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奕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十数头品阶不一的凶兽聚在山洞外,修为高的靠得更近,修为低一些则被挤到外围,全都趴得规规矩矩,无一例外。
第三章 任青悦离开天珠河岸不久,忽然神魂一震,停下脚步。 她感应到一丝若隐若现的妖魄之力,这气息,应是从北面深林传来。 天珠峰内有大妖出世?是否与今日天珠蛟异动相关? 她身化青烟,再出现已至山洞外。 昨日下过一场大雨,山林中地面潮湿,洞外散落着大小不一十余种妖兽的脚印。 她执剑掀起垂挂于洞口的藤枝,栗色瞳孔中闪过一抹青芒。 洞中余留很重的妖气,青石地面显出几个泥巴脚印,但洞内空空,散发妖气之人刚刚离去。 任青悦抬手摄一缕妖气置于掌间,拇指捻了捻,感觉像她刚才杀死的那只天珠蛟,但其中混杂了另一种似曾相识的力量。 天珠峰顶,映仙居。 元奕坐在榻边蒲团上,煮茶的间隙,顺便卜了一卦。 随手洒下六枚铜钱,其中一枚落得远些,竟滑下桌面,径直滚到大门口,盘旋几圈才终于落定。 “嘶。”元奕见得此状,满面愁容。 他睨一眼身旁矮榻,颜昭面色红润,睡得正熟,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床榻四周贴了几道符,将她身上逸散的清气圈禁在方圆之地。 “这孩子体内神源一年强过一年,不出三年,封印就要破了。”元奕观察卦象,喃喃自语,“若被宗里那些个老东西知道,怕又免不得一程磋磨……唉,苦命啊,得找个机会把她送下山去。” 话音未落,他眸心一凝,拂袖使了个障眼法,将颜昭身影藏匿。 不远处虚空扭曲,气流盘结,一缕缕黑气从裂缝中渗出,最后凝结成一道人形虚影。 元奕头也不抬,按次捡起桌上的铜钱,放回袖子里。 末