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落在书页上,冷静的,克制的理解这些对她来说有些晦涩难懂的释义。 窗外的树影摇晃着屋内的灯光,时今澜小腿上的痂也像是落在上面的影子。 黑焰燃烧在光里,池浅已经在尽力忽视了,可还是会被时今澜不断变化的火焰影响到。 那寒津津的冷意忽浓忽淡,无所顾忌的扑在池浅的手上。 比起昨晚她感受到的那种浓烈的恨意,现在的凉要和缓很多,却在某一瞬间好像真的火焰一样,散发着灼人的温度,腾得跳起来燎人一下。 爷爷的这本书有这么难懂吗,怎么还能让人看的情绪成这样。 医学折磨人的威力真是名不虚传啊。 池浅偷偷在心里感慨,手指顺着时今澜的腿慢慢移动。 绕开伤口结好的痂,一路经过的都是匀称柔软的肌肤,即使还是苍白,依然无法掩饰掉这双腿天然修长的骨骼。 这样漂亮的腿,她可不能让她浮肿变形。 想来这些疤痕要去掉也需要些日子,得去找爷爷搞些修复疤痕的药膏才行。 而且,她也可以借着涂药膏…… 池浅盘算着笑眼都快溢出来了,一抬头就撞上了双冰冷的眼睛。 池浅被吓了一下,捏过时今澜腿的手不由得用力一下。 好在时今澜的腿现在还没有知觉,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池浅,眼神里没有情绪,只有说不尽的冷意。 池浅也不知道时今澜这样看着自己多久了,只觉得她这双眼睛像是要把拆开看透。 难道自己刚才想的被她看穿了? 池浅做贼心虚,不由得有些窘迫:“怎……么了?” “时间到了。”时今澜淡声,将池浅的反应尽收眼底。 池浅用余光瞥了眼墙上的时钟,的确是到时间了,还有点超时。 她像是在自证清白,立刻把手从时今澜的腿上拿开,重新跟时今澜保持回平时的友好距离:“那咱们睡觉吧?” “嗯。”时今澜合上了手里的书,看着池浅这一系列的动作,声音依旧是冷冷的。 房间的灯在池浅上床后接着就被她关掉了,整个房间里漆黑安静。 光透过窗帘落在时今澜的脸上,她鸦羽般的眼睫抖动了几下翅膀,接着睁开了眼睛。 月亮照不亮整个房间,时今澜左侧的视线里躺着一团小小的黑影。 池浅睡得很局促,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边,像是在尽可能的把空间让给别人。 是……为了让她睡好吗? 白日里时今澜打量过这张床,这张床很大,足够两个人睡,甚至像她们俩这样身形的女孩子,可以睡三个。 就是这样她还要靠墙边,束手束脚的。 能睡安稳吗? 时今澜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来的这么多的好奇,倏地收回自己的视线,重新闭上了眼。 . 太阳从海里慢慢升了上来,明媚的日光洒满了海岛。 风声与鸟鸣缠绕在一起,却丝毫不打扰清晨的安静,郁郁葱葱的树在窗前晃着,光影缭绕,时今澜缓缓睁开了眼睛。 昨夜昏暗的房间被日光刷新,细小的尘埃在日光中漂浮。 她默然发现即使是在时家她拥有着严格安静的睡眠环境,竟也没有在这四处透音的屋子休息的好。 身上的痛卸下了一些,是难得的轻松感。 时今澜下意识的朝左侧看去了一眼,却发现原本靠墙睡的人早就不在了。 盖过被子被她端端正正的叠好放床尾,自己身上的被子好像也有被人重新掖过的痕迹。 目光轻顿了一下,接着便被迅速收回。 时今澜面无表情的从床上坐起来,将睡衣换成常服。 池浅不在并不会影响时今澜些什么,或者说这人早就在离开前安排好了。 昨天洗过裙子已经干了,正放在轮椅上,正厅的餐桌放着一人份的早餐,扣着个碗保温。 这样原始的方式时今澜还是第一次见。 她不紧不慢的打开倒扣着的碗,一堆金灿灿的小猪奶黄包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什么幼稚东西。 时今澜盯着这群小猪看了好一阵,看着它们笑呵呵的,又因为简陋而形成了各种不同表情的样子,忽的笑了一下。 真是谁的东西像谁人。 “起床啦。” 时今澜的眼尾的笑意还没敛起来,一道轻盈愉悦的声音就从她背后传了过来。 池浅回来了。 她手里提着个鼓鼓囊的包,神神秘秘的走到时今澜跟前:“今天爷爷出岛外诊了,我送爷爷回来看到了这个——” 说着池浅便将自己的包放到了桌上,从里面找着什么。 时今澜看着池浅的身影,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刚才的笑,等待着她给自己个什么“惊喜”。 “当当!” 池浅自己给自己配着音效,从包里拿出来一部手机:“我觉得你应该需要,就给你买了一部,听说还有卫星电话功能呢。” 时今澜听着池浅说的,接过她递来的手机。 崭新的包装盒沉甸甸的压在她的手上,……的确是个惊喜。 时今澜没想到池浅会给自己带来这样一个她现在很需要的东西,眼睛里装着意外,还有些晦涩不明的情绪:“多谢。” “不客气。” “吱呀——” 池浅刚对时今澜挥手,院子虚掩着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抬头朝院子里看去,就见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皮鞋敲在院子的水泥地上,他们先是在院子里查看了一番,接着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正厅里的两人:“你好,我们是小毓岛公安局的警察,接到一起报案,请接受我们的调查。” 厚重的云被风推了过来,霎时间就挡住了半边天的太阳。 时今澜的手摸在了轮子上,她的警惕始终都没有放下过。 也是这个时候,池浅一步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你是我的病人,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池浅的声音坚定而果决,日光洒在她身上,金光粼粼。 时今澜被她的身影笼罩,紧握在轮椅上的手猛地一滞。 她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被一个人护在身后。
