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群演服装的工作人员看了眼周柠的脑袋,在架子上成堆挂着的衣服里翻翻找找,找出一件白色的里衣和一件灰色的长袍,一并扔给了周柠。 陆陆续续又有做好发型的人进来,有男有女,周柠抱着衣服有点无所适从。 她这回来Y城穿的是高领衫配风衣外套加牛仔裤。牛仔裤被袍子挡着,可以不用脱,可是高领衫和风衣是一定要脱的,不然领口那里会穿帮。 周柠糊涂了。眼前这个棚子里不管怎么找,好像都没有方便更衣的地方啊。哪怕用布拦个格子间出来呢? 就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后进来领了素色宫女服装的女孩子们,纷纷就地脱起了衣服……而且脱得只剩内衣。男群演男工作人员目不斜视地从一旁走过,大家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可能这就是专业吧! 《沉思录》里说得好啊——轻视这□□吧。那只是血液、骨骼和一种网状组织,一种神经、静脉和动脉的结构。 周柠转换了一下心态。□□只是供人驱使的工具,重要的是什么?是灵魂呐!羞于见人的,只会是肮脏的灵魂,而不是□□。 她三下五除二把上身脱得只剩内衣,仿佛心灵得到了巨大成长般,昂起首挺起胸骄傲地环顾着四周。 “那个演尼姑的!”管理服装的工作人员催促道:“光着身子发什么呆呢?秀身材吗?也不怕着了凉。赶紧换好赶紧出去啊。” “哦哦。”周柠赶忙将里衣套上了。 副导演点了点人头,新招来的群演正好二十六个。“好,接下来说戏。这是一场葬礼戏,演宫女太监的就搁后头站着,表情麻木一点就行了。演尼姑的……”他看向满脸笑意的周柠道:“把你脸上的笑收一收,一会儿就跪棺材旁边闭上眼睛假装念经就行了。具体怎么走位,还有哪些细节,等开拍了听秦导的。” *** 元芝刚从活动现场回酒店,刚进酒店大堂就看到了熟人。 “秦导?”她笑着迎上去,伸出手道:“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秦导握了握元芝的手,笑着道:“你是大忙人,在Y城呆不了多久。戏也确实比较赶,我就想在他们给你做造型的时候,顺便把戏给你讲了,节省时间嘛。”他指了指身旁的年轻男子以及身后的几个人:“这位是我们这部戏的编剧。那几位是化妆老师。” 元芝笑眼弯弯地道:“老师们好。” 进到套房,元芝翻着手里的剧本,一改酒店大堂的温婉模样,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她皱着眉头道:“我描述一下剧情啊,您听听对不对。这场葬礼戏的主角,是我这个角色的亲妹妹。当年二人一同进宫,妹妹爱上了皇帝,而皇帝却爱上了我。为了不伤及姐妹亲情,我选择幽居深宫吃斋念佛,远离后宫争斗。妹妹则为爱赴汤蹈火,不惜玩弄权柄,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最后成了皇帝更大阴谋中被牺牲掉的棋子。我去看妹妹最后一面,怒斥皇帝后撞棺自尽而死。” “是。权谋剧,皇帝这个角色是男二。”秦导解释道:“你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是与皇帝的第二次成长惜惜相关。第一次是他母亲去世,他愤怒于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母亲。” “我这个角色,如果是皇帝心里最后的柔软地带,是不是让他自己亲手毁掉会更有戏剧张力呢?他不是痛失所爱的被动成长,而是手刃所爱的主动成长。”元芝拿笔圈出剧本上的大段台词道:“还有这里。比起让角色怒斥皇帝,会不会让角色沉默以对更好呢?她并不想跟皇帝说话,只想跪在棺前同比丘尼一起低声念着经文,为心爱的妹妹超度亡灵。” 编剧拿笔不停地在小本子上记着。 秦导闭上眼代入了下情节,满意地睁开眼道:“确实更好了。哈哈,你呀,不做编剧真是可惜了。” 元芝客气笑着道:“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少背点台词啊。秦导您又不是不知道,背台词是我的老大难问题了。” “说起来你有些年头没接电视剧了吧?现在行业的风气是真的差。台词?现在好些小年轻连话都说不利索,全是后期配。”秦导失望地摇摇头道:“我这部戏就是不想要投资方塞来的人,导致资金有点紧张。你这个角色的妹妹,那么重要的人物,资方塞来的小丫头片子连背都挺不直,更别提演技了。” “秦导是对作品负责的人。”元芝钦佩地笑了笑道:“以后有合适的本子,还是希望能和秦导正式合作。” *** 周柠觉得群演的生活好难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的戏份,只能站在一旁傻等着,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怕弄脏戏服连蹲都不敢蹲。 身体上的累也就算了,最难捱的是精神上的折磨。那个自称是群头的人一直骚扰她。 “小姑娘还没跟人吧?来跟你方哥,不愁没戏拍的。”胡子拉茬的中年男人跟在不断躲开的周柠身后,坚持不懈地道:“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很容易遇上坏人,拿不到钱都是小事……” 周柠皱起眉头怒瞪着男人道:“我都说了不用!谢谢!我并没有长期做群演的打算!”她真的好想说:师傅,求求你别再念了。 “这位大哥,你就别再打扰这位小姐了。”一个太监打扮的模样俊秀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挡在了周柠与那个叫方哥的群头之间。 方哥看了眼年轻男人,又看了眼周柠,意味深长地道:“小姑娘,方哥可提醒过你的。剧组这种地方,坏人多得是,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很危险的。” 周柠气乎乎地拎上随手扔在花坛上的包,又往远处躲远了些。 