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消息的媒体开始迅速报道,薛静鸢本来在心内就已经很有威望,对于这个项目又苦苦专研了十年之久,一朝成功,这下彻底将她推到了大众面前。 一时之间,薛静鸢身侧挤满了庆贺的人,就连许久不联系的高中同学都发来了祝贺。 许多人都说,薛静鸢这次的研发,能让她奖项拿到手软,甚至能被返聘回江城医院,稳坐江城医院的院长。 但薛静鸢本人却对这些祝贺的声音并不感兴趣。 明明是她坚持了长达十年的执念,在落成的这一天,她却并没有多么开心。 宋卿手术结束后半个月,江宜张罗着在郊区举办了一场仅有内部人参加的庆功宴。 那套奖励给佩妮的烘焙工具终于派上了用场,在宋卿的指导下,佩妮进行了开锅仪式。 项目的成功带着薛静鸢名声大噪,宋卿的二次术后恢复得非常好,整个人的状态和没生病的人看不出区别。 这也就意味着薛静鸢和江宜的合作要结束了。 “你怎么来了?” 察觉到有人朝着自己走过来,薛静鸢抬起眼举了举手里的酒杯,隔空和江宜碰了碰。 江宜单手提着罐儿啤酒,还没拉开拉锁,她将酒瓶单手握着,食指微曲,啤酒环儿刺啦一声响了。 白色的泡沫涌了出来,浸湿了江宜的指尖。 “庆功宴的主角都不在,祝贺声都不知道该讲给谁好。”江宜抿了一口,靠着薛静鸢坐了下来。 庆功宴的地点在郊区的一家民宿,江宜提前将整个店都盘下来了,偌大的民宿内只有她们几个人。 在所有人都忙着弄吃的时,薛静鸢却悄悄离群了,她顺着扶梯爬到了民宿的屋顶。 一仰头,整片天空尽收眼底。 独酌变成了干杯,二人坐在屋顶,民宿下面的佩妮还忙着求宋卿教她烧烤,时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 江宜看着身侧一脸淡然的人,打趣道:“这是你的庆功宴,你都不去?” “明明你才是大功臣好不好?”薛静鸢仰头喝了口酒,唇被酒精润湿,喉咙小幅度吞咽了下:“成果是大家一起做出来的,我只是挂了个名而已。” 四周很静,落下去的阳挂在天际线,天空迅速被烧成橙红色,偶尔刮过阵阵清风拂过树影婆娑。 “以前都是你好奇我。”江宜看着薛静鸢的侧颜,托起腮道:“现在换我好奇你了。” 薛静鸢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听了这话,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酒香在空气中微微蔓延,四周很安静,江宜凝神看着薛静鸢。 她总觉得此刻的薛静鸢有种说出来的悲伤感。 明明获得成就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此刻的薛静鸢却像下一秒就要破碎一般。 眉宇间始终凝着散不去的愁。 “你能查的都查到了,还有什么可好奇的?”薛静鸢将手里的酒一口气喝光,转头又开了另一瓶。 江宜这才发现,薛静鸢手边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瓶了。 “你别喝了。”江宜皱着眉,出言阻止道:“我可不想在原地开始救援。” 薛静鸢被她逗笑,开啤酒的手却没停:“我有分寸的,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喝过来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明明是酗酒却被说得像喝碳酸饮料一样自然。 江宜看着薛静鸢此刻的状态,有些意外。 认识薛静鸢这么久,这还是江宜第一次看见薛静鸢这个样子。 褪去往日的温柔和亲切,周身只剩下淡淡的愁。 像是整个人被笼罩在巨大的悲伤里,拒绝着外界的同时,也拒绝着内心想倾诉的自己。 这种状态,江宜太熟悉了。 失去宋卿后的每一天,江宜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这么执着这个病,是因为你的爱人吗?”素来不爱问闲话的江宜生平第一次主动问别人的隐私,她直觉薛静鸢的状态不比当年的自己好。 薛静鸢被问得一愣,端着酒的手一顿,随即自嘲地笑起来:“这么明显吗?” “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江宜抿了抿唇,淡声道:“你的身体很健康,但情绪方面似乎不太好。” 在当初调查薛静鸢时,江宜通过莫淮水的手也拿到了薛静鸢的体检报告,薛静鸢的身体很健康,并没有她固执研究的那个病,她的家人也已经相继离世了。 不为自己也不为亲人。 那么只可能是爱人,从认识后的相处状态来看,薛静鸢的爱人很有可能已经离世了。 江宜在心里猜测着,又想起自己和宋卿去照片墙上留照片时看见的那张旧照。 樱花树下并肩而立的两个少女,是腼腆又有些青涩的薛静鸢和她的爱人。 “是为了我的爱人方晴好。”薛静鸢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啤酒,长久压抑着的情绪彻底决堤,她的声音染上哭腔:“也是为了赎罪。” 二十岁时,薛静鸢和江宜一样是人人羡艳的天才医生,一路跳级保送上来,被许多导师争抢着要。 