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先吃饭,”见方知雨一副困扰的样子,又跟她保证,“你放心,这些话你什么时候想听,我都可以全部复述一遍,让你慢慢记。” 方知雨听到这,才终于停笔。 “我看你笔记本上总是写得密密麻麻,都是写的什么?”刚把日程本放一旁,就听吉霄问。 “就是些和工作有关的。” “方便看看吗?”怕她不愿意,又承诺,“我只看其中一页就好。” “当然。” 然而刚把日程本递出去,方知雨就有些后悔。因为她突然意识到那个本子前面一小部分是用来做备忘的,记录生活。现在虽然记工作,但也偶尔会在旁边加些碎碎念。比如“好困啊……不行了”,或者“丸子的新发型,真可爱”,或者“荒郊野外,等马良一通电话”…… 然后,那天马良终于回她电话时,她已经在市郊荒废的工厂外等了两个小时,下大雨。 她的碎碎念里还有个系列是成套的,叫作“八十一丧”。会搞这个系列当然不是因为记性不好,而是来自别人建议: “感觉心情糟糕到崩溃的时候,不如动动笔,用一两句话把事情记下来。既能缓解焦虑,还能调节心情。等你过了那段时间回望,就会发现很多当时过不去的坎,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何风曾经跟她说。 开始计数,又是在进烟雨之后。来到新公司,方知雨总感觉开启了新人生。有一天她突发奇想: 既然取经要闯八十一关,那就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历经八十一丧吧。 然而真正记起数来,就会发现原来她的不开心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到现在还没凑足三十丧。 而且何医生说的是真的:过了那段时间回望,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能从中看出些黑色幽默来,比如: “第十六丧,失眠夜去医院,却被告知管制类药品只能白天开。十三点,安眠药白天吃?” 当然,除了黑色幽默,她的记录里还藏着秘密。比如: “第二十三丧,弯装直。” 让她不得不小心伪装的缘由,此刻正翻看她的日程本。幸好吉霄就像她保证的那样只读了其中一页,加上这里光照不充足,似乎是没关系的—— 就算看到了,她也不可能认得那些龙飞凤舞的字。 果然,吉霄没因此问出什么让她不知所措的问题,只说:“不愧是把‘努力认真’当优势填的人。” “可你面谈时说那不算优势。” “我没说噢。我只是期待你给我一些跟品牌部更相关的答案。”吉霄说着合上日程本还给她,“努力认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美德。你反而要小心,别把这种美德浪费在不重要的事上。” 都说到这了,便又聊起她填的那张时间记录表。吉霄说她发现里面的很多事项,方知雨对自己的评估都是“可被替代”。也就是说,她觉得那些工作即使交给另一个人做,也没什么区别。 “作为打工人,谁都想让自己的工作更轻松、更愉快。但这就需要争取话语权,更需要让自己在某些事上变得无可替代。别让不重要的事缠住你,把你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方知雨听到这,回顾起自己在行政部的半年,心生感慨,拿出日程本来又想记录。被吉霄阻止:“我又说了什么你要记?” “就是工具那个,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不用记,”吉霄却说,“如果你稍微回忆一下你在行政部这半年的经历和吃过的亏,就绝对不会忘记这些话。” 方知雨吃惊:早知道这个人会读心,但她怎么知道她刚做完回顾? “手写不是坏事,它能让人静下心来思考,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能用电子版,我还是选择在部门新建立的时候让大家动手写一写,”又听吉霄说,“但是对你,我反而希望你少用笔。别随时随地都那么紧绷,放轻松点,方知雨。” 说话间面端上来。吉霄把拌面和汤面都推到方知雨面前,让她喜欢哪种就夹哪种。方知雨想也不想,直接选拌面,淋上辣肉浇头。 好久不吃,真怀念这一口。入口鲜香,面又劲道,让她直想吞下舌头。 吉霄在旁看着。 无欲无求有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你对一个人谈未来,她却毫无回应,甚至跟你表明她不想、不期许的时候。你会很好奇这个人要面对什么,才能有激烈生动的反应。也很想看到。 那种想要什么的迫切欲望,方知雨也不是没有。比如眼下,她就在她面前大快朵颐,吃得腮帮微鼓,脸颊也染上绯色。让吉霄光是看着,也觉得自己吃起来都变香了。 心情愉快,便问女人:“你去年进公司有办健康证吧?” 方知雨一边咽面条一边答:“办了。”以为吉霄又跟她聊工作,补充道,“本来说是门店实习需要,但后来事情很多,又说做杂务不去门店也行。所以我办了证,却没去过店里。” 吉霄想了解的却根本不是这个:“既然办了健康证,当时有检查出什么大问题吗?”她问方知雨,“五脏六腑……还有内分泌系统?” 方知雨听得奇怪,但还是答:“没有啊。” 吉霄见缝插针:“那看来是心病。” 方知雨还是没理解透女人的意思,就听她下一句说:“我认识一个朋友,做心理医生的。她跟我说女性性功能障碍的问题,心理原因占90%。” 方知雨听得呛到。 吉霄一边抽张纸递给她,一边不慌不忙地继续: “看来你上次说的焦虑症,真的是引起你性冷淡的主要原因呢。” 方知雨狼狈地擦嘴、点头。随后实在需要喝点茶来润润喉咙口。但这完全不足以缓解什么。因为接下来,吉霄继续质疑: “可是之前,你不是说年会那时候跟我在一起,你的焦虑症没有发作吗?” “……是没有啊。”她小心地答。 然后,她就见吉霄对她摆出一脸真诚求知的模样: “那就奇怪了。”女人问她,“既然没发作,为什么当事人会跟我说她没感觉?”
