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府中,吩咐人烧水沐浴,洗完了换上寝衣到书房时,早已过了黄昏,暮色瞑暝。 “慕椿呢?让她过来磨墨。” 青玦道:“慕椿……还在罚跪。” 苏郁本就没想叫她跪多久,后来事务一压上来,早忘了自己还让她罚跪这件事,她算了算时辰,从上午自己去和凌霜议事到如今,少说也有近一日的光景了。 她连忙出门,提了灯到院墙底下找人。 慕椿从早到晚跪了数个时辰,双腿早就麻木没了知觉,一入夜天冷了起来,墙根儿底下就开始泛着冷冷地潮寒。 她只在白天喝了两口水,一日什么也没吃,早就饥饿得昏昏沉沉,疲惫不堪。 她想不明白苏郁为何突然这样严酷地惩罚自己,明明自己今日并没有得罪她,难道是因为那首诗吗……她思来想去,靠着墙睡了几回,又被夜露沾身冷得醒了过来,反复几次,疲惫早已如潮水一般将她裹住。 慕椿叹了口气,要真这么跪到昏过去,苏郁会不会放过她呢? 这里好冷啊,明明五月了,怎么还有这么冷的夜。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个大雪纷飞严寒刺骨的冬夜,她也是这样,冷得浑身都没了知觉,蜷缩在地上,等着自己的生命衰亡在寒冷中。 那辆马车里的人……还会不会救她。 眼前似乎亮了起来,难道她已经跪了一夜,跪到天亮了吗? 苏郁终于在偏僻的墙根儿底下找到了人。 她叫了两声,慕椿早已没了知觉,自然没法应她,苏郁摸了摸她的脸,才发觉她浑身都浸满了寒气,唯有脸上烧得厉害,看来是着了凉又起了热。 苏郁连忙将人扶了起来,扛在肩上带回卧房。 白芨慌慌张张跑过来,衣裳也没来得及换,进了门叫了一声“公主”,就看见倒在苏郁床上,脸色烧红,唇色苍白的慕椿。 慕椿的双腿因为长久的压迫还没法伸直,苏郁坐在床边,看着白芨捏了捏她的手腕,脸色一阵凝重。 “她如何?” 白芨道:“没事……只是着凉了,喂些退热的药就是了。” 苏郁松了口气,又道:“你看看她的膝盖,给她开两贴膏药敷上。” “膝盖?” 白芨脱了慕椿的鞋袜,将宽松的布裤卷了上去,露出早就跪得发青的膝盖。 “这是跪了多久啊……”白芨轻轻按了按,床上的慕椿就忍不住呻吟,但她还是得帮着慕椿将腿上的淤血揉开。 大约有五六个时辰了。 苏郁有些不自在,她看着床上因为痛楚,在昏迷中也会呻吟的慕椿,这一刻,所有的怨毒都化作酸涩在她的心头流淌。她无法了解这个人,也就不能清晰地知道慕椿心中所想,总将与她的相处视作博弈,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但苏郁忘了,这场博弈,从慕椿被自己带到府上开始,就已经成了她泄愤的手段,她折断着慕椿的翅,揉搓着她的身体和尊严,企图逼她就范,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慕椿就是跪到死也不能起身……她只是在享受凌虐这个人的快感。 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对慕椿最开始所怀的情感,明明并不是这样扭曲的。 她明明很欣赏那个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骄傲而放纵的慕椿,与这样聪明而美丽的人较量,本身就可以不顾输赢的纵情。但在她赢得了这场较量的胜利之后,对于慕椿来说,无异于坠入深渊。 “她这腿,有日子不能下地走了。”白芨收拾妥当,踌躇着开口,“公主,属下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属下还是想说……她身子不大好,公主想留着她……就少作弄她些。” 说罢,白芨不等苏郁开口,灰溜溜跑出了卧房去煎药。 苏郁得以走到床前,顺着慕椿的领口,缓缓抚摸着她尚有些冰凉的胸口。昏睡中的她,少了那几分让人厌烦的装腔作势,模样倒也乖顺,像个受了伤的猫似的。 苏郁喜欢女孩儿,这些年也试着养过几个,但都不大得意,是以身旁到如今也是冷冷清清的。 她第一次见到慕椿,是在翰林院,跟着父皇考问几个翰林的文章,其中就有当时才十四五岁的慕椿。 那时候的她还是笑多一些,但却不是笑得装腔作势,还是十分惹人喜欢的。混在老翰林里头不起眼儿,呈上来文章时也压在最底下。 但珠玉纵然蒙尘,也是会发光的。 她那一手好看的魏碑,写得文章更是锦绣一般。 那时苏郁就想,这样的人,如若是自己的,该有多好。 必然视若珍宝。 可惜,当她向慕椿示好时,这个人却毅然决然地投向了苏渭,那个蠢钝却暴戾的废物,甚至帮着苏渭和自己斗,几次斗得自己狼狈不堪,丢盔弃甲。 那时,除了欣赏,苏郁对她,就只有恨了。 恨到发誓,将来若能将她得到,便用尽这世间所有折磨人的法子,看着她在自己脚下流泪乞讨。 但就仅仅如此吗。
