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解释,她只把伞塞进她手里, 轻声细语:“不是你想的那样,快些回去吧。” 白蕤僵硬地拿着她递过来的伞,追问, “那是怎样?”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望月砂沉默不语。 白蕤语气倔强, “我想见皇上。”她想见司徒云昭,也想知道望月砂为何而来, 对自己是否还有那么一点在乎。曾经的望月砂对自己有求必应, 既然望月砂在, 只要她愿意帮忙, 定是能帮她见到皇上的。 望月砂心中止不住的怜惜, 可却不能说出来, 只能倾注在眼神里, “皇上明日还要早朝, 已经睡下了。” 白蕤闻言心中悲凉,止不住把司徒云昭与眼前的负心人联系在一起,“睡下了?呵,你知道我阿姊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无法合眼么?你的意思是, 不会帮我见皇上。” 望月砂轻声细语地哄,“你该回去了, 照顾好自己和司徒公主吧。”望月砂不知道司徒清潇病了,但也料想得到司徒清潇的状态不会好,她不得不承认,司徒云昭的担忧十分有理。如若司徒清潇真的遭百姓谩骂、讨伐,眼前的人冲动的性子还不知能做出什么来。既然君心已决,不应当再为两人徒增伤悲了。 白蕤举着伞,倔强道,“既然如此,我偏要去敲这登闻鼓,这样圣上就必须要面见我。” 白蕤说完便要往前走,望月砂却抬起手来拦住了她。 自从那日司徒云昭对自己袒露心声,便知道她宁愿放弃自己的爱人,也要照顾司徒清潇的感受、保全她的名声清誉,一旦敲了登闻鼓,朝野上下皆知,此事便无法收拾了。望月砂不能让司徒云昭的牺牲毁于一旦。 并且,敲击登闻鼓之人所报之事若非大奸大恶、军国要务,敲鼓之人是会被治罪的。望月砂也不能让白蕤冒这个险。 白蕤不顾她的阻拦,倔强着眼神,挥开她的手臂仍要向前走,望月砂便抓住了她的肩,望月砂武功再差也是习武之人,手上使了力,娇生惯养的白蕤哪里是她的对手,几乎动弹不得。 “哈哈哈,望月砂,你还说不是来阻拦我,解决我这个麻烦的,一次次欺骗我有意思么?”她讽刺地笑出声,满眼的绝望,把伞用力丢了出去。 油纸伞在雨水里翻滚了一圈,湿透沾满了泥污,孤零零地躺在那。 自己和望月砂的事,皇上一直知道,望月砂如今还住在宫里。想必姐姐的事,望月砂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却劝自己回去。 白蕤将鼓槌用力塞到了望月砂怀里,“烦请你转告圣上,放心,我不会再来了,更不想再见到你。” 说罢便上了马,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望月砂的心脏仿佛被绳索紧紧地勒住。直到白蕤离开,她的泪才敢流下来。她独自站在宫门前,撕心裂肺的恸哭回荡在雨中。 司徒文敬作为前朝皇帝司徒清洛的亲叔父,不仅没有受到司徒清洛的影响,还因大义灭亲、忠勇无双和当日从龙有功获封勇毅侯之爵,这一举动彻底将司徒文敬从反贼叛国的舆论之中摘了出来,也让天下人看到了司徒云昭的赏罚分明、仁德英明。 司徒文敬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个获封爵位的外族。司徒文敬虽回府养老,司徒清榕却仍在朝廷任职,如今还是侯爵世子,恭贺他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他性格温和文质,在朝野上下风评不错,如今成了侯府世子,也不傲气。百姓皆为他感叹,记得他当初当庭出言规劝司徒清洛,而司徒清洛是怎样打压折磨他的,好在如今遇上了明君,又意气风发了起来。 有了司徒文敬父子为榜,人人都看到了风向,前朝宗室纷纷与大齐切割,向着司徒云昭表忠心,群臣则更为凝聚。 只是接连半月,望月砂的情绪都异常低落,司徒云昭有时开口询问,望月砂只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黄昏日落,司徒云昭站在城墙上,海清河晏的盛世,锦绣万里江山,是否一切都该了结了呢。 半夏弯腰呈上奏折,“圣上,陆氏父子的审讯结束了,如何处置,还请圣上定夺。” 司徒云昭没有接过来,“在此之前,朕要先去见一个人。”她拿出望月砂交给自己的那封信,里面应当是望月砂的解释、陈情,望月砂当日托她五年之后交给白蕤。 既然一切已经结束,她觉得不必再等了。她将信交给半夏,声音沉沉的,“把这封信送到白府,交给白蕤。” 玉明宫。 门被打开了,一道红光射了进来。 原来,已经黄昏了。司徒清漾坐在地上,靠着墙,不由得眯起了眼。 走进来的人身着玄色长袍,上面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金丝封边,墨发高高地束起,披着霞光走进来。 司徒清漾赤着脚,脚上戴着脚镣,细腻白皙的脚腕上一圈圈深红的痕迹,与红色的裙摆相得益彰。因为走路沉重,所以很少进水,她哑着喉咙,“你终于来了。” 司徒云昭越发走近,桃花眸如星河般深邃,犀利如刀的目光在眉如远山的清冷轮廓间流淌。整个人压迫感十足,美丽,锋利又危险。 司徒清漾深不见底的眼眸微微一动,唇角挂着邪魅的勾魂笑容,上下打量着司徒云昭,“我真恨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司徒清漾与从前低眉顺眼的温和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司徒云昭命人搬了把太师椅,与司徒清漾对面坐了下来,低头与司徒清漾面对相视。 司徒清漾的笑意更深了,手指慢慢抚上司徒云昭垂下的袍角,意外的,司徒云昭没有躲,只是冷漠地垂眸看着她,眼底的寒光堪比刀刃冰霜。 “还记得我最初见到你么?就在父皇寝宫,父皇掐着我的脖子,我几乎快断气了。我拉着你的袍角,向你求救。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乞丐、一条狗、一只垃圾。”