第13章 时今澜的父母死于一场飞机失事,她从小被爷爷带在身边照顾。 老爷子待人严厉,所有事情都要她自己去解决,他给她的庇护严苛且充满条件,是用她之后漂亮完成他交给她的任务交换的。 可这一次…… 时今澜抬头看去,池浅就站在她面前。 瘦挑的身形根本就挡不住那两个男人,却还是要站在自己前面,信誓旦旦。 时今澜不认为如果这些警察是时承的人,池浅能保自己平安。 可她心上却莫名的为此动了一下。 为什么? 是因为她的不自量力吗? 时今澜眉头蹙起,视线擦过池浅的肩膀,注视着那两个警察走过来。 她眼里的警惕直线拉满,漆黑阴恻,像是一只潜伏在黑暗里的毒蛇。 两个警察心里蓦地紧了一下,刚要踏进正厅,就听到门口传来制止:“错了,警察同志!” 周婶刚来就看到警察略过病舍径走到正厅,赶忙跑去提醒:“不是这个姑娘,是我儿子!” “不是她?”警察也懵了一下。 他们进门就看到正厅里的时今澜浑身是伤,还以为她是事主。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在意识到时今澜不是事主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近乎一致的看向周婶,道:“那大婶,你儿子在哪里?” “这边,这边。”周婶毕恭毕敬,两位警察指着病舍。 虚惊一场。 池浅挡在时今澜面前的身形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然说她信誓旦旦的跟时今澜保证会保护她,可这两位警察要真是害时今澜的那伙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冷静下来认真想,时今澜跳崖,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时家那些人一定会不放心。 这些人一定会四处寻找时今澜,是死是活都得亲眼见到才可以。今天是虚惊一场,那有一天要是来真的呢? 池浅神色郑重,余光里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时今澜。 还有她身上的火焰。 那漆黑的颜色吞噬着周围的空气,忽上忽下的燃烧得厉害。 池浅不由得滚了下喉咙,迎着时今澜周身散发出来的警惕,安抚道:“没事啦,不要怕。” 怕? 时今澜听到了一个很稀奇的字,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池浅。 她觉得比起安慰她不要怕了,说这话的这个人似乎更需要被安慰。 就这点胆子还敢说保护自己。 还不如躲到自己身后,被自己护着呢。 这个家的清晨很安静,池清衍不在家,时今澜看着病舍里记录情况的警察,对池浅提醒:“你不去病舍看看?” 池浅一怔,接着反应过来:怎么说警察都是来她们家了,她是得去看看。 “那我去了。”池浅说着就往门外走。 整个事情很简单,周兴杰的手指因为操作不当意外断了,他们家去走保险,结果保险公司拒不赔偿。周兴杰的那个弟弟周兴军找保险公司理论,两相商议无果,周兴军给了对方一拳头,对方直接就报了警。 警察了解完事情缘由,有些无奈。 周兴军打人的事情他们可以调节,但保险公司拒不理赔他们没有办法。 “您最好去申诉或者找金融监督总局投诉。”警察走出病舍,跟周婶叮嘱,“打官司也不能打人,不然有理也没理,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周婶连连点头,送着警察离开,脸上愁云满布。 周婶在村子里风评很好,热心助人,不计较得失。池老爷子有次晚上出诊摔断进了山沟里,还是周婶把他背他回来的,自己手腕膝盖磨破了皮都没说。 池浅看着周婶如今这幅满面愁容的样子,很想帮她—— 她不一定能想出什么主意,但她现在可是守着一个商场里游刃有余的高手呢! 这样的事情对时今澜来说,肯定是十分简单的吧? “沈小姐。” 笑眯眯的,时今澜的视线里闯进了一张如春风和蔼的脸。 时今澜虽然没去病舍,大抵也能在推断出个事情原委。 她不紧不慢的看了眼池浅,半秒收回,继续调试手机,并不打算参与这件事。 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时今澜觉得这件事对她没有意义。 她不做无用功,更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儿子昨天刚对我进行了骚扰,你觉得我应该帮她吗?”时今澜径直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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