第8章 你可不要自寻死路 “疼……疼……” 昏睡中的慕椿呢喃着,神情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苏郁鬼使神差,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不疼了,不疼了。” 得到抚慰的慕椿再一次陷入平静的昏睡,苏郁起身,替她解了外衣,盖好被子,又从贴身的金丝香囊中去了些安神香洒在香炉中。 这不也挺乖顺的。 苏郁想,要不……试着先饶了她,反正人是不能放的,再这么打罚下去,万一死了多没意思。 与此同时,公主府的别院内。 紫苒挑了挑灯,瞅着桌上还没下完的棋,恼火道:“白芨到底去哪了?这都要二更了……” 一旁潜心研究着兵器图谱的金城笑了笑:“看这个光景,想必今晚是回不来了。” “自打那个小美人进了府,白芨就三天两头往外头跑。”紫苒愤愤道,“回头公主再让我打她,我就往死里打她。” “你打得越狠,白芨治起来就越棘手不是。”金城放下图纸,起身走到桌子前,“我陪你下。” 自从墨澜与碧罗外出办事,青玦白芨又常日在外,这处供几个暗卫统领居住的院子就显得有些空荡荡了。 金城就着残局与她下了起来,二人棋艺不相上下,你来我往地杀着,也不见胜负。眼看着棋都要和了,白芨推开门,垂着头飘了进来。 “水……快给我倒口水。” 紫苒按住了刚想去倒水的金城,一双凌厉的凤眸剜着白芨:“说吧,小美人怎么样啊?” “膝盖都要跪废了。”白芨仰躺在榻上,“将来得贴多少膏药……” 紫苒皱了皱眉:“那你还不在小美人身边端茶倒水鞍前马后?还回来作甚?” “端茶倒水?鞍前马后?”白芨挺身坐起来,小美人有公主伺候,用得着我?” 紫苒的眉轻轻松了一下,语气也温和了些:“公主她……” “我就和你俩说吧,哎,银伶呢?算了不管她了,我和你们说,我打赌,不出半年,小美人就不是小美人,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公主的小情人了!” 紫苒半点也不信,冷笑道:“她能活过半年再说吧。”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白芨道,“不都和你说了打她的时候轻一点有些分寸,不然我去治,回回伤成那样怎么治?” “我打人的分寸还不要你来指教。”紫苒冷笑,“你要是心疼,就把她抱你被窝去啊,你看公主不一刀活劈了你。” 白芨当然没这个胆子,只也冷笑:“臭脾气。” “好色鬼。” 金城早见识过她们拌嘴,许是见怪不怪,默默收拾了棋局,准备回屋睡觉。 紫苒横眼过来:“还没下完。” 金城:“哦。” 他默默地放下棋子。 漏夜如水,各自难眠。 慕椿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这里不是自己住的那一次厢房,她先庆幸自己大约是没死,刚想起身,腿上却似乎用不上力气。 “醒了?” 一声如当头棒喝,慕椿愣住了,低头道:“公主。” 苏郁正好在用早膳,就在卧房外的另一肩房,中间没有隔断,打通相连,只施一道水晶帘。 早膳的香气飘飘荡荡,慕椿饿了一日一夜,自然很不争气地馋了。 苏郁笑了笑,让伺候早膳的侍女在她床上搭了个小桌,分了碗粥和两碟清炒菜过去。 慕椿先要了盏茶漱口,而后道了一声“谢公主”,便低头吃了起来。要说公主就是公主,早膳再简单,也比下人吃的强上太多。慕椿拨了几颗虾仁儿到粥里,轻轻搅了搅。 饭吃得很平静,吃完了,慕椿想离开这里,她已经猜到这里就是苏郁的卧房,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机。 “奴婢……告退。” 苏郁擦着手,戏谑地看着她:“能起身?” 慕椿动了动腿,根本撑不起来。 还不等她两口,就被苏郁抄着,打横抱在怀里,甚至不忘用手拖着她的腿根。昨夜上要的缘故,白芨将她的素布裤子褪了下来,中单之下是两条细腻白皙的腿,双脚露在外头,莹润如玉。 “公主……” “走,我送你回去。” 慕椿挣扎不过,就这么被她抱出了门,一路上往来之人甚众,他们明明没有看过来,慕椿却觉得千万如刀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清晨的院落繁忙中透着一种寂静的声音,花架上初绽的芙蓉沾满了露水。 慕椿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床头的桌子上还摆着几件衣裳,慕椿刚一沾上床,苏郁顺势就坐在她身边,手指顺着她衣摆的锁边,轻轻攥住了慕椿的脚踝。 慕椿眼露惶色:“公主……” 苏郁的手还在顺着小腿上上下下流连,慕椿稍一瑟缩,她就攥得更用力一些。 慕椿只好闭上眼:“公主……” 苏郁将她的中衣衣摆掀开,露出伤痕累累的双膝,经过一晚的休整,双膝的青色又重了几分,但肿已消了不少。 “不错。”苏郁在上头按了按,“好些了。” 慕椿颤抖着睁开眼:“公主……只是为了看我的伤?” 苏郁挑着眉,笑道:“不然呢?你身上那几两肉,值得我摸?” 慕椿怄得羞愤,低着头道:“也不知是谁……” “怎么?”苏郁笑了笑,“罚你就是让你吃苦头,你还委屈上了?” “不委屈。”慕椿侧过头,“奴婢命贱。” “知道自己的命不好,就听话些。”苏郁松了手,替她拢了拢衣裳,“准你七日告假,好好养一养。” 慕椿:“谢公主。” 苏郁回到书房,将青玦唤了过来。 “再加派些人手,把慕椿看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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