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大惊:“老大!” 一只狐狸罢了,山里遍野都是,品相好的也不是没有,哪用得到一百两那么多! 大当家没理会阿玲的反对,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啜饮一口,看着颜昭给出最后的警告:“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颜昭依然不说话,她怀里抱着的小狐狸心里却开始打鼓。 任青悦跟在颜昭身边两天,大致摸清了颜昭的秉性。 这孩子心肠不坏,对别的东西没什么概念,唯独在吃上特别坚持。 缘由并不难猜。 拂云宗外门针对练气期不能辟谷的弟子专门设有食堂,提供灵粥灵食,勤奋一点的弟子也可以用宗门贡献购买辟谷丹。 但天珠峰属于内门,弟子皆已辟谷,便没设食堂。 颜昭无法修炼,不能离开天珠峰,也无人照拂,肯定经常饿肚子。 过去三百年,颜昭在天珠峰过得什么日子,任青悦不是全然不知,只不过事不关己,所以没过多在意。 没人教她规矩,也没人给她关心。 任青悦心生无奈。 如此想来,即便颜昭选择将她留下,自己拿了钱财离开,也无可厚非。 颜昭摸了摸狐狸脑袋,然后把它放到地上。 任青悦内心轻叹:果然。 不料,颜昭起身前,嘴唇擦过她的耳朵。 “你先出去,到山下等我。” 小狐狸瞳孔一缩。 颜昭揪住它的尾巴,用力一甩,把它扔向屋外。 小狐狸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扯到肚皮上的伤口,但它注意力全在主帐内,竟没感觉到痛。 座上的女人倏地站起来,好几个壮硕如牛的山匪冲上去制伏颜昭,将她按倒在地。 颜昭脸贴在地上,很艰难才抬起头,对上门外小狐狸那双震惊、不解、混杂着某些复杂情感的双眼,大喊:“跑啊!” 几个山匪从帐子里跑出来,任青悦如梦初醒,身影一晃躲进建筑物的阴影中。 拂云宗炼虚境的杀手追了她几天几夜都没有抓到她,何况这土匪山寨里全是凡人,只要她不刻意露面,没人能找得到她。 可是,她走了,颜昭怎么办? 半个时辰之后,出去抓狐狸的山匪陆续回来,全都无功而返。 房间里气氛凝重,几个男人大气不敢喘,他们很久没见到大当家如此生气的样子了。 阿玲看一眼死活不开口说话的颜昭,也觉得心烦:“老大,这小贼怎么处理?” 大当家若有所思,放下酒杯,淡淡道:“先关起来吧。” · 颜昭被人绑了手脚推进柴房。 关押她的人故意用力推了她一把,她脚被绳子绊住,站不稳,扑通一声摔倒,随后便听见房门在身后合上。 她费了好一会儿力才直起身,抬头,意外发现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他们被绑在柴房柱子上,恰好颜昭都认识。 骆棋和蔺超。 颜昭被扔进来的时候,骆棋刚把塞嘴里的东西吐掉,见状嗤笑:“以为你多有能耐,说到底还是个废物!刚才劝你下山你不听,这下好了,咱们连个回宗门报信的人都没有。” 蔺超劝骆棋:“咱们都这样了,你就少说两句。” 末了扭头问颜昭:“外面什么情况?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颜昭不搭理他,蔺超自讨没趣,骆棋嘲讽道:“她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天塌了也蹦不出一个闷屁,你跟她说什么都是白瞎。你现在来装好人了?之前的事情可少不了你的份!” 蔺超明白他在说什么,面子上挂不住,干脆也不吭声了。 没人说话,柴房里就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骆棋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觉得古怪,扭头一看,顿时瞪大眼。 颜昭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正坐在地上,拿着一枚兽牙割脚腕上的麻绳。 眼睁睁看着颜昭三下五除二解开绳索,站起来轻快地甩甩手,跺跺脚,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时,骆棋终于反应过来:“颜昭!” 颜昭瞥他一眼。 骆棋扭了扭胳膊,艰难地伸长脖子:“快过来给咱俩也松开!” 蔺超用胳膊肘狠狠怼了骆棋一下,压低声:“忘了咱们平时怎么对她?你这态度她能帮忙才怪了!得说点儿好话!” 骆棋从来没正眼瞧过颜昭,打心眼儿里没把颜昭当做同门,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得放低姿态请求颜昭搭救,心里委实觉得屈辱。 可蔺超说得没错,眼下就有脱身的机会,他若不服软,等着师父得知消息来救他,黄花菜都凉了。 他紧扣牙关,说两句话的功夫,险些把舌头咬了,十分勉为其难:“以前的事,是我们太过分了,我,我跟你道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对啊!”蔺超出声附和,“颜师妹,我们毕竟是你的师兄,以前我们对不住你,你有任何怨言,等离开山寨,我们听凭你处置!” 颜昭站在门边,冷漠地看着他们表演,无动于衷。 骆棋和蔺超劝了半天,颜昭没搭理他们,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观。 意识到颜昭绝不可能出手帮忙,骆棋心里着急,脑筋一转:“你不帮我们松绑,我们就大喊大叫,到时候,谁也别想走!” 蔺超心里一咯噔:坏了! 可骆棋这话说出口,颜昭竟然真的朝他们走过来。 骆棋向蔺超递了个眼色:怎么样? 他心里洋洋得意,像这种贱骨头,不能给她半分好脸色。 颜昭默不作声走到骆棋面前,骆棋脑袋朝后扭,催促:“别磨磨蹭蹭的,你动作快点儿!” 下一瞬,他后脑勺一痛,两眼瞪大:“你……” 话没说完,视野整个暗下去,脑袋栽到胸前,不吭声了。 “颜,颜师妹。”蔺超脸皮颤了颤,很有自知之明,“你下手轻点儿……” 颜昭对他一视同仁。 蔺超哼都没哼一声就昏死过去。 临走之前,颜昭瞧见骆棋腰间有块东西在夜里发光。 仔细瞧了一眼,原来是一块暗紫色的玉佩。 “这玉不错。” 颜昭小声咕哝,顺手摸走。 · 柴房门外没上锁,也没人盯守。 看来这帮土匪对他们绑人的技术很有自信。 夜已深,颜昭悄悄将房门拉开一条缝,跻身出去。 寨子里大都灭了灯火,只有几个火把整夜燃烧。 寨门处有山匪通夜把守,就这么走过去被发现的几率很高。 颜昭决定原路返回,她小心避开值夜的人手,朝来时方向缓慢移动。 眼看就要抵达来时那个狗洞,倏见一道白影从树上跳下来,精准降落,揣进她怀里。 是她的小狐狸! 颜昭一把抱住它,既惊又喜:“你没走?”
