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不由自主在他身上搜寻以前的影子。从前他断然没想到,两人之间会发生现在所发生的事。记忆的片段和身体的愉悦感形成漩涡,他在里头,恍惚间分不清过去和现在,真实或虚假。 吞咽越来越困难,泪水簌簌涌出。两人本就相握的手更加用力地贴紧。 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加利诺抬起了湿漉的目光。泪眼朦胧中,他感觉上方的人也正注视自己。 记忆在蓝色瞳孔中重合。 赫尔曼伸出另一只手,想拭去他眼角泪滴。 心间似有巨浪袭来,将人淹没…… ----
第30章 献祭(五)
有人在夜晚里双双沉浮,就有人在夜晚中独自搁浅。 阿兰德拉已经等了内瓦赫好几个小时。屋子里的灯光是暖色,她却愈发感到不安。 她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记录: 上午十点多,内瓦赫问她是否有空,说自己需要告诉她一些重要的事。她的答复是“看情况”。 晚上六点不到,她给内瓦赫的留言是“我到家了”,无人回复。 近七点,她向对方发送“我来你家了”,但直至现在,时间显示为十点四十二,信息仍然未得到答复。 阿兰德拉知道内瓦赫房子的门锁密码,因此直接在她家中等待。 未回复的信息,未接通的电话,似乎都在提醒她,内瓦赫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但她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无法再联系自己。 地下城的入口由教会管控,她应该进不去。 阿兰德拉从理性上劝说自己,压下一些不好的念头。她侧身看向窗外,视线所及处,那一座璀璨高大的建筑,是维特诺瓦整形医院。 她已经去过那里,问了一些工作人员,他们都否认有一个叫“内瓦赫”的清洁员,也表示没看见过她照片上的人。 难道内瓦赫真的不在维特诺瓦当卧底?或者是她隐瞒了身份? 若是第一种情况,那么她会在哪里?早上她说的那件“重要的事”又是什么? 阿兰德拉已经忙了一天,感到十分疲倦。她斜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想暂时抛开心里的忧虑——困意成功做到了这一点,使她不可控地陷入了睡眠。 这一觉似乎并不漫长。直到她梦见了一些让人担心的事情,睁眼醒来时,发现已是清晨。 恢复自主意识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查找手机上的提示。可惜既没有新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 号码被再次拨打。 里面的提示音清清楚楚传来。这一次,不是无人接听后的“请留言”,而是“用户不存在”。 阿兰德拉忽然感到,房子里灌进了几缕冷风。
电梯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早上好。” “嗯……早上好。” 听见对方的问候,阿兰德拉才反应过来。 那是她的一名同事,也担任记者职务。那位记者同样显示出疲倦的神情,抱怨道:“警部真是容易让人打不起精神的地方,偏偏还要让我在没睡醒的时候去做原始记录。” “看来是个紧急事件。” 阿兰德拉随口答道。她满脑子都是对内瓦赫现在情况如何的猜想和下一步的打算,根本无法在意身边的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赏金猎人被抓住……你怎么了?”那人话还未说完,就被她突然直视的凌厉目光吓了一跳,担心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在那个瞬间,看着同事诧异的神情,阿兰德拉想问很多问题。但下一刻,她几乎已在心中得到了所有答案。于是她不再期待对方口中所说的事情经过,而是果断停下电梯,冲了出去…… 来到警部,她去找了维克托警官。 “抱歉,我……打不通你电话,只能直接过来……” 见到她呼吸不稳的急促模样,维克托似乎并不意外。他放下手里的工作,听她把话说完。 “我想问,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赏金猎人?” 在她急切的目光中,维克托微微点头:“是的,现在她在监禁室。” “她叫什么?” “她有很多名字。”维克托起身,倒了杯热茶,“但案件目前阶段,出于对嫌疑人隐私的保护,我不能告诉你。” 他将热茶递给阿兰德拉:“打不通的电话,就不要再试图拨打了。” 阿兰德拉的瞳孔不可察觉地收缩。 “是你……” “我为什么这样做,你应该清楚。”维克托凑近她,压低了声音,“我不想你和一个通缉犯扯上关系!” 阿兰德拉思绪纷乱。短短几句对话间,她好像窥探到了一个巨大的危机。 维克托用了“嫌疑人”“通缉犯”这些词,说明他们已经发现了内瓦赫的一些非法行动。 而他在检查她的通讯记录时,追踪到了阿兰德拉的号码归属地。 为了撇清两人的关系,避免把阿兰德拉扯入案件中,他提取了内瓦赫手机里一些有用的信息,然后销毁了该用户。 他这么做,无疑也是违反规定的。但在那一刻,想要保护阿兰德拉的心理,让这个年轻警官变得大胆。 她一直是聪明坚定的女人,这是他倾心的原因;他又想在她身上寻找一些脆弱——一些能被他保护的脆弱。 然而此时他注视着阿兰德拉的眼睛,却感到那里的几丝惊讶和慌乱正被镇静驱逐。