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真成了专属摄影师了。 到了展览的售票口,十五欧一位,苏以冬买过票后就带着锦安然走了进去。 是那种风格比较复古的展览,作品也是一股文艺复兴的感觉,宗教味很重。 “感觉有点像你的风格呢,苏以冬。”锦安然在那些描绘地狱以及炼狱的试炼场景时,冷不丁的提了一嘴。 “我在二十岁地时候有过一段很长的瓶颈期,完全找不到自己的风格,从而陷入自我怀疑,不断的摸索却也是一直浪费时间,一直到我参观了乌菲兹美术馆以及其他真正涉及到人文方面的展览,才决定了自己的风格。” 她顿了顿,伸出布满灼痕的左手牵住锦安然:“一路走过炼狱,付出代价,才能够抵达天堂。” 锦安然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苏以冬的眼里有一些稀薄的水雾。 她有一点难过,任何选择都带着痛苦,任何幸福都伴随相应的代价,走到如今这一步,却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走过了第一个场区,两人漫步到下一区,是一些经典作品的临摹展览,从从梵高的自画像,排列到《星空》,最后一幅是《向日葵》。 两个人很默契地都停在了向日葵的跟前。 场景充盈着暖色与亮色,油画二百多年的发展史,从莫奈到梵高,很明显都是以情绪传递为主。 任何东西在时间的长河中都会被赋予生命力,画不例外,画的意义也不例外。 “我记得你用这幅画做过头像,也拿过向日葵来哄我,算不算有些亵渎的意味?”锦安然笑着打趣。 “每个人的理解不同,毕竟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苏以冬盯着画开始回忆,“在我十五岁时第一次看到《向日葵》,就感觉它好美好美,温暖,热烈,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想要了解,想要靠近,想到你。它在我心中一直都有特殊的意义,我也一直想要亲手送一束向日葵给你。” “那里面也包含了我对你的热烈,意为入无他人,四下皆你。” 锦安然回忆起了那一束向日葵,只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误会。 “其实选择的权利很浅,却一直藏在手边的钥匙里,我要有很多门想去开,可是只能开一个,所以我会担心,我会忧虑,害怕门后是一个完全不称心如意的景象,但是我都快忘记了,钥匙是唯一的,我只能开一扇门,我无法决定后面是什么。” 展览馆寂静无声,锦安然的每个咬字都落在了苏以冬的心跳上。 她忽闪着睫毛,望着苏以冬。 光透过教堂风格的落地窗,直直地斜照进《向日葵》上,给本就亮丽的油画抹上一层绚丽的辉光。 就连她金粉色的头发也熠熠生辉。 “但是还好,门后面是你,苏以冬。” “是梦吗?我现在所感觉到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昨晚你咬的我蛮疼的,应该不是梦。” 锦安然笑着挪步到苏以冬身前,踮起脚尖,如蜻蜓点水一般,亲吻了呆滞在原地的她。 她的心口在一下一下震颤。 她的瞳孔在一点一点涣散。 锦安然棕色的画家帽显得格外昳丽,《向日葵》与身前的爱人融为一体。 她仿佛是画中物。 “过往的极度悲伤,正是新的希望被孕育的温床,于是会有《向日葵》的丛生。” 第82章 曲线 走出展览馆,已经是黄昏时分。 锦安然心情大好,从街边摊贩处买了一个星空色的发卡装饰在头上,然后牵着苏以冬的手漫步在街道上。 晚霞浸染了米兰的全部,一点一点将城市的白昼之色缓缓压下,晚高峰,行人渐渐增多,繁华也随之浮现。 是未完全黑下来的夜,车来车往的灯光如同含苞的玫瑰;是氤氲成一片雾蒙蒙的底色,渲染教堂上每一个砖块的灰调;是被店铺暖色调的光照亮的街道,一点一滴钻入胸腔中的曼妙。 走到斜坡桥下,在绿化带与行人的交错中,锦安然撒开了她的手,脚步也随之变得轻盈而快速。 “别离我太远,安然,注意安全。”苏以冬被她的动作吓得一愣,赶忙护住身前的相机跟上她。 锦安然似未听到,跑到了路旁,跟摊贩上的卖家手口并用的说了两句,然后拿了一个心形的扣饰,折返回来,往苏以冬的外套上扣住。 苏以冬呆滞了一瞬,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但是心里确实又惊又喜。 “我大老远就看到了这个扣饰了,运气不错,老板会说英文,还给我打了个折。” 周遭的车声与人声喧嚣沸腾,苏以冬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个扣饰,心里泛起甜蜜,随着情绪涌开。 她没有说话,装作高冷样,迅速又用力的重新拉着锦安然的手,往斜坡桥下走去。 锦安然看她如此反常的举动,突然有些着急:“不喜欢吗?对不起……” 走了一段,苏以冬在巷口停了下来。 巷口有一个老旧的电话亭,红色的油漆被晚霞浸染得通体明亮,周遭还有花海拥簇。 苏以冬转过身,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嘘……” 锦安然望着她那双摄她心魄的眼眸在镜框下半垂着,成熟又妖冶的气息将她环绕,仿佛有无尽的情愫即将倾泻。 她心跳好快,她好喜欢苏以冬这副模样。 