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君伸手想去触碰、想双手接过,指尖触到的却是虚无,言君只能语带急切地问道:“它、它叫什么?” 却见小龙小心翼翼重新把那盆花放下,放到松软的草地上:“它现在睡着了,晚些,等它想飞的时候,我们一起带它出去。”又转身来邀功一般问宁言君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这是我家才有的花,这里可看不见!它叫——” 宁言君只觉得心中狠狠一痛,梦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叫什么…”宁言君惊醒,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痕。顾不上眼泪,宁言君失神地坐起来,捂住胸口喃喃,“它到底…叫什么?”明明是小龙入梦,明明应该是最让她开心眷恋的梦,为什么这一次,她会感到如此悲伤呢? 宁言君再次回想起晁枫白日说过的话,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晁公子说的“有心之人”,属于自己的有心之人,会是小龙吗?是不是只要自己保持本心,总有一天,能看清小龙,能与小龙说话,甚至…能等到梦醒之后的相遇呢? 宁言君被自己的想法怔住,随即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取来一条锦帕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自宁言君懂事以来,她就不止一次回想过幼时的记忆,想要找到关于小龙的蛛丝马迹,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万分笃定自己从来没有在现实中真正见过梦里的小龙。所以小龙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是来自梦境深处的臆想,又怎么可能真实地存在?只是那样的梦太过真实,太让她沉迷罢了。 退一万步想,就算小龙真正存在,暂且不论能在何处能寻得邂逅,宁言君虽然从未看清过小龙的长相,却深知小龙是一个还不到她腰际高的孩子…一个天真活泼,又有些淘气的小女孩。 每一个有小龙的梦,宁言君都视作珍贵的记忆。她清晰地记得,小龙曾告诉过她,自己是个女孩。一个小女孩,会是那个带着自己奔向自由的“有心之人”吗…? 内心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解答,外间就传来推门声,随后内室的门也被轻轻敲响,紧跟着是瑶华担忧的声音:“小姐,您怎么了?”睡在隔壁小室的瑶华睡得不沉,正好听见了小姐的梦呓。 “我没事,吵醒你了。”宁言君自责道。 “小姐做噩梦了?”瑶华关切问道。白日里莫名出现一个陌生晁公子的事情让她很是挂怀,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瑶华晚上便一直在回想,越想越是不放心。她很担心小姐会因为晁公子被大人责罚。 “没有呢。”宁言君回应一句,“你进来吧。” 瑶华推门进来,点上房内的灯,转身便见自家小姐正坐在床上呆呆看着那枚白玉佩。这才知道小姐并不是做了噩梦,也不是遇到了危险,瑶华放下心来,问题也改为:“小姐又做那个梦了吗?” “嗯,我又梦见她了。”宁言君没有回避。瑶华是宁言君自小便带在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相府上下最懂宁言君的人。宁言君和瑶华的关系也比和她那有血脉纽带却并不相和的亲姐妹亲了不知道多少。 关于小龙的梦境,宁言君幼时就因为好奇与瑶华说过。她原以为所有的少女都会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美梦,梦里藏着一位陪伴自己成长的神秘人儿。和瑶华分享过才发现,事实并不是如此。 这种贪恋梦境、与梦中之人相识相知的感觉,没经历过的人恐怕很难共情,瑶华理解不了自家小姐为何会对梦中的人物那么在乎,却愿意尊重小姐的情感。毕竟,梦境…恐怕是小姐唯一可以拥有自由的地方了。 瑶华不禁笑道:“那小姐快快继续睡下吧。说不定那人还会来呢。”小龙梦境的细节瑶华并不清楚,连小姐的“梦中情人”名叫“小龙”都不知晓呢。 这句说到了宁言君心里去,她唇角微扬,点点头:“好。瑶华也好好休息。” 这一次,带着对小龙梦境的期待,言君才顾不上“晁某人”了呢,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翌日,言君才终于又想起晁枫昨日随口许下的约定,心里揣着事情,晨礼熏香静坐之时,宁言君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晁公子会否真的出现? 瑶华目光扫过一圈周围的小丫鬟,确认没有“眼线”,小声对宁言君说:“小姐。” 言君回过神来,微微侧头,表示自己在听。 瑶华尽可能减小嘴唇的动作,用气音道:“园子里的花…又开了!”瑶华方才去替小姐取香鼎,竟发现此等奇景!实在是忍不住想要与爱花惜花的小姐分享。 宁言君一怔,又开了…内训堂的房间更关不住她的心了。 可惜当下情景却没有给言君一览奇景的机会,内训堂的门被丫鬟小心打开,走进来一位妇人。又高又瘦,颧骨突出、嘴唇很薄,妆容表情都严肃极了。 这位内训先生并不是那日嘲风教训过的那位,她专门负责教导宁言君的仪态,是所有内训先生当中最严厉的一个,宁言君那丈量尺度的步子就是她训练出来的。 宁言君收起所有的“胡思乱想”,与内训先生端庄行礼。