第24章 信任 方知雨被直击要害, 连眼神都回避:“所以是从现在开始吗?”她问吉霄,“谈谈?” “什么?” “是你之前说的,说这次回宁城后, 会跟我谈谈。” 吉霄却说:“我们不是早就在谈了吗?”说着细数起来, “一对一面谈20分钟,然后从你在我车上被叫醒到现在……我跟你不是一直都在谈?” 方知雨不满地说出心声:“那些又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吉霄问她,“你想跟我谈什么, 你不说清楚我是没办法知道的,方小姐。” 方知雨知道在这里不说出来,这个人是永远不会主动推进下一步。所以再不好意思她也开口:“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我想尝试点新鲜事……想跟你玩。” 吉霄却听得不动声色,只自顾自地吃面,一口吞尽才说她:“别这样, ‘玩’这个字跟努力认真可不搭界, 你何必呢。” “怎么不搭界?”方知雨不认可, “我也可以努力认真地玩啊?” “怎么玩?”吉霄问她,“你都没感觉。” 要论划重点的能力, 眼前这个人无疑是一流。方知雨为自己找退路: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感觉’是指的哪种。” “是吗?”女人笑,“看来要实践才能出真知。” 方知雨听得心动:“对啊, ”随后被诱惑地问出, “所以吉小姐,你愿不愿意跟我再实践一次?如果可以, 什么时候?” 吉霄想也不想,直接答:“不愿意。” 方知雨瞬间失望。“为什么?” “因为这事情对我没好处啊, ”吉霄说,“被你当成治病的工具, 我没有话语权。这种只有一方得到的交换一点都不公平。” 方知雨想了片刻才说:“我可以让你开心。” “怎么个开心法?死鱼小姐?”吉霄说,“而且我说过吧, 你不是我的菜。我也不喜欢跟职场的人有瓜葛,每天工作都累死了,别搞那么麻烦的事。” 见方知雨仍不甘地望着她,又提醒:“你先把剩下的面吃了。” 方知雨赌气:“吃不下。” “为什么,不是喜欢吃吗?”吉霄说她,“被人拒绝了就要浪费粮食?” 方知雨听到这句,再难过也继续吃起面来,却在这时听女人盯着她总结: “还没我家将军可爱。” “为什么一定要可爱?”方知雨不服气地又停下筷子,“我就是不可爱,就是不灵光,我就是……很普通地在活着。” 都跟她说了,放轻松。别总这么沉重。 可是看着方知雨近乎湿润的双眼,吉霄想,这目的要达成估计没那么容易。 “都让你先吃完再说。” …… 一餐吃完,方知雨去大堂付钱,先被在店里穿梭的吉然逮到。听说这顿她请,吉然不由分说地制止她,说老板娘有规定,无论是他还是吉霄,第一次带来面馆的朋友绝不能收面钱,更别说让人请客。 说话间吉霄过来,吉然看到了连忙汇报:“姐你快来!蓝猫小姐居然要付钱!” 然而吉霄却说:“让她付。反正照顾我她会开心。” 吉然听得大为惊讶,当下就跑开也不知去哪。吉霄不理她,只跟付账的人继续: “待会儿我还有事,就把你送附近的地铁口好吗?” “好。”方知雨答,“可是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 “哪里晚啊?难得周末,去酒吧玩玩。” 话音还未落,吉霄的后脑勺就被听了吉然告状特地赶来的老板娘给了一下: “去什么酒吧?这么晚了!” 她一个风采翩翩的美人被这么不给面子地“施暴”,还是在方知雨面前,瞬间脸上挂不住。却连抗议都不敢大声: “所以我才说要出去住……” “出去住你好逍遥快活是吧!不可以!”吉小红说着厉声念她,“还有啊,你弟跟我说人家第一次来,你居然就让人请你?我是这么教你的?” 然后,她就不得不低头,当着吉小红的面把钱回扫给方知雨。 人都要走了,又被叫住,问她跟卖茶的小姑娘订了茶没?清明就快到了,她人又不回西南,可别就这么忘记。这次不仅要买她家的,还要给哪位阿姨、哪位叔叔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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