苏以冬深情地望了她一会,随后转过头,伸出手打开了在电话亭的一侧的一个透明小玻璃柜。 玻璃里面是一朵包裹好的玫瑰花,玻璃上用意大利语写着:“若感知到爱意降临,请打开玻璃取出玫瑰。” “我很喜欢,所以玫瑰……送给你。” 锦安然看着她手上的玫瑰,有些意外,抬眼又看了看她,脸上是红彤彤的。 苏以冬少见的因为羞涩而产生的脸红,配上她那双冷峻的眸子,简直反差感拉满。 “比起玫瑰,我更想要你。” 锦安然双手环住苏以冬,不再害怕四周的人群,悄悄地打开电话亭的小门,把苏以冬推了进去。 两人跌进了小空间了,脸对脸撞了个满怀。 锦安然扶着苏以冬,在她脸上紧张地吐息着。 “苏以冬……以冬……” “安然……安然……” 四棱八角,正正好好,一个只属于她们的小空间,一个只属于她们的短暂时间,被花束拥簇,被晚霞环绕,呼唤着彼此的名字。 锦安然压低了音调,平时那副娇柔与活泼灵动皆已消失,变成了具有蛊惑魔力的柔和。 “我们之间,总是你先说,你先做,你永远都比我更主动,总是都被你占据上风,但现在,我也想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冲动,我的爱意。” 不知是环境的暧昧升温还是自己的脸红心跳,苏以冬的镜片上附着起一层朦胧,锦安然快速而利落地帮她摘下。 眼镜脱离的一瞬间,苏以冬看清了那张被绯色缠绕的双颊,明明没喝酒,却有很严重的醉醺感。 没有任何犹豫,锦安然的唇便落了下来。 时间在此刻停止流转,苏以冬已经听不到任何来自人世间的嘈杂喧嚣,耳畔只有忽快忽慢的心跳声,谱成了她最爱的歌。 - 第二日,将行李交给了托管后,两人办理了退房,坐上了早班的火车前往威尼斯。 两个半小时左右的路程横跨许多城市,到站后苏以冬第一件事就是租一辆观光车带着她们一路行驶到码头。 风景还是很不错的,但是陆地的面积在渐渐变小,到码头后,苏以冬买了两张全城通的船票,二十欧一张,这个价格从未变过。 游客不是很多,毕竟这个时间还太早,威尼斯清晨的风都是凛冽的,带着点湿咸的潮气,吹到脸上特别提神。 苏以冬往锦安然身上披了一件薄衫,然后彬彬有礼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踏上了正在等待她们俩的那艘贡多拉。 晨曦泼洒在河流上,波光粼粼,锦安然在船中心坐下,望着苏以冬。 她眼里的一切被湖面与晨光渗透进去,像是昏暗无光的宇宙里亮起唯一一颗太阳。 周围的建筑红白黄交错,一齐闪烁而过。 “旅途会有点漫长,要不要休息一下?”苏以冬坐到锦安然身旁,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需要的话,我的肩膀随时都在。” 锦安然被她哄的晕晕乎乎,就这么靠了上去。 苏以冬将她的手握住,轻轻地摩挲着,嘴里悠悠哼起了歌谣。 旋律轻松又温柔,配上这小船渡河的场面,让锦安然有点昏昏欲睡。 “我对威尼斯的印象,还是一部老电影。”锦安然拖着慵懒的腔调,轻轻诉说。 “《情定日落桥》?” “嗯,”她支起身子,脑袋从苏以冬的肩膀上挪开,用力眯了眯眼睛,“听说如果可以在叹息桥下接吻,那么感情就可以天长地久。” 锦安然对自己的痴言痴语有些不可思议,她知道,每次的冲动,都会伴随一阵阵心悸。 苏以冬对着她温柔地笑笑:“威尼斯并不是一个永恒的城市,她一直都在下沉,也许终有一天会消失。如果将来,我们的感情也渐渐淡然了,每天都在变得模糊,变得黯淡,你是否还会想起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浪漫时刻,还会想起我们所营造的美好呢?” 锦安然顿了顿,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忽视了周围环境的变化。 小船缓缓驶入窄流,仿佛伸手就可触碰到四周的墙壁,光影交错在两人的面容上,梦幻迷离,忽远忽近。 ——【叹息桥到咯!】 随着船夫低沉的一声吆喝,她们的身体渐渐被黑暗覆盖。 当贡多拉沉底沦陷进黑时,锦安然瞬间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贴住了自己的唇。 苏以冬在叹息桥下,吻了她。 话语在随着带着潮气的风灌进上下起伏的胸口。 ——“锦安然,我不允许你淡忘我们的感情,我是一个自私的,感性的人,我很容易就吃醋,我很容易就生气,所以我只要你,你一定要对我好好的。” 我余生,都只剩下你了。 我想你也是一样的。 像叛逆的孩子宣誓着主权,锦安然心跳被她撩拨的厉害。 彼此交换着呼吸,唇瓣紧紧相贴,晦暗之处暗流涌动,无光之隅心潮澎湃。 果然,歪歪扭扭的水路才是最浪漫的。 直到阳光投进,穿过了我们的心房,我才理解了何为直线属于人类,曲线属于上帝。 我为曲线,这是礼物,我能爱上你,真是最棒的体验,也是最美妙的故事。 “苏以冬!” 声音划破水面寂静的波纹,涟漪依旧一圈一圈荡漾着,贡多拉漫过叹息桥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随着时间的破碎 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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