,便是你我二人独处,也请魔尊待我一如人前。”
“非得如此?”
无双微微低头,“若魔尊果然……心悦我,应是愿意随我心意的罢?”
“……”千秋岁但觉心尖微微发痒,忽然好生想要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细细抚慰,然则这话锋一如刀锋,叫人难以转圜,只得怀着满腔遗憾道,“好罢。那第三呢?”
“第三……”无双悄悄松一口气,“我暂时还没想到,待日后再说吧。”心道便是这两条真能做到,都该去点支高香谢谢天地。
千秋岁面上才有点喜色,“这也尽够了。那等咱们有了关系……”
无双但觉不寒而栗,赶紧止住:“那时再论那时,如何?”
千秋岁撇了撇嘴,“那好吧。”
无双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犹豫着是否要同她立下同心誓,想了想这名字若提出来只怕她更要多想,终是作罢,身形一晃归于原位,重又驱策步天阶向前。 ----
第四十七章
* 雪域之所在,在幻境中无双已问过成余。
但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其实还不知始作俑者究竟是哪个。不过依无双想来,不是永遇乐,便该是桂枝香。
雪域里那六个魔头,各有各的传说。这两位无双也不能说是一无所知,但终归是不曾亲见,传言未必便真。
试看霜天晓角,传言里多么个仙气飘飘的无尘人物,哪晓得她竟在无声无息中掌握操控秘境之法?
何况关于“寸心蚀骨”的风声是半点也无,能用在千秋岁身上,那必然不是寻常之物,甚至极可能是为她量身打造。以势压人只怕逼不出结果,该用什么法子,才能得到解法?
可惜身后这个人偏却忘了一切,也不晓得下毒者究竟是哪个,又有甚么特点弱点。不过纵算她记忆如初,恐怕也未必晓得。她瞧着就不是那么个关怀手下的。
那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地便去了,她倒不怕无法脱身,只怕是没有结果。
所幸,疏星从前曾跟她讲过一个人,又正在途中,倒是可以去试上一试。
思及至此,便瞧群山中一点亮光闪过,无双心念默算,便就御剑落下。
千秋岁左右观望,“这是雪域吗?”她觉得不像。雪域听起来便该是个冰封雪埋的地方,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虽说此处也颇有些古怪……
入目是座本该很热闹的城镇,与幻境中又不同,这条街上竟全是茶肆,一溜儿整整齐齐地排过去,扬着不同颜色的招旗。有的屋外也摆着桌凳,桌上摆了壶盏,热气袅袅,只是不见茶客。
古怪。修仙界真个古怪。
但人都能御剑飞行,有这么一座城,似乎也不当算什么。
话说回来,她有剑么?魔修也会御剑飞行么?如若不然,该如何飞?
千秋岁一时想得走了神,张口要问无双,无双此时却也正答她:“不是,先打听个事。”说着信步走去。
千秋岁自然跟上,“我有没有剑的?”
无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千秋岁急道:“就是剑!佩剑,仙剑,魔剑也成,总之是能飞的!”
无双仍是轻轻扫了她一眼。
谢春风此时并不在她身畔,想来极可能也是应她心意锤炼的灵器,而今失却记忆与魔气,方才无法召出。
说来也是,哪家话本里应也不写魔修用剑罢?总该是更阴狠毒辣似的,更骇人心神似的,譬如这寸心蚀骨,譬如幻境里那步步火莲,譬如招魂幡锁魂钉。
可她偏生用剑。
不知千丝万缕同谢春风,哪个更谙她心意?
见她不言,千秋岁失望道:“没有吗?果然……那我用什么法器?我用法器么?我不会徒手捏碎人头骨吧?”
“……”无双真心觉得,她还是不要看太多话本为好。没有答话,只是重又提步往前走。
“好罢,那算了,不知道也好。”千秋岁心道该晓得时自会晓得,跟着无双于一杆青蓝的小旗前停住,看她站了片刻,挑开半垂的布帘走了进去,自己也忙跟进去。
天光明亮,屋中却是半暗。无双挑了靠墙的一张桌子,千秋岁本想挨着她坐,被瞧了一眼后还是坐在了对面,扬起嗓子喊了一声。
后厨布帘一掀,走出来一个搭着汗巾的少女,“客人喝什么茶?”
“阎罗买我三更死,我向天洒半盏茶。”无双反手扣出一把铜钱,往桌上一字排开,抬眼看那少女,“有劳。”
千秋岁也不知她从哪里变出这许多铜钱,此时倒遗憾自己没有这般本事。
斑斑铜锈几乎覆盖,瞧不出原本模样。可那少女见了眼神却是亮起,“客人稍等。”转身又入了后厨,很快端出一套茶盏,往无双面前摆起。摆茶煮水,热气袅袅。少女退后半步,福了福身,便自转回后厨去了。
千秋岁正是纳罕,“就给一杯?”
无双微微点头。
千秋岁倒也没有不高兴,“那咱们一起喝。”
“……”
她还是那张脸。分明是不怒自威拒人千里的……不,也不是,一旦眉目间没了那般清冷桀骜,怎么瞧也只是个再俊丽不过的小姑娘。
无双一时当真好奇起这寸心蚀骨来,竟能将人变得这么一个天翻地覆的模样?若然如此,研制出这般毒物,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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