内训堂提前开始了…晁公子,今日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言君没有到院子里赏花,嘲风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赤翼小银龙慵懒地抻抻腰背,睡过青翎准备的软枕暖榻,再回来睡屋顶,真是有点不适应呢。嘲风歪着脑袋估摸一下时辰,都这么晚了?!她无声无息地窜到内训堂外… 此时内训堂内,内训先生手执一根细长的棍子,正在教导言君行一大礼。寻常礼节乃至宫廷正式场合的姿仪言君早就烂熟于心,言君近日正在学习的这一套复杂礼节,是特别用于跟随皇帝出宫祭祀敬神的后宫女眷在各个环节所需要参与的仪式礼仪。平常几乎不会使用,言君却需要将其全数掌握,哪怕是一个动作、一个神态都不能错了。 宁言君紧紧攒着衣袖,明明是跪伏行大礼的姿势,在内训先生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底是不屈的神色。 内训堂外的嘲风听了听,也没管言君具体在干嘛,只心心念念着玫瑰饼,确认屋内只有君儿和一个“内训恶妇”,她迅速绕到一侧的窗前,化作人形,小心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嘲风的身法轻盈非常,落地无声,她闪身到那妇人背后,抬手毫不犹豫就是一指法诀送进了正在审视言君姿势动作的内训先生后脑。 低着头的宁言君只听见闷闷的一声,下一刻就见高瘦的内训先生倒在了自己身边,心里一惊,抬头就对上嘲风的目光,惊讶险些脱口而出:“晁——” 嘲风立刻伸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嘘——外面好多人呢!”她蹲下身来,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儿,低声好奇道,“君…你,你跪在地上做什么?” 宁言君摇摇头,想从地上起来,却不想跪了许久,双腿刚用力就是一阵强烈的僵麻感袭上来,言君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嘲风眼疾手快扶住她:“诶!”小心扶她起来,“腿酸了?” 距离骤然拉近,嘲风身上那种既陌生又莫名有些熟悉的味道瞬间萦绕上来,宁言君哪里有心思听嘲风嘀咕了什么?她面色一红,刚站稳便道了一句谢,赶紧拉开两人的距离,被嘲风扶过的地方都发起了烫。 嘲风并不在意言君的动作,一脸探寻:“她欺负你了?罚你跪?!”说着还锁眉看了看地上晕倒的妇人,就好像只要得到言君的肯定回答,她便会上去给那恶妇狠狠几拳头一般。 宁言君抿着嘴唇摇摇头:“未、未曾。只是内训堂的课业。”言语也随着心跳乱了节奏。 作者有话说: 中秋放假咯~嘲风要带言君去吃好吃的了。
第10章 素手甜香 嘲风这才松开眉毛:“你们还真是奇奇怪怪,闲来无事在屋里学跪?”嘀咕两句,看着言君的小腿,“腿还疼吗?” 言君又往后挪了一小步,攒住裙角,试着渐渐找回自己的从容,一边答道:“多谢晁公子关心,方才只是一时间有些疲累、无碍的。晁公子是…?” 确认言君无碍,心心念念着玫瑰饼的嘲风也将话题拉回了正轨:“咱们走吧?去做玫瑰饼。” 真的要去?!宁言君看了一眼地上瘫倒、象是昏睡一般的内训先生,担忧问道:“她没事吧?” “她没事儿,挨了我一…一掌,要睡一段时间才起来。我们正好去做玫瑰饼。”馋嘴的九龙殿下已经句句不离好吃的咯。 这下宁言君也不必犹豫晁枫会不会来、内训堂逃不逃得掉了,两大问题迎刃而解,难得的机会触手可得…宁言君动了心:“那…要怎么去?” “当然是跃墙去了。”嘲风想了想,“外面那几个丫头中途会进来吗?” “不会。”父亲特别交代了内训堂不得有任何人打搅,言君平日连休憩喝水的机会都没有,就更不会出现中途有人闯进来的情况了。 “那就更好办了。”嘲风伸手牵住宁言君的衣袖,“跟我来。” 宁言君秀眉轻扬,目光落到被牵住的衣袖之上。这一刻,言君有了一种自己还身处梦境的错觉…宁言君蹙眉,轻轻握住五指,彻底放下了心里所有的顾虑。 若晁公子是坏人,那日在庙里、在路上就应该“行凶”了吧,又何必兜兜转转费这么大的功夫呢?至于更重要的原因、宁言君心里对晁枫的那种莫名的信任感,或许来源于这一瞬间的错觉,或许来源于心底的声音,她分辨不清。 嘲风拉着她来到窗前,熟练地跳了出去,内训堂就在闺阁一层,通过这扇窗户跳进跳出的简直方便极了。 不过,“方便”只是对“天生神力”的嘲风而言的,高高的窗沿对养在深闺的闺秀宁言君来说,和不可逾越的屏障没什么区别:“这…” 嘲风拍拍自己的脑袋,又嗖地跳回屋里替言君拿来一个凳子、当言君的“踮脚石”,这才跳出窗户准备扶一扶衣着不便的宁言君:“来吧来吧~”九殿下在栖梧境时,可没见对谁有这般的耐心呢。 宁言君看了看红木圆凳,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嘲风,攒着裙角小心登上圆凳。就这样,一向端庄守礼的言君被九殿下“怂恿”人生第一次翻越了窗户。小心儿砰砰直跳,脚踩到实处之时,宁言君心里竟升起了小小的兴奋,就象是被禁锢在金丝笼中的雀鸟第一次偷偷飞出了牢笼一般。 可是,才飞出金丝笼的言君就发现还有一层更坚实的牢笼挡在眼前——院墙。 君儿的衣裙太过约束,翻个窗户都要花费不少时间,若是让她自己跃墙,岂不是还要想办法不着痕迹变个梯子出来?玫瑰饼都没时间做了。嘲风转转眼睛,看了一眼身边正在犯难的宁言君:“我带你跳吧、快些。”说罢便靠近一步,也不与人商量,一把就揽住了她的腰。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56 首页 上一页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