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谢明庭问。 “为了你。”展珂眼角流下一行清泪:“他曾觊觎你们浩然宗的灵气,还要同我一起共谋……” “而江袭黛屠了灵山派满门——她罪行累累,早该死了。我做的一切,虽说有些过失之处,但都在情理之内。” 谢明庭沉默地看着她:“真可笑。为了我?” 那女人脸色苍白地半靠在地上,精致的脸庞全是泪水,眼眶兀自红着:“我……喜欢你。” 谢明庭闻言垂眸,她笑了笑,而展珂却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你不喜欢。”谢明庭摇头道:“展珂,喜欢一个人的眼神,不是像你这样的。” 展珂心口有些发凉,她攥紧了谢明庭的手,嘴唇一动,又坠下来了许多鲜血:“不……”是真的,为什么她不相信呢。 “你在甩开江袭黛以后,算算时间,就想着向我示好。” 谢明庭一字一句道:“这是转移注意力,哪里是什么喜欢。” “甚至江袭黛没威胁到你什么,”谢明庭拿剑尖抵上了她的脸颊,“你这样谨慎的人,却孤注一掷地用这种冒进方式,苦心谋划,一次又一次,只为了杀了她……明明大可不必如此。” “你完全可以委曲求全,你可以装作自己为难,与她私下交好,这样,还能把她利用得彻底一点。” “但你没有,你急着杀掉她,急着撇清关系,这分明不是最符合利益的选择。” 谢明庭蹙眉问道:“你在急什么?是在担心自己喜欢上,那个自己并不引以豪的女人吗。” “……你有病吗?”展珂突然冷声骂道:“谢明庭,我看见她就恶心,忍了五六百年终于可以撕破脸了,早晚又有什么分别。” 连带着爱一起恨,恨得莫名其妙。谢明庭没有对她生气,她自手里抽出一个帕子,擦掉了展珂脸颊上的血迹,那女人却偏开头去,胸口还是在微微起伏着。 谢明庭顺手整理了一下她的衣领子。 良久,展珂的气息虚弱下去:“你错了,从头到尾,我只是更爱我自己。” 那总比不自爱来得好。 看看江袭黛……她纵然实力强横,却把自己活成那个可怜样……就是个废物罢了…… 突然感受到腹部的剧痛,她的双眸略微睁大,“谢明庭……” 那把赤金重剑,很稳准地穿透了展珂的丹田,速度非常快,只让她痛了一瞬,然后便没什么感觉了,浑身的力气缓缓抽空。 更多的血冒了出来。 展珂嗫嚅道:“同僚一场……你不至于……” “同僚一场,”谢明庭维持着手上的剑,闭上眼:“所以我送你走得干净一点。” 赤金重剑拔了出来,展珂的眼前弥漫上来血色。 讽刺的是,她痛恨的魔教妖女至始至终没有杀掉她,哪怕有很多次机会。 但是选择去喜欢的正道之光,却一剑结果了她的性命,没有半点犹疑。 眼前的血色,宛若落幕的幕布被拉开,红得很是熟悉。 有一点……像那张非常拙劣的绣品,红彤彤的,是龙是凤都看不清楚,展珂曾经注意到女人手上针扎的几个血洞,江袭黛还在小心遮掩着,真奇怪,又没有人会心疼她。 展珂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突然有点心慌,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怎的,抑或是不甘愿就此死了。 她心里愈发不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至少捅死谢明庭这厮,五指在地上扒出狰狞的血痕。 但是没有用,无论她怎么聚拢灵力,丹田已经碎了。没有用…… 那些挣扎如散沙一般逝去,慢慢回归安宁。 血色渐渐褪去,谢明庭的手轻拂上了她的眼睛,终于归于一片永寂的黑暗。 谢明庭站起身,没有再去看躺在废墟里的女人。 她取走了留下的两件神器,封存在自己的纳戒里。这两样东西,威力巨大,实在害人害己,以后还是都不要问世来得好。 她擦干净了重剑的血迹,一步步离开了揽月阁,因为江袭黛的突围,四大道门的弟子死伤一片,这块地方几乎随处能看到死人。 谢明庭支着剑靠着。 展珂死了,作为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最后真的发现那板上钉钉一身的罪行,她下手虽然不后悔,还是挺难受的。 不过这会儿,应当有人更难受。 杀生门的那个年轻姑娘……手上也被那神器所伤。恐怕同样无可挽回。 凭着江袭黛对小燕的重视程度,整个仙门想必都不会安宁了。 谢明庭仿佛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她心中一紧,转身离去,还得好好保护门内的弟子,不能有片刻松懈。
