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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天真的罪名

时间:2023-08-21 09:01:34  状态:完结  作者:滚河放舟


“但是,我看这里修的还不错呀,道路、观景台、栈道、引导标志这些都一应俱全,不算荒山野岭。”


“没用,平时都没什么人来的,也就附近的人没事去爬爬山、跑跑步。我上学那时候的跑步底子就是在这里扎下的……”


半个小时后,视野豁然开朗。


大片枯黄的农田旁边,是一片整齐规划的房屋,大约有上百栋。统一的外观,统一的二层高度和内部格局,就连房屋之间的道路,也井井有条。


路灯、垃圾箱,这些市政设施也都齐全。


社区最前面,是一条街,分布着学校、邮局、超市、菜市场、社区医院等。


车子从街道穿过。


“这就是我从小住到大的地方了。”余清丽深情地说道。


“城关镇镜水社区。”林冬念了一遍导航上的目的地。


因为此地毗邻镜水风景区,政府早在三十年前就将附近的村子全部拆迁,集中建设了具有新农村风貌的镜水社区。


今天,再看这些房屋的样貌,已经有些落后时代了。


远远地便听见唢呐哀鸣的声音。


不用说,这一定是余清丽的大哥先回到家,把丧葬一条龙的事务给安排上了。


就要到家了,余清丽反而哭不出来了。


她揶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场丧事,我大哥一定会大操大办。”


“那他舍得花钱吗?”


“不孝子最愿意为了买一个好名声花大价钱,他舍不舍得,这个钱也得花了。”


让林冬担心的是,这笔钱会不会最后又落到余清丽的身上,要她来出?她摸了摸临走前悄悄取出来的三万块钱,希望这沓人民币能够一张都不动才好。


车子拐了一个弯,便到了第三条巷子里。


中间靠路口的那栋房子前摆了灵堂,乐队班子在旁边吹拉弹唱,亲戚熟人进进出出。路口的空地也被被流水席的师傅给占用了。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披麻戴孝。


他们看见宝马车在自家门前停了下来,不由得露出吃惊又疑惑的表情,大概是在猜想来了哪个有钱的亲戚。


一些人也向车这边羡慕地看了过来。


余清丽推开车门,从上面走了下去,看见大哥和小妹在紧紧地盯着她,便冷淡地呼喊了一声,“大哥,小妹,我回来了。”


余清丽的小妹慌忙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恭维道:“姐,我就知道姐夫会来。听说他这几年发大财了是吧,你们一定复婚了吧。”


“复个鬼的婚。”


余清丽甩开她的手,回头,等候着从车上下来、戴着墨镜的林冬,“是我叫我学生送我回来的,她在江城开公司,是公司老板。”


林冬取下墨镜,望着余清丽的大哥和小妹,微笑着说道:“大哥大姐,你们好,我叫林冬,是余老师零几年时候带的一届学生……”


余清丽的小妹忙不迭地招呼道:“欢迎,欢迎,林老板,一路辛苦你了,上完香请去那边喝茶。”


“小兄弟在哪发财啊,年纪轻轻就能开上宝马车,真是厉害。”余清丽的大哥谄媚地递了一支烟过来。


林冬赶紧摆了摆手。


“大哥,人家是女孩子,你真是,什么眼神啊?”余清丽责怪道,拉着林冬往灵堂走去。


“女的?”


余清丽的大哥和怀有同样疑惑的小妹对视了一眼,嘲讽道,“怎么成功女人都不男不女的?”


他掐灭手里的烟,丢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踩,也跟着往回走去。


吊唁完的宾客都在门口闲坐着,等待着旁边的流水席,两个胖子师父在垒起的土灶上卖力地准备着晚上的饭菜。


一番寒暄后,余清丽拉着林冬,一起跨进了摆着冰棺的堂屋。


冰棺前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放着老人的黑白照片和一个香炉。


林冬端详着照片上笑容可掬的老人,想象不出来,这是一个年轻时候酗酒、暴怒、打老婆孩子、不顾家的男人。


她总在想,要是自己是余清丽,有这样的父亲,瘫痪了才不会管他,任他死在床上好了,这是他该得的报应。


一曲忧伤的哀乐响了起来。


余清丽在供桌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林冬不知道,余清丽到底是在为自己悲惨的童年哭泣,还是在为这三年来日复一日背负的痛苦而哭泣。


抑或是在用这哭声为自己某个阶段的人生画上一个隆重的句号……

----



第十八章



吃完晚饭,做法事的道士班子登场了。


余清丽望着那几个围着冰棺转圈、神神叨叨唱诵念经的道士,似笑非笑地对林冬说道:“你能听懂他们唱的是什么吗?”