司徒清漾抬眼看着她,笑得张扬,“对,就像你现在这样,这个眼神。” “我当时就在想,”司徒清漾立时收了笑意,甩掉她的袍角,眼神里是第一次不加掩饰的,咬牙切齿的,淋漓的恨意,“姐姐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 司徒云昭眼眸低垂了一瞬,掩去了一闪而过的讽刺笑意,又看向对方,“你想说,你姐姐不应当爱朕,应当爱你,对么?” “不出我所料,看来你早就知道了。”司徒清漾的笑t意妖艳异常,眼中偏执而疯狂,“对,姐姐应当爱我,你知道么?全天下再没有人比我更爱我姐姐了。哪怕是你,也比不上我对姐姐的万分之一。” 格窗透过来条条霞光,司徒清漾眯起眼,看向窗外,陷入回忆,“我自小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这高高的宫墙隔绝了一切。旁人看来辉煌荣耀,锦衣玉食。可是这里只有一个主子,如今是你,曾经是我那父亲。主子喜欢的,就奉为上宾,主子不喜欢的,就不如蝼蚁。我那不争气的母妃,没有引以为傲的容颜和家世,一辈子低眉顺眼,低三下四地伺候父皇。在这深宫里等着,从春到冬,等啊等,我那负心的父亲也不会赏赐给她一点恩宠的。更蠢的是,为了期待那个男人的一点怜悯和宠爱,还拼死生下司徒清淙。” 司徒清漾笑得讽刺,恨得咬牙,“她为此丧了命,可是那个男人连看都不曾来看她和儿子一眼。她多愚蠢呢,君恩薄如纸。她居然一生都在期待帝王的宠爱,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命。父皇不见我们,兄弟姐妹与我们形同陌路,那两个难缠的鬼,赵王、景王,次次见到我都一副高傲的嘴脸。在这深宫里,我和司徒清淙就像过街老鼠一般,连最低等的宫人都能欺辱我们。” 她的目光像突然引入了一泓清泉,“可是有一个人,不一样。姐姐她温柔、宽和,把我当作一个女子,当作妹妹,和其他弟妹一样疼爱呵护。母妃走了,没有父皇的宠爱,是姐姐护着我们,我们才能在这宫中有一席之地。小时候,司徒清沐喜欢荡秋千,姐姐就为她建了一座秋千,我很喜欢那座秋千,可我不敢说,所以总是偷偷去坐。这一坐,就是十年,我就在这座秋千上,日日思念姐姐。” “所以御花园的秋千,一年四季都是洁净的,哪怕前一日才下过雪。”是因为自己每日都会去擦拭。 司徒清漾像着了魔,眼神迷恋,“我第一次月信时,怕得大哭,不想去找我那为了一个负心男人着了魔一样的母妃。是姐姐碰巧发现我,告诉我不要怕,是姐姐手把手教给我该怎样做,你不知道,她一身白衣,弯腰给我擦眼泪时有多么温柔,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十三岁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从那天开始,我才意识到,我已经爱上她了。”
第192章 鸳鸯戏水 她垂眸伤感, “可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姐姐有了心上人, 原来她不是永远那样温和自持, 她会哭、会笑, 会思念,我从不曾见过姐姐这副模样……” “后来我才发现,能让姐姐哭、笑和惦念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你。”司徒清漾发丝垂落下来, 眼底原本的忧郁被阴鸷狠辣所取代,“所以我恨死你了,司徒云昭, 你到底凭什么让我姐姐爱你?” 司徒云昭沉稳冷静, 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乌沉的檀木香气,“所以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朕, 刺杀朕, 离间我们。” “是啊。你知道我有多恨你, 从第一日你见到我的那一刻开始, 每一步, 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只是没想到, 姐姐竟误会了我喜欢的人是你, 不过这样也好, 我也会怕姐姐知道了我的感情,会害怕,会躲开我,所以我只好将错就错, 随姐姐怎么想。” “自从司徒文泰缠绵病榻,你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姐姐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和朝政身上,你知道那段日子姐姐有多久没来看过我了么?” “那日,司徒文泰掐着我的脖子,我知道他发狂,所以故意到他寝宫去,他扑过来的那一瞬间我明明能够躲开,却不想躲。”司徒清漾抚摸着自己的脖颈,闭上眼睛回味,喜意爬上了眉梢,“那回,姐姐终于来看我了。” “还有澜衣,与她春风一度的是你身边那个,望月砂对么?我收买了她,让她在都城谣传,那晚的人是你。可惜啊,姐姐本来都信了呢。谁能想到,你们竟将这个误会解开了。” 司徒清漾笑得嗜血,“还有我写给景王兄的信,你在山谷中的箭,在郊外遇的刺客,还有很多,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你手眼通天,应当早已都知晓了。你以为那个司徒清洛和陆氏父子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么?他们可惧怕极了一旦败露,会被你生吞活剥了。可我不怕,没有姐姐,我的命不值钱。桩桩件件都是我在背后操纵。若非我姐姐护着你,我怎会下不去手呢。” “司徒清洛为何变得暴戾乖张,是你在背后教唆。”司徒云昭冷眼旁观,脑中的回忆浮现,与司徒清漾所言一一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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