那个时候的薛静鸢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少女意气风发自以为前途无限,尽管有爱人在身侧,也仍旧全身心地投入进了研究。 除了吃饭睡觉,薛静鸢的时间全都给了研究院,她立志要成为全世界最年轻的诺贝尔奖的女性获得者。 目标是为决策层多一位女性席位而奋斗。 方晴好比薛静鸢要年长六岁,是薛静鸢已经毕业了的学姐,读完研回来留在江城大学当老师。 两个人不同院,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因为薛静鸢跑错教室而相识。 第一次见面时,方晴好点人回答问题,视线落在了坐在最后一排准备跑路的人身上。 “那位鬼鬼祟祟,想要在我眼皮底下逃跑的女孩,”站在讲台上的方晴好年轻漂亮,笑颜温柔:“你是想出去看樱花吗?” 每逢三四月樱花季,就是江城大学最漂亮的时候。 校园里盛开的春樱,被风一卷,漫天飘落着樱花雨。 一到这个时期总有几个逃课出去赏花的,但一般都是为了赶赴约会。 被抓包了的薛静鸢有些尴尬,她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回答完老师的问题,或许我可以同意你出去看樱花。”方晴好笑着打趣:“我还可以告诉你,哪里的樱花最漂亮。” 最后,薛静鸢并没有回答上来问题。 不过被方晴好下课后还是告诉了薛静鸢哪里的樱花最好看。 那天方晴好的课程结束后正好遇上傍晚,她站在阳台和薛静鸢指看樱花的方向。 火红的霞光下,薛静鸢只看得见方晴好那胜过无数樱花的笑颜。 校园的广播里放着王心凌的黄昏晓,配合着漫天黄昏和樱花,薛静鸢第一次明白了心动的感觉。 这场相识起源于樱花,两个人也在一年后的樱花季偷偷相爱。 二人恋爱前期,刚入学的薛静鸢还能时刻保证陪伴在方晴好身侧,经常翘掉自己不重要的课跑去方晴好的课堂上偷看她。 当薛静鸢在樱花树下郑重表白时,方晴好向她毫不保留地讲述了自己糟糕的原生家庭—— 母亲家暴父亲嗜赌,家里人都更偏疼骄纵的姐姐,而从小一起长大的双生姐姐在成年礼的晚上偷偷和朋友们出去玩,因为饮酒过量从楼梯上跌下去,被发现时已经气绝。 成年礼当晚方晴好还因为礼服的原因和姐姐闹了脾气,赌气的人没有参加成年礼,却不想那一场不欢而散的吵架竟是姐妹俩最后一面。 自从姐姐去世后,方晴好就将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极度内疚自责下方晴好患上了双相情感障碍。 在听完这些事情后,薛静鸢仍旧坚定着自己的爱意。 她和方晴好许下今生今世薛静鸢只以方晴好为重的承诺。 可诺言只在许下的瞬间有效。 进入大二期,薛静鸢就开始忙起来了,真正在研究和爱人间,薛静鸢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研究。 越来越晚回的讯息,从一天到一周到一个月都难以见到的面,方晴好陷入了极度的自我消耗。 原以为是一场救赎的恋爱,却带来了更加残忍的伤害。 最终年仅二十八岁的方晴好心梗死在了讲台上,还没有等到救护车来就已经停止了心跳。 当薛静鸢接到消息时,已经是二十四小时后了。 她通宵赶完了竞赛要交的实验,和方晴好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 最后几条消息方晴好还在关心薛静鸢的身体,叮嘱她不要太累了。 可是忙昏头了的薛静鸢根本没有收到这些关心,从99+的信息滑下去,方晴好的关心被研究室的群聊压在最下面。 赶到医院后,薛静鸢只看见了毫无生气躺在床上的方晴好,她闭着眼睛,除了惨白的脸色和冰冷僵硬的手外,其余的和平时睡着没区别。 因为没有家属来领尸,被拉到医院的方晴好在太平间里搁置了四十八小时。 在看见尸体的那一刻,薛静鸢强撑的情绪彻底崩溃,她抱着早已经冰冷的方晴好一遍一遍求医生,逢人就说自己是医生,自己可以救她。 将人从太平间接出来,薛静鸢不吃不喝地守着方晴好床边,不许人靠近也不许碰。 就这样撑到身体的极限后陷入了昏迷,在昏迷前薛静鸢还紧紧握着方晴好的手。 “功成名就这件事对我来说,不是奖励。” 被情绪反扑的人艰难地抽离,像是累极了般将头慢慢靠在了江宜的肩膀上。 感受着靠过来的重量和酒气,江宜听着肩膀上的人的声音,有些不理解,低声问:“什么?” 薛静鸢醉了,闭着眼,声音有些哭腔。 “成功。”薛静鸢深吸了口气,脸颊在江宜的肩头轻轻蹭着,试图将自己的泪眼藏起来。 “我大学时候有个爱人。” “她很好,温柔体贴,非常...非常懂事。” “懂事到,怕耽误我工作,连自己得病了都不肯告诉我。” 薛静鸢的声音小了下去,空中只有音乐声,刚刚土嗨的DJ不知道被谁给切换成了抒情歌。 空气中只有王心凌在唱着:风吹呀吹吹呀吹吹在黄昏的空中, 我飘呀飘飘呀飘飘不进你的心中, 问一问风怎么说也不能解释所有的痛, 倒不如问一问我要怎么去过, 风吹呀吹吹呀吹吹在微凉的梦中, 我追呀追追呀追却停在原地不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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