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班的段思远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喊了一句“报告”。 她皎洁如月,映在不太明亮的背景里,被教室里的灯光照的面孔熠熠。 果然如月。 闻遥闻声抬眼,靠着椅背,单脚撑在课桌底下的横杠上,推着椅子,摇摇晃晃,双手插兜,神情闲散似的看着门口的小女神。 闻遥班上男同学不多,也不是没有,见到隔壁班的小女神“哟”一声,好几个人没刹住嗓子。 闻遥挑了挑眉,才意识到小女神市场真的很好,不期然做好了准备,准备看见小女神红了耳尖。 小女神却没有,满面淡然,耳尖依然白着,从容不迫。 段思远只是怔了怔,脚步顿在门口,不太想进门。 闻遥抬眼,把手上厚到令人发指的教辅书不轻不重一盖,法响的效果却不错,男生视线齐刷刷就都在闻遥身上了。 还有段思远的目光。 她目光清淡,耳尖才薄红。 闻遥看得清。 那人皮子白,月光似的白,稍一点点红都明显得不行,像透出来的胭脂。 原来…不是没有红。 闻遥想,原来是…迟钝哦~ 这么一打岔的功夫,段思远收回了眼神,眼睫低敛,从从容容走上了讲台,站在阮念身边问问题。 阮念有点懵,她还以为会是别的诸如…病了、请假这样的大事。 “老师,你看一下这题?” 是道自己买的教辅资料上的压轴大题,标准答案也写得很一般,段思远看了一眼看不下去,心心念念都是去隔壁班的理由。 阮念低低头,稍微瞄了一眼闻遥,又看起了题目。 老实讲,她觉得段思远不是真心来问题目的,因为段思远从不问题目…是从不!靠骨气、靠脑子、靠年纪轻轻就刷题目刷出来的手感和老师课上讲过的题目,段思远一向优秀。 阮念低眼间,无意略过最后排靠窗位置的闻遥,又抬眼看了一下身边站着的段思远。 闻遥还在看段思远。 段思远低头看题目。 氛围…有点奇怪。 阮念曾经…在段思远的草稿本上,见过闻遥的姓名。 一笔一划、端正如斯。 和段思远放荡不羁、写到起飞的数字草稿有很鲜明的对比,认真到像在书写某个暗恋的男生的名字,横撇都隽秀。 当时阮念心里警铃一响,后来想起了闻遥是哪个人物才作罢,缓了一口气。 她想,看来她们两个小女生感情不错,虽然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阮念禁不住想,你会在草稿本上写自己闺蜜的名字吗? 阮念不确定…好像会吧? 她毕竟不是个学生很久了。 阮念一心两用倒也不错,看出了点思路,点了段思远几句,挑着笔画了几个点。 段思远点了点头,确实懂了。 “谢谢老师。” 段思远似乎要走了才敢看一眼闻遥,收好教辅资料似乎无意识的瞄了一眼台下,角落里的闻遥仍然兴趣盎然地看着段思远。 闻遥说不出来怎么有兴趣,单纯觉得人如画卷,连眼神都讨人喜欢。 这目光,叫段思远心颤。 她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淡定,却唯独只怕一人余光。 连余光都怕。 严佳佳才像忍不住似的,转头敲了敲闻遥桌面,“咚咚”轻响。 闻遥平白被人打扰,问:“干嘛?” 严佳佳没好气:“至于吗,一个劲儿盯着别人看?” 她转头好几次了!次次眼神不离! 闻遥有恃无恐:“看的又不是你,怎么样诶!” 讲台上的段思远走掉了,抱着教辅资料,耳尖好像更红了,闻遥想了想,搞不清楚为什么。 严佳佳:“……” 闻遥视线才又回到严佳佳身上,继续说,还很有道理:“再说了,隔壁班的小女神诶,看一眼少一眼,又不是我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的,我多看看,怎么了?” 严佳佳无语了。 也就这祖宗能把歪理讲得威风凛凛、还义正辞严的。 “行,”严佳佳不管了,“祖宗说什么都对,祖宗看谁都行。”她转过头是有正事的,刚刚瞄了眼手机,沈中阳给她发了消息,“沈中阳知道你今天没吃好,带了奶茶和零食,一会儿我们偷溜出去拿吧。” 听见这个名字就来气。 闻遥垂了垂眼,心情忽而不好起来,不想说话很久才问:“我没吃好,你跟他说的?” “对,”严佳佳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他问我你今天怎么样了,你们…怎么了?不能说吗?” “…没怎么,以后他问你什么你都不要说,”闻遥真的不开心,颜色都沉了,想不好怎么处置奶茶和零食,“我不想要他的吃的了,你把他拒了。” 闻遥把沈中阳拉黑并且删除了,支付宝也拉黑了,做得绝。 “这话要说你去说,”严佳佳怕沈中阳的,“我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我要是去拒了他,我会被他凶死的!” 想想一个男生在夜风里苦站一个多小时,然后还被拒绝了,严佳佳就怕。 “你把手机给我,我来发。” “那不还是我的名号?” “我说清楚是我!” “那也不行!” 闻遥瘫了,瘫在桌面上,手臂枕着头,很逃避的姿态。 