这回方哥是没跟上来了,帮她解围的年轻男人又凑了上来,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同她搭话道:“你是来体验生活的吧?” 周柠诧异了一下。 “哈哈。一看就是。”年轻男人态度和善地道:“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做这行日子也不短了,一般的都知道。” “谢谢。”周柠礼貌地笑着道:“请问厕所在哪里啊?” 年轻男人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绕过去就是,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周柠摇头,拎着包跑开了。 等周柠一走,另一个太监打扮的男的过来攀住年轻男人的肩道:“什么情况?你不是向来喜欢胸大屁股翘的么?什么时候换口味喜欢这种清粥小菜了?” 年轻男人抱起手,势在必得地露出邪恶的笑:“你看到她手上拎的那个包了吗?香奶奶。而且是十几万的款。她可不是什么小群演,是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千金啊!我还不赶紧抓住了?” “会不会是假包啊?富家千金能为了体验生活轻易把头剃了?” “不可能是假包。我的眼睛多毒啊!你瞧见她那个壕横的样子没有?十几万的包随手扔,一点要爱惜的念头都没有。可见她不仅是有钱,而且是相当的有钱!” 周柠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身后。还好还好,那个年轻男人没有再跟过来。她有种感觉,刚才那个方哥除了嘴碎叨点,人其实不坏,最后那番话明显是在点她呢! 那个看似帮她解了围的年轻男人,以她的猜测,是小偷!她可不是瞎子,那人一直拿眼睛瞟她手里的包,摆明了图谋不轨。现在大家一般不会带现金出门了,能偷的也只有手机。 周柠翻了翻包,看到新旧两部手机都安然无恙地躺在包里,总算完全放了心。她找到一个角落躲起来坐着玩手机,直到听到副导演在外面高声喊话才出去。此时离她进片场,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天已经完全黑尽了。 *** “芝姐好。” 剧里的男女主,以及有对手戏的男二女二,都来了导演特意为元芝准备的休息间里问好。 元芝随和地笑了笑,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妆容,对男二道:“先把戏对一遍吧。” “诶。”男二一脸羞涩地点点头。 元芝表情骤变,麻木漠然地看了眼男二,然后将视线游移向女二的方向,眼中有极度克制后依然溢出来的悲痛。 女二打了个哆嗦。影后不愧是影后啊,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真成了尸体似的。 男主和女主暂时没有戏份,就在一旁屏息凝神地观摩学习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轮到男二受不了来自内心的折磨,要狠心掐死元芝了。 元芝握住男二的手道:“可以再稍微用力一点点。对对对,差不多这个力度,我有窒息感,但又可以说台词。” 景早就搭好了。群演也全部就位。 正试开拍前,还要实景走位。 女二躺进了棺材里,男二也站到了一旁就位。元芝一身素衣,缓缓跨过门槛直视着棺材的方向。 忽然!她整个人都僵愣住了。 棺材旁边闭目念经的尼姑群演,怎么那么像周柠啊?她站在门边用力地眨了眨眼。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周柠光头的形象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怎么了芝姐?还有哪里不妥的吗?”助理导演跑过来问。 周柠听到熟悉的称呼,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然后就跟也正盯着她的元芝撞上了视线。她赶紧低下了头,尽管脑子里满是问号,但始终牢记着在外面要装作完全不认识金主大人。 元芝望着周柠躲闪的视线,重重地叹一口气。完了!真的是周柠!她恐怕要遭遇演技生涯最大的滑铁卢了。
第015章 015 “没事。”元芝朝助理导演挥挥手,定了定神,疏解开因不安而皱起的眉头,继续朝棺材的方向走去。 好在实景走位只需要大致过一遍流程,不需要太细致的表情演技。 “很好很好。正式开拍吧。”秦导吩咐完助理导演,就全神贯注地盯着监视器了。 场记举着场记牌跑到镜头前,大声喊道:“三月二十一日第六场第一镜第一次!” 在远处围观拍摄的人很多,有群众演员,有工作人员,都是奔着元芝来的。这部戏的男女主都是刚有点名气的实力新人,男女配更是处女作,都没什么知名度。其实别说剧组了,就是整个取景点都很少来一线当红的大明星,大伙儿自然好奇得很。 元芝对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屋子里的那个人。周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啊!不然她真的会忍不住笑场的。 以前她在网上经常看到有人说谁谁谁长在自己的笑点上,现在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周柠不就是长在她笑点上了么?不管周柠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特别可乐。 没关系。无视周柠的存在就好!不要看周柠!更不要想周柠!她是专业的,这些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小状况真的不至于。 元芝再次迈进门槛,漠然地看了饰演皇帝的男二一眼,然后脚步滞重地缓缓走到棺材前,扶着边沿朝里望去……周柠就在棺材旁边捻着佛珠,双目紧闭嘀嘀咕咕地念着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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