林冬认真地听了一会儿,遗憾地摇了摇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我告诉你他们唱的是什么。”


余清丽眨巴着眼睛。


林冬预感到自己要被她捉弄了。


“一个字一块钱,一个字一块钱……”余清丽在胸前竖起右手手掌,学着道士的模样,故意含混不清地念叨起来。


噗嗤。


林冬捂住嘴,偷笑起来。


“你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告诉你吧,他们会一直这样转圈、念叨,要唱到后半夜才算完。”余清丽从林冬新奇的目光中猜测她过去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便跟她介绍道。


“那恐怕得不少钱吧?”林冬问道。


在苍阳,葬礼是简单明了的,在来章水县之前,林冬从来没有见过在葬礼上做法事这种事。当年她母亲去世,为了偷偷土葬,天不亮就草草地送出了门,去了老家的坟地,连最基本的仪式,都省去了。


“一晚上得两千多块,后天出殡的话,得这样唱上两晚上呢。”余清丽掰着手指头说道。


天色已晚,山间寒气肆意。


“嘶,好冷。走,跟我上去拿件厚衣服去,晚上我要坐这里守灵。”


林冬便跟着余清丽绕过冰棺,走到屋子里面的楼梯,从那里上到了二楼。


“这是我平时住的房间。”


余清丽推开一间屋子,打开了灯。


中间是一张木床,旁边是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上堆满了书籍。


林冬看着这些东西,充满了好感。


“你一会儿就不用下去了,就在这里睡觉吧,我熬到三四点就上来。年纪大了,真撑不住。”余清丽一边在衣柜里翻找厚衣服,一边对林冬说道。


林冬走到她身后。


“厚衣服给我也找一件吧,我下去陪着你。”


“不用,你睡你的吧。”


余清丽不由分说,合上了衣柜门,拿着一件大衣往外走去,很快咚咚咚地下了楼。


林冬确实有点儿困,便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一点多了。


林冬不放心,便往楼下走去,想要去看看余清丽。


一下楼,喧闹的敲打、念诵声更加响亮起来。


门口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男人们在抽着烟,女人们已经在打瞌睡了。


余清丽靠后坐着,她半仰着脑袋,闭着眼睛,时不时把脑袋栽下去,又勉强再撑起来。


“余老师,你流口水了。”


林冬搬了一个凳子,走到余清丽面前故作正经地说道。


余清丽瞬间清醒,手一抹嘴巴,什么也没发现,便知道自己是上了当,伸手就打了林冬一拳头。


“坏死了你!”


“哈哈。”林冬得逞,小声笑了两声。


“现在没那么困了吧?”林冬在余清丽面前坐了下来,背对着她,眼睛望着还在里面转圈、念经的道士们。


“困啊,怎么不困。”


余清丽打了个哈欠,把脑袋径直倒在林冬的后背上,嘴里嘟囔道:“真好,瞌睡送枕头,来的正是时候,谢谢啦!”


在她的脸触碰到林冬后脖颈的时候,林冬登时浑身一激灵,整个身体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大口喘气都不敢。


她小心翼翼地遮住通红的脸,心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这种时刻,既痛苦又甜蜜。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冬彻底将卢珊珊从心里抹掉,而悄悄地放进了另外一个人,这种微妙的变化她自己几乎都没有察觉到。


她只是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握住她的手,不回过头去,亲吻她的脸。


煎熬了一个小时后,法事班子终于停了。


余清丽猛地抬起头来,高兴地叫道:“啊,终于结束了,我们回楼上睡觉去吧。”


“嗯。”


林冬低着头,脸还是那么的红。


“你怎么了这是?”


余清丽望着她问道,还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呀,头这么烫啊,不会是冻感冒了吧?”


“没有。”


林冬转身就走,不敢在多停留一秒钟。


余清丽跟了上去。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这下两个人得挤一个被窝了。


林冬坐在书桌旁,迟迟不愿意到床上去。


“你过来呀,睡觉呀,坐那里干什么?”余清丽脱得只剩下了贴身的衣服,坐在被窝朝林冬喊道。


“我不困,我想看会儿书。”林冬瞥了她一眼,飞快地拿起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余清丽只好下床,朝她走过去,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书,合上放到一边,拉扯她往床上去。


“别装了,大晚上的看书,搞笑呢。”


两个人终于并排躺了下来。


“林冬,有你陪着我真好!”


余清丽自然地转过身来,将脑袋靠在了林冬的肩膀上,笑眯眯地望着她,“要不然,我一个人得难受死。”


“嗯。”


林冬强装镇定,将右手枕到了脑后。


余清丽的呼吸一丝一丝地朝她脸上吹来,弄得她心烦意乱。


一种冲动不住地从内心深处涌起,她真想翻过身去,把她压在怀里,可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围绕着她。


以至于让她生出厌烦来。


“哎呀,余老师你离我远一点儿,我怕我会……”


“你会怎样!”


余清丽本来挺享受靠在林冬肩膀上的亲密感觉的,听见她厌烦的口气,不由得觉得自己受到折辱,便很是生气地支起脑袋,在微光中瞪着她的眼睛,“你又不是男人,还能怎么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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