沈中阳是她堂哥,她堂哥父母死得早,于是也算是寄人篱下,在她这个父母不经常在的家里生活,和从小就不羁的闻遥也算臭味相投,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爬树捉知了,什么都干,因此关系…有过特别好的一段时间。 高一刚开学也很好来着。 虽然堂哥和她不是一所学校的。 闻遥挺烦躁:“你怕他什么呀!” 她堂哥人还好的。 “卧槽,”严佳佳理所当然,“他是你堂哥,你当然不怕了!” 她第一次见沈中阳是在网吧门口,眉眼戾气的男生把一个大花臂、黄头发摁在墙上揍,那男生额头都是血,流进眼里,染红眼白,拳拳到肉,都有很闷的声响,开了严佳佳活这许多年的眼界。 闻遥像习惯了,凑上去问她堂哥:“沈中阳,你没事吧?” 严佳佳看着眼前一幕寻思,有事的怎么会是她堂哥呢?有事的一看就是那个被松开了就倒在地上的大花臂、黄头发呀! 此后阴影极深,见面先抖为敬。 闻遥破罐子破摔:“那就让他等!” 等死算了。 严佳佳惊恐:“你要害我直说,我可以收拾收拾就跳楼,但是不用这样暗示吧?” 她总担心,闻遥堂哥会削了她。 闻遥:“……” 就很无语。 “见个面,说一下而已,”严佳佳诱哄,“再说了,你要不见他,不就说明你亏心嘛?对不对?” 这话听着还有点道理。 闻遥想,确实……有错的人不是她,那么她就没什么好逃避的。 不对! 她本来也不是在逃避,就是觉得不开心,所以不想见沈中阳而已。 严佳佳眼见诱哄成功,忙不迭接话:“好的好的,那说好了,你一会儿自己去说哦。”这话才落地,严佳佳又觉得不安心,“算了,别一会儿了,现在去吧。” 祖宗是最善变的,要是一会儿变了,白瞎她的口才了。 严佳佳推了闻遥两把。 闻遥才站起身,跟老师打了个去上厕所的借口,从教室后门楼梯溜下去了。 溜得很慢,步子跟数着数儿似的踱着。 和高一那会儿溜去接她堂哥的投食是截然不同的节奏和心态。 闻遥那时候挺开心的。 现在闻遥不开心,脑海里在演练见到沈中阳该说什么话,演练不出来,不知道说什么,觉得无话可说,觉得没法搭理。 校园不大,闻遥慢慢走也很快到了老地方。 那个和校外有接触的高中同学都知道的秘密基地,传达室的背面有一块地,那的栏杆一道一道竖着,空隙不小,顶上才是尖锐的镂空纹样,还有树和矮灌木遮挡,于是闻遥先前只要弯弯腰、蹲着,就可以轻而易举躲开门卫和老师的视线。 可她现在不想在沈中阳面前弯腰。 于是站着看着栏杆外的黑T的大男生,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
第6章 摔跤 沈中阳手里拎着奶茶和一袋凉拌菜,左手还有一个保温壶,摩托车停在路边,路灯很远的光打在身上。 黑T的大男孩,和她一起长大的沈中阳。 闻遥有点不忍心,不忍心也还能说:“你拿走吧,我不要。” 沈中阳准备举起的手僵了僵,递东西的动作顿住,抿了抿唇,夜风吹在人心上,他问:“为什么?” 唉。 闻遥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斤斤计较,为什么争吵的内容要刻在心里呢?可她确实忘不掉。 而且…很在意。 “你说的啊,我没有资格,”闻遥记起争吵,觉得每个字都在戳心,“你凭什么要对我好呀?你只是我堂哥,又不是我爸我妈,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对我好呀?这不都你说的吗?怎么样,堂哥,我拒绝的对吗?” 他们从小感情甚笃,此刻算是前所未有的冰点。 “我不是……” “你是,”闻遥打断他,垂着眼,声音很轻,轻到沈中阳竖着耳朵听,“你只是…一直没说而已,把不满和不情愿藏在心底,所以那天心情不好,就把心底的话说了呗。”沈中阳顿着,说不出话,闻遥看着他,半晌轻轻笑了笑,有点真情实感地问他:“你是不是…还觉得挺委屈的?” 小时候委屈过。 可是现在没有。 沈中阳一句“没有”卡在嗓子里,闻遥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挺好的,不用再虚伪地假装对我好了,如果不愿意的话,真挺没必要的。” “沈中阳,我没求过你的,如果那么委屈的话,以后就不用了,我爸妈那儿也不需要你给他们一个交代,没人让你好好照顾我,别一边把我当负担,一边又强迫自己有点责任感,没人逼你,我也不逼你。” 沈中阳忍不住:“我只是那天有点生气,并不是…” 只是生气,所以…迁怒了。 所以…口不择言了。 闻遥打断:“可我道歉了不是吗?” 被突然一大通指责之后,闻遥下意识先道了歉,她想,她堂哥那么好的人,骂她肯定是有理由的,于是不管青红皂白都先道了歉。 “你记得…你说了什么吗,你跟我说…没关系。” 发了好大一通火的沈中阳还像很大度,说了“没关系”。 好像闻遥真的错了很多。 闻遥说,“所以你潜意识还是觉得是我的错。” “沈中阳,我确实不算很好,我任性娇纵,这我都知道,偶尔无理取闹我也知道。我觉得我们熟,我们关系好,所以很多事情我会失了分寸,只顾自己开心,我知道这一点很不好,所以以后不会了,祝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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