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收拾得很干净,床上盖着一层防尘布,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收纳箱。 打开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合影,四个人,最前面的是个笑容明朗的小姑娘,后面是三个大人,一男一女,还有个花白头发的老人,都冲着镜头,笑得眉目灿烂。 顾寄欢眸色微微动了动,把相框反扣在桌面上,拿起下面的相册,擦了擦上面的尘土。 这是她十岁的时候的照片,她记得很清楚,那年生日好开心,平常爸爸妈妈总有人在值班,那天却都休假,陪她去了游乐园,坐了旋转木马和摩天轮,还给她买了一套百科全书。 这本相册就是那天在游乐园的合影,每一张都是当时的美好记忆。 然后不到一周就发生了意外,她开开心心去江环医院找爸爸,然后亲眼看着,十七楼的玻璃砰的一声骤然碎裂,一道人影重重地砸在了她的面前,血色缓缓流淌,浸透了整块地板。 她一路跑到爸爸的办公室,就只见到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几个身形彪硕的男人,把人推下了楼仍不解恨,拎起座椅,把整个办公室砸得一片狼藉。 桌上的全家福合照被扫落在地上,有血色沾染在桌角。 “妈妈……”顾寄欢一眼就看到,在桌边昏迷不醒的人。 她的爸爸是江环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妈妈是影像科的医生,他们约好了今天来爸爸办公室一起吃饭。 顾寄欢想要跑过去,却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往后退入了电梯。 “奶奶,妈妈还在屋子里,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救救妈妈。”她挣扎着,却怎么都挣不开奶奶的手。 她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然后迅速下行,离妈妈越来越远。 那是江环医院建立以来最严重的医闹事故,在此之后,江环医院的安保力量足足增加了三倍。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一个老人在家中意外滑倒脑出血送到了江环医院,颅脑CT显示有轻微脑出血,顾寄欢的爸爸作为主治医师,给出了诊断意见,虽然目前看起来出血量很少,大脑可以自行吸收,但建议留院观察。 老人一听到出血量不多,立刻要求要回家,说自己什么问题都没有,回家休息两三天就好。 老人的家属也附和,说问题不严重还要留院观察,分明是医院想要赚这份钱。 顾寄欢的爸爸跟他们讲了很多严重的后果,最终也没能拦住他们执意要回家。 老人再被送来是半日之后,出血量过多形成脑疝,瞳孔散大,已经是回天乏术。 一切的过错都被怪罪到了顾寄欢的爸爸身上,家属指责他诊断不当,害人性命。 可经过严格流程的审查,离开医院是家属的要求,也是他们签的字,顾寄欢爸爸这里没有任何过错。 原以为一切到此为止。 可没想到,家属居然纠缠了一群人找上门来,恰巧是顾寄欢父母等顾寄欢来吃饭的时候。 这些人情绪激动之下大打出手,顾寄欢的爸爸被误推下楼,顾寄欢的妈妈伤重不治,顾寄欢成了孤儿。 顾寄欢不仅没能救到妈妈,甚至不被奶奶允许参加爸爸妈妈的葬礼,她被一个人锁在家里,看着太阳缓缓落下去,屋子里变成一片昏暗,她就站在窗边没有开灯,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江环医院。 那个老人去世之后,顾寄欢的爸爸妈妈曾经在家里谈过这件事情。 顾寄欢的爸爸话语里不无惋惜:“要是没有强制出院,在医院肯定能及时发现,人还是能救回来的。” 顾寄欢笑着说道:“爸爸,我以后也要做医生,也要治病救人。” “那好。”顾寄欢的妈妈捏了捏她的脸蛋,把碗放在她的面前,“先把这个鸡蛋吃掉,以后才能做医生。” “啊……鸡蛋啊……”顾寄欢的脸迅速皱成了包子,她最讨厌的就是鸡蛋了。 相册翻到最后,一张纸从相册里飘然落下。 清隽的字迹—— 欠条 爸爸妈妈欠寄欢逛一次动物园。 最下面的右下角是三个个签名,顾寄欢有些稚嫩的笔迹,和爸爸妈妈的签名放在一起。 砰的一下,顾寄欢合上了相册,沉沉呼了两口气,把相册放回去,合上了收纳箱的盖子。 窗外,已经又是夜色沉沉了,从这个窗口看过去,江环医院依旧是灯火通明,就像是葬礼那天一样。 她不被允许露面,不准在外面说自己是顾医生的女儿,不能参加葬礼,也不被允许学医。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缓缓关闭的电梯门,彻彻底底把她和爸爸妈妈隔开两边。 手机的振铃声划破屋子里的寂静,顾寄欢抿了抿唇平复了心情,才接通了这个电话。 话筒里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我已经在幸福小区门口了,你可以出来了。” 陆时年挂了电话,抬眸看向窗外,幸福小区旁边就是江环医院,注定了这里人流不会少,旁边是一条夜市街,此刻已经到了夜市出摊的时候,整条街都热闹起来了。 嗡嗡嗡,陆时年的手机上显示出来陆玉琼的消息。[去哪儿了?下班就不见了,还想和你一起吃饭的。] [处理私事。] 陆玉琼却像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私事,什么私事?该不会真的有小女朋友吧?] [没有,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听说叔叔阿姨催婚催得紧。] [我才不着急了,我已经有目标了,我要是把顾寄欢追到手,他们肯定没话说。] 