她的呼吸平缓下来:“我很感激你的用心,维克托,但我并不想给你的工作造成负担。我会申请到这个案件的报道权限,期待下次见面。” 维克托看着她离开,说不出心里是恼火还是落寞。 在他看来,这次她的坚定,可以被称作倔强。 因为那个赏金猎人。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和阿兰德拉一起参加了弥撒。再从两人的通信记录来看,她们似乎是朋友关系。他认为阿兰德拉不会善恶不分到与一个亮明身份的赏金猎人交友,那么在她面前,那个狡猾的赏金猎人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可惜他还不够了解她。 阿兰德拉从没给自己强加什么“善恶观”,从一些方面来说,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人。所以她才会在隔天再次出现在内瓦赫面前。 “我说你怎么突然消失了,原来是坐牢了。” 阿兰德拉打量着对面的人。内瓦赫看起来精神饱满,监禁时所穿的白色套服,更加凸显了红棕色头发的鲜艳色彩。 她暗暗松了口气。 “真刻薄啊,记者小姐。”内瓦赫将戴着镣铐的双手放在桌子上,笑着看向对方,“我有点讨厌你了。” 现在,她是嫌疑人,她是追踪报道此案件的记者。正进行的是对嫌疑人的私密采访。 “这么早说‘讨厌’,不利于我在大众面前给你留下一个好形象哦。” “这样和我调情,真的没关系吗?”内瓦赫说着,看向一旁的单视玻璃。她知道在玻璃另一侧,肯定有人在监视她们。 阿兰德拉把自己的录音器放在桌上。“他们只是监视,以防你对我造成伤害。这是私密采访,不被监听。”她将声音放轻,继续说道:“但是,在采访开始前,我有一些私人的问题。” 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气氛霎时变得严肃…… ----
第31章 献祭(六)
“近日,警部抓获了一名赏金猎人。现有证据表明,其与地下城拍卖会及畸形实验很可能有关,教会法院将对此做出最终判决……” 阿兰德拉撰写着不久后即将出现在电报上的案件新闻稿。她尽量不提及内瓦赫的名字,客观平静地叙述赏金猎人的案件形势,但她知道,这并不能改变人们心中已经认定的“事实”——内瓦赫同样参与了畸形改造实验,是撒旦派的一员。 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三个人知晓:内瓦赫,她,还有泽丹。 内瓦赫本人此刻正被监禁,她只能以专题记者的身份,获得警部的一些证据资料,和“嫌疑人”进行为数不多的交流。 而正是用这样的方式,她才了解到,内瓦赫究竟是如何被警部盯住的。 前些日子,她确实在维特诺瓦当清洁员,并且借此摸清了医院内部的所有路线。圣日那天,她趁人们都去参加庆典的时候,切断维特诺瓦内部监控,潜入了泽丹的私人办公室,并在书架上找到了一份文件,上面是被绑架进行畸形改造的儿童的名单,以及他们各自的初检记录。 得手后,她向阿兰德拉发了消息,想共同商量下一步对策。 但一辆警车,在归家途中拦截了她。一起走下警车的,还有泽丹。 内瓦赫才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 泽丹书架上的那份文件,是一个诱饵。它和费伦诺给内瓦赫的实验记录,一起构成了有力证据,将矛头指向了内瓦赫。 “泽丹先生称,他对女儿的错误无法容忍,因此才选择向警部检举。他承认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职,甘愿接受一切法律和道德的谴责,希望法院能公正判决赏金猎人一案……” 阿兰德拉继续写道。 这个虚伪的商人在采访中为自己赚取了更多同情。阿兰德拉发现,她们远远低估了泽丹的手段:费伦诺是他的祭品,内瓦赫也是。而他是亚伯拉罕,是忠实的信徒,甘愿献其子为燔祭。 传说中,神使最终阻止了以撒的牺牲。可阿兰德拉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救下内瓦赫。 等到几日后,法院做出了判决,内瓦赫的身份就要从嫌疑人“升级”为罪犯了。到那时候,她将被进一步管束,直到行刑前,阿兰德拉怕是难以见到她。 在最后一次短暂的见面中,她随口问道:“以后你会想起我吗?” 她眼中分明是戏谑,阿兰德拉却从话中听出了一丝无奈和释然。 她在向自己告别。 “监禁让你的思想变狭隘。我们两个,至少还有一个在外面。” “我不想泽丹把你也送进来。”内瓦赫突然坐端正,“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谁先拿到证据,就能让对方做一件事。按目前的情况看,虽然我没赢过泽丹,但我赢了你——因此,我要求你,放弃对泽丹的追查。” “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那就不要把这当成保护。你只需履行承诺。” “履行承诺……” 阿兰德拉喃喃重复道,视线开始游离。 内瓦赫猜不透她又在暗算什么。 但禁闭室的门已被粗鲁地打开。属于她们的采访时间到了。 ----
第32章 献祭(七)
警部目前掌握的证据,足以定下内瓦赫的罪。考虑到她或许还知晓关于撒旦派的消息,在对她的审判上,法院做出将她监禁的判决,并责令她积极配合每一次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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