第112章 星星闪了一宿, 临到天明时,燕徽柔终于看到了喷薄的日出。 群峰之巅,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山岚。 她的故事结束了。 燕徽柔有些平静地想,她和江袭黛的故事, 也终于要结束了。 毕竟她讲到后来, 因为失血过多, 其实意识已经朦胧不清, 更不敢去仔细听江袭黛在说些什么,她小声地重复着自己要告诉她的一切,尽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描述自己的动机。 她是罪人。所以不必为她难过,能走上江袭黛的结局, 是她应该做的。 “门主……” “你恨我吗?”她想走个明白, 最后还是怯懦地问了一声。 “……” 耳畔只有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恨极。” 两个字, 终于一锤定音般,让她的心也归于寂静。燕徽柔吞咽了一下, 喉咙有点发紧, 但更多的是从指尖漫起的无力。 “燕徽柔, 你欠我很多。” “我的苦难处处有你的影子,难道一死能够还清么?”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质疑着我拼命活下去是为了什么吗?” “你知道我受过多重的伤, 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感受吗?” “你是写了,见了,愧疚了——也许你仅剩的良心让你来找到我。” “然后呢。” “你给了快溺死的人一根稻草, 半途让她再次淹没。你以为你这样就还清本座了吗?” 燕徽柔很是愧疚地闭上眼,轻声道:“对不起。如果时候再久点, 也许我能给杀生门洗个好点的名声,让你在这里过得……顺心一点。” 但是哪怕这样一件小事, 她都没有来得及做好。 不负责的造物主,软弱无能的母亲。 因为虚弱,在天微微亮时,燕徽柔只能躺在江袭黛的膝头。她感觉自己的脸侧被女人的手握住,狠狠地捏紧了一块肉,有一点疼。 “我恨你。”江袭黛说。 燕徽柔的脸颊上,又一滴一滴地落着她的眼泪。 “恨你……” 燕徽柔尝到了她眼泪的苦涩滋味。 “你欠我这么多,凭什么离开?应该把下辈子都绑在我身边,哪怕是死了化了烧成灰了——燕徽柔……” 但是这种离开不是燕徽柔希望的,所以她也没办法,只能保持缄默。 女人最终崩溃了:“我求你……不要走……” 陈茶安在屏幕外皱眉看着,神色颇有些动容。 说实话,她刚才一直严阵以待,开启了最高警戒,毕竟江袭黛的情绪已经极不稳定,她生怕那位大反派因为偏激将燕徽柔瞬间掐死。 按照原文人设来看,这种“背叛”程度,陈茶安觉得江袭黛能做出来。 但,哪怕知道了这层关系—— 那女人紧紧抱着燕徽柔,口口声声的恨,从眼睛里流出来的,依旧是刻骨铭心的爱。 她只是在舍不得,万般不舍,还有被抛下的绝望。 陈茶安又有了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不该发生在观测员身上的,对于另一个人类同等的共情。 她皱了眉,默念了工作守则十几遍,余光默默观察着燕徽柔的精神波动。 因为身体的虚弱,燕徽柔的精神波动已经快接近一条直线,非常平和。 刚才已经通过程序监测到了,这是个好时机。所以从头到尾,陈茶安都没有再干扰出声。 三,二,一…… 陈茶安颤了下手,沉默了大约三秒钟,摁下了最终确认收回的按钮。 她等这一天,不晓得熬了多久了。 只是那一刻,她听见那个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颇觉得心悸,好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错事一样。 陈茶安有些不舒服,冷静地切断了对话渠道。 听起来比凌迟更加痛苦。不知道最后……燕徽柔还有没有意识听到江袭黛的话。 燕徽柔会知道江袭黛,哪怕如此,却没能真正恨起来她吗。 但是这一切,终于都回归正轨了。 陈茶安发出了信号:“我这边的营救工作已结束。医疗部?” 自然,研究中心的响应速度总是很快的。那边已经接手下一段工作,等待燕徽柔的身体数值稳定下来,就可以让她慢慢脱离营养液了。 陈茶安靠坐在椅子上,左右转着半圈,她脑子里还是挥之不去那一声恸哭。 别想了……工作结束了,也该休假了吧。打工也这么真情实感吗。真是的。 陈茶安犹豫了半晌,站起身来,关了电脑,决定去看看燕徽柔的情况。 洁白的病房内。 年轻的女子躺在海洋似的营养液里,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恬静。因为意识回归,她身体的各项数值终于慢慢开始回升。 这副身体被她折腾得中毒颇深,循环了很久才净化完毕,时至今日,也终于要迎回“灵魂”了。 不过离苏醒还远着呢,估计还得泡个几日。 陈茶安目光复杂地看着医务人员来来往往,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身后传来皮鞋敲打地面的动静,这个步频……陈茶安猛然惊醒,扭过头来:“何女士。” 糟糕,刚下班就被上级捉住在局里乱晃悠了,指不定又得被拖去干点别的。 但是陈茶安却没有往日那般精神,她沉默地往后小退了一步。加班就加班吧,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那老太停下来,站在她身旁,一开始没做声,支着一根拐杖,目光同样凝聚在燕徽柔身上“小陈?辛苦了。你在想什么?” “我……”陈茶安仰起脸,轻声叹了一口气,“我在思索,人的定义。” 何女士:“在研究中心,思索这些问题不算好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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