发完这条,陆玉琼还补充了一句。[我可是不听话的小孩,才不要听他们的安排。] [那你加油。] 陆时年回了这句之后,抬眸正看到马路对面的人走过来。 陆时年明白,陆玉琼这句话无非又是说她是乖巧的小孩了。 陆玉琼想让她随心所欲一些,可她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按照家里的安排,按部就班。 而且她今天已经很不乖了,今天来幸福小区,她完全是瞒着奶奶的,完全出自于私心。 顾寄欢穿了件棕色的风衣,风掀起衣角,也掀起那棕色的卷曲长发,里面搭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 暖色的路灯照在她身上,不似那日在酒吧里的炙热惊艳,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目光。
第8章 顾寄欢上了车,抬眸就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顾寄欢有些心虚,把装在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 “不好意思,咖啡洒在上面了,不如就扔了吧,我把钱转给你。” 顾寄欢把叠好的衣服翻开,把咖啡渍摊开给陆时年看。 温软的触觉擦着陆时年的手背而过,陆时年的睫羽微微一颤,轻轻压住了眸子里的情绪。 顾寄欢的指尖就擦着陆时年的手划过,微微前倾的姿势之下,垂下的发丝落在陆时年的衣服上。 顾寄欢今天身上没有香水味,反而有种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陆时年是个对气味极度敏感的人,接受不了任何异味的存在,但偏偏觉得,顾寄欢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并不难闻,在她身上,反而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顾寄欢似乎是没意识到陆时年的异样,也没意识到在一个同性面前,自己依旧拥有的魅力。 在车内灯下,那片咖啡渍显得无比醒目,顾寄欢修长白皙的指节也被灯光照得莹白如玉。 “没事。”陆时年把衣服接过来,随意放在座椅上,“我也不记得价钱了,回去看看能不能洗干净吧。” 说完,陆时年还补充了一句:“哪有洗都不洗就扔了的?多浪费。” “有钱人的衣服不是不洗吗……”顾寄欢下意识嘀咕了一声。 陆时年倒是没听说过这种说法,愣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哦,那可能是我还不够有钱,我的衣服要洗。” 可能是还不够有钱,顾寄欢眨了眨眼睛,打量了一番这辆车。 保时捷卡宴,尽管顾寄欢不懂车,她后面也被蒋敏强行科普过,这辆可不是低配的车型。 不过……说衣服价钱记不得肯定是骗她,毕竟是六位数的衣服…… 想到这里,顾寄欢忽然觉得面前的陆时年是个好人,肯定是不忍心看着她赔钱,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过,顾寄欢也不是赚人便宜的性子,况且对她来说也不是完全赔不起。 于是,顾寄欢强调了一遍:“那好,要是洗不干净一定要告诉我,这个钱我还是要还的。” 陆时年眼睫轻轻眨了眨,不置可否。 这件衣服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只是她倒是通过这件衣服感觉出来,顾寄欢是个倔脾气的人。 刚说完,车里忽然想起不和谐的咕噜一声。 陆时年的目光落在顾寄欢身上,缓缓道:“你……饿了?” “是还没吃晚饭……”顾寄欢忍不住有些尴尬。 早上吃了早饭,急诊手术做完之后喝了罐可乐,今天的事情太多,实在是没时间吃饭。 可乐是个好东西,又能补水又能补充糖分,若不是那罐可乐,顾寄欢怀疑自己可能已经低血糖晕过去了。 顾寄欢弄脏了陆时年的衣服,实在是不好意思,于是主动提议:“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我?”陆时年压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顿,指节缓缓收紧,保持住了语气的平缓,“没有,一起吧。” 嗡嗡嗡,陆时年的手机震了震,是陆玉琼发来的照片,下面还有一幅图片。 [我打算明天给顾寄欢送束花,你看看哪一束花好看?] 陆时年有些无奈,陆玉琼不像是自己在谈恋爱,倒像是在用各种话激她去谈恋爱。 图片正中央是一捧黑色满天星纸张包裹的红玫瑰,艳红的颜色,在黑色的映衬之下显得张扬优雅。 陆时年本不打算回复陆玉琼,目光却被那束红玫瑰吸引。 陆时年飞速发了条消息回去——[红玫瑰不错,帮我买一束。] 发完这句话之后,陆时年顺手把手机放回了包里,看向顾寄欢:“这里你熟悉,去哪儿吃饭?” 就在幸福小区旁边的小巷子里,拐入两个弯之后,映入眼帘的悬挂在小小院门上的木质招牌。 推开门,门铃便响起当啷一声清脆的响声。 “外面虽然是繁华的大马路,这里却很安静,也算是闹中取静。”顾寄欢眨了眨眼睛,“寻常人找不到。” 不仅找不到,而且寻常这个时间已经关门了,这是顾寄欢之前的病人开的小店,也算是有点“特权”。 “陈姐,还是老样子,牛排套餐两份。”顾寄欢招呼陆时年坐下,抬手给她倒了杯茶水。 没等多久,陈姐就端着牛排走了过来,除了牛排,还有个盘子。 “老样子,帮你买了夜市的那家铁板豆腐。”陈姐把碟子放在顾寄欢面前,“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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