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橙侧头看司锦。 司锦凤眸潋滟,不笑时本就疏离,如今多了一层镜片,更是多了几分冷锐跟专注。 可她这样直直看过来,神情认真执着,眼里更是只有她一人,钱橙心脏不由漏跳一拍,“好看。” 司锦抿唇,“当真?” 钱橙重重点头,“当真。” 只是她心里疑惑,怎么司锦对“好不好看”这么执着,新婚那日她也问过是不是“好看?”。 可能姑娘家天生爱美吧,哪怕穿着男装也改变不了这点。钱橙扪心自问,她也喜欢别人夸她好看,多正常。 见钱橙眼里亮亮的,是真的不排斥,司锦不由心下一松,这才分神去瞥桌角的葡萄,“好吃吗?” 钱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说,“好吃,特别甜。” 她刚才已经尝过了,虽然是冬季里的葡萄,但一点都不酸。 “你尝尝。”钱橙腰往前一弓,伸手把盘子端过来,下意识捏了颗葡萄递到司锦嘴边。 递完才想起来,“你是不是不能吃凉的?” 司锦默默摁下良心,脸不红心不慌的沉稳点头,“嗯。” 那怎么办呢,钱橙脸皱巴一瞬。 是啊,那怎么办呢,司锦目光落在钱橙红唇上。 钱橙脸热了一下。 “那你想不想尝尝?”钱橙看过来,眼睛里盛着明晃晃的光,光亮晃着司锦的心,让她不由自主被蛊惑,如实承认,“想。” 钱橙低头往嘴里塞了三颗葡萄,盘子放在一边,等把葡萄咬碎咀嚼咽下,才抬手,轻轻摘掉司锦鼻梁上的火眼镜,偏头吻上她的唇。 钱橙还是害羞,掌心跟脸颊都是热的,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带着葡萄甜意的热气。 “给你尝尝。” 她抿司锦下唇,声音比葡萄还甜,“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就只大胆一次,下次就不这样了,到底是书房不是床上,不合适。 可钱橙都贴过来了,司锦怎么会放过送到嘴边的美食。 她卷着那湿滑的舌,就着葡萄甜味品尝起来,几番推挤,直到那味道被冲淡,被吞咽入腹,司锦才依依不舍的松开钱橙。 钱橙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水汽,唇瓣嫣红。 平整的衣裙更是都被揉皱,粉色冬袍的衣襟敞开一半,露出里面的里衣。 衣裙堆到膝盖上,光亮下瞧着似粉色樱花上面覆盖了一层松软白雪。 樱花是她的裙摆,白雪是司锦宽敞的银白衣袖。 司锦手从裙摆下抽出来,见钱橙红着眼尾抿着唇看着她,心虚地垂下眼,老老实实给钱橙把衣服整理好。 “你去看看周妈妈回门礼单准备好了吗,”司锦说,“我看完账本回去陪你吃饭。” “你中午想吃什么?”钱橙低头检查衣裙,怕哪里不妥帖。一炷香前,她还矜持守礼的拒绝司锦亲近,一炷香后,她主动摘了司锦的火眼镜吻过去。 涩情又大胆。 现在回想起来,钱橙都有些恍惚。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刚才主动的人是她吗?她怎么觉得自己是被蛊惑的呢…… 司锦笑,把葡萄盘子递给她,“你吃什么我吃什么。这个你端回去自己吃,别太贪吃,仔细肚子疼。” 钱橙欢欢喜喜接过盘子,一步三回头离开书房。 她进去的时候跟朵霜打的茄子一样,强打精神,而出来时则是精神直溜的春季小苗,前后变化蕊蕊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火眼镜啦?”蕊蕊问。 钱橙矜持地点点头,将葡萄分给周黄几颗,便把盘子递给蕊蕊,示意两人回去吃。 钱橙把司锦跟她说的关于火眼镜的知识又跟蕊蕊复述一遍,最后用很随意的语气说着,“季小姐以前也戴过司锦的火眼镜,反应跟我一样。不过她们虽是青梅竹马,但司锦说她俩只是好朋友。” 她道:“仅此而已。” 蕊蕊见周边没人,捏了颗葡萄放进嘴里,看钱橙眉开眼笑的说这些。 提到司季两人只是朋友的时候,钱橙脸上都带着光,跟刚才耷拉着脑袋的反应截然不同。 蕊蕊了然,“哦~小姐你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什么想看火眼镜,恐怕都是假的吧,只有吃醋是真的。 钱橙捏了颗葡萄塞蕊蕊嘴里,没正面回答,只道:“醋什么醋,这葡萄这么甜,怎么可能醋。” 蕊蕊嘿嘿笑起来,笑的钱橙耳廓滚热。 “小姐,”蕊蕊想起什么,把嘴里葡萄咽下去,“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打听到了。” 蕊蕊说,“不过我怕被人发现,只打听到一点点皮毛。” 钱橙让蕊蕊问问司钱两家结亲的时候,司府有没有下聘,如果下聘了,那为何不见聘礼。 “你说说。”钱橙带着蕊蕊往院子里空旷的地方多走了几步,见周边没有丫鬟仆从,才继续问。 蕊蕊道:“我听同屋的几个姐姐说,司府当时下聘了,聘礼还不少呢。可是至于有什么却不清楚,不过周妈妈应该知道。” 她是锦院里的主事妈妈,司锦的聘礼单子她应该是见过的。 “下聘了。”钱橙走到石桌边,手扶着石桌坐下来。 所以她的聘礼,可能被钱府全吞了。 一般来说,聘礼是跟女方父母聘女儿,所以是给女方父母的。可相应的,为了女儿往后生活跟脸面上好看,娘家会根据聘礼多少出相应分量的嫁妆。 钱橙没有嫁妆。 钱家收了司府那么多聘礼却没给钱橙嫁妆,钱家夫妇这么做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她,更没想过她出嫁后在司府的处境如何,以后要怎么生活。 如果司锦不管后院琐事,周妈妈又是个冷漠难缠的刁奴,那钱橙在这后院里没有银钱将会寸步难行。 可钱家不在乎。 也是,她本就是替嫁被塞过来,钱家把她嫁出去等于甩出去一个包袱同时解决了司府求娶的麻烦,一举两得,自然不舍得掏嫁妆。 虽是如此,钱橙心里依旧不好受。 钱母不是她亲生母亲,可钱父到底是她亲生父亲。她是心里对钱家还抱有最后一丝亲情,想问的是钱家对聘礼的处理,问问她爹对她的态度。 明知道她爹是什么人,嘴上也说着不在意,可内心深处对亲情依旧存有那么一点幻想。 同样是庶女,他都能偷偷给钱五银两让钱五去打首饰,怎么就不能多疼疼她? 她也是他亲女儿,何况她还是替钱四嫁过来的啊。 钱橙肩膀塌下来,低着头小声嘟囔,“蕊蕊,他们都没有心。” 蕊蕊是跟在钱橙身边长大的,自然知道她在钱府处境如何,见钱橙情绪低落,连忙放下盘子走过来抱抱她。 蕊蕊像往常那样安慰钱橙,“没事的小姐,您看,咱们不需要那些也活得好好的啊。” 没有新首饰那就不戴,没有新衣服,往年的衣服也还能穿,虽然不受主母待见,可也省去了去主母面前请安被折腾的麻烦。 这些都是小姐教她的,怎么这会儿,小姐开始计较起来了。 聘礼嘛,钱府留下就留下了呗。反正她们现在手里也有银钱,也过的很好。 钱橙不愿意。 “不能白给他们,”钱橙抿了下唇,难得支愣起来,“我得想想法子让钱府也出出血。” 蕊蕊看她,“什么法子?” 钱橙沉默一瞬,老实说道:“……还在想。” 蕊蕊,“……” 蕊蕊端起葡萄盘子,用胳膊肘轻轻拐钱橙,“好啦,走了走了,看看待会儿吃什么。” 提到吃饭,钱橙才打起精神。 两人回来的时候,葡萄已经被她们在路上吃完了。 迎面见周妈妈在门口等着,蕊蕊抱着盘子下去,钱橙提着衣摆进屋。 周妈妈把回门的礼物单子递过来。 “少夫人看看可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周妈妈说,“时间还早,要是有什么遗漏缺失之处,这会儿还来得及更改。” 明日回门,东西自然不可能放到明天早上就准备,所以今天下午就会清点好,明天走的时候直接带上就行。 “这些都是?”钱橙见桌上一张纸上写得满满当当,人傻在原地。 周妈妈笑着道:“哪里啊,这只是一页,下面还有两页呢。” 回门礼是最能看出夫妻两人相处如何的。 相处的好的,丈夫尊重妻子喜欢妻子的,就会多给些回门礼,以示对这家养育女儿的回赠。如果丈夫不喜欢妻子,对这个妻子不满意,那回门礼就会少给或是不给。 这回门礼回的不是礼,是对妻子的态度。以司锦对钱橙的态度,周妈妈觉得这都算少的。 钱橙翻看礼物,心都疼起来,“三页礼物啊。” 司府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 这些东西要是扔在湖里都能听个响声,可要是扔进钱府,必然有去无回。 钱橙看着这些单子,犹豫了一瞬,抬脸看向周妈妈。 她模样好看又乖巧喜人,性子温和腼腆,极其符合周妈妈心中对女儿的幻想。 如今被她这么仰头乖乖的看着,周妈妈心都化了,声音柔的不行,“少夫人有话要说?东西要是少的话,您说一声就行,再添一倍都不是问题,只要您高兴。” 只是周妈妈心里疑惑,不是说钱家待少夫人不好吗。 还要添一倍?钱橙牙都疼。 “不是不是,这些太多了,”钱橙捏着纸张,犹犹豫豫,“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怕问出来妈妈您笑话我。” 周妈妈可不会笑话钱橙,她可太稀罕这样香香软软能吃能喝的女娃娃了,“您说就是。” 钱橙这才小心翼翼的询问周妈妈,“司府当初下聘的聘礼底单还有吗?” 这种东西蕊蕊是打听不到的,只能直接问周妈妈。 周妈妈听完一怔,随即肉眼可见的心疼起钱橙。 这聘礼单子连同聘礼送往钱府的时候,首先是要让待嫁新娘过目的。对方送了多少东西,心意如何花了多少心思,至少让新娘子心里有个数。 可听钱橙这意思,她根本没见过聘礼,连聘礼单子都没看见过。 司府送了那么些金银玉器珠宝首饰,感情一件都没落到钱橙手里。 这天杀的钱家! 周妈妈心里啐钱父,钱母对钱橙的态度还不是取决于他这个当爹的。 见周妈妈替她生气,钱橙伸手轻轻抚周妈妈手臂,反过来柔声安慰她,“妈妈不碍事不碍事,要是没有我就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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