第十一章 小狐狸卧在颜昭怀里,狐尾轻扫颜昭的胳膊,以示宽慰。 颜昭把它抱起来,整张脸埋进它毛茸茸的脖颈间,猛吸一口。 狐狸不习惯这么亲昵的动作,脑袋偏开,身子后仰,小爪子推搡颜昭的肩膀,试图抗拒。 偏偏它越推颜昭越来劲,还啵啵照它脑门上亲了两下。 小狐狸:“……” 它挣扎着从颜昭怀里跳出来,叼住颜昭衣摆,扯着颜昭朝山寨外去,意图明显。 前面没几步就是她们来时过的狗洞。 颜昭再瘦也是个成年人,爬树动静太大,还是钻狗洞来得快。 小狐狸勉为其难再钻了一遍,这一次没让颜昭抱它,自己主动跑在前面,给颜昭带路,以免颜昭踩到陷阱再被抓回去。 途中避开值夜的山匪,七拐八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们终于来到下山的小路上。 可没等狐狸松口气,它身上毛毛一炸,拦住颜昭不让走。 颜昭也看见不远处拦路的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那人伫立在夜风中,额前的发随风而动,手中提了一张弓。 小狐狸摆出戒备的姿态,颜昭俯身将它抱起来。 她左右看了看,对方只有一个人。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能精准把握她的行踪,说明她能逃跑在此人意料之中。 不上锁的门,意外宽松的守备,所有线索全串起来。 连她逃跑的路线也是这个人计划中的一环。 颜昭将小狐狸揣进衣兜,摸出随身携带的骨刀。 从这个人身上,她感受到过去在宗门里未曾见识过的压力。 骆棋蔺超之流再怎么讨厌她,也不敢置她于死地。 宗外的世界不一样。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她没把握赢。 女人拨了拨弓弦:“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颜昭手持骨刀,伏低身摆出迎战姿态。 “既然如此。”女人挽弓,叹了口气,“罢了。” 她的弓上没有搭箭,却有一圈气流盘旋,凝结成淡蓝色的辉光,形如箭矢。 小狐狸神情一震。 颜昭直觉嗅到一丝危险。 但没等她进一步行动,小狐狸从她怀里跳起来,用力蹬了她一脚。 它小小的身板儿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颜昭被迫倒退两步,那支无形的箭矢离弦的瞬间便从她肩膀旁边飞过,射向身后一棵树。 只听轰一声响,碗口粗细的小树应声而倒。 狐狸的前肢被箭气擦伤,嘭一声摔在地上,滚出老远动不了了。 颜昭呆立着,喉咙动了动,双耳嗡嗡作响,背后衣服不知不觉湿透。 刚才那一刹那,她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一击不中,女人却不恼,微微眯眼,翘起嘴角:“有意思。” 这只狐狸果然不寻常。 对方再次挽弓,正面交手没有胜算,颜昭迅速捞起小狐狸纵身从侧方跳下山坡。 双脚离地,身体短暂悬空,两息之后落地,惯性太大,没能站稳,摔倒后连着翻了好几个跟头。 陡坡又高又长,碎石荆棘划破她的脸颊。 她挡也不挡,只闭着眼,蜷起身拿胳膊堪堪护住怀里的小兽,中途后背还撞上了一棵树。 得亏颜昭筋骨结实,否则这一撞,内脏都得吐出来。 她一路溜到坡底,好不容易停稳,没敢懈怠,爬起来就往密林深处跑。 林子里有树木遮挡,颜昭竭力躲藏,感觉自己跑了很远,脚下的路却不见尽头。 倏然嗖一声响,那箭气不知从何处来,猝然击穿她的身体。 · 小狐狸从昏迷中醒来。 睁眼,发现自己被人关在木质的笼子里,安置在一张矮桌上。 烛火将房间照亮,看得出是一间卧房。 它身上的伤也重新处理过,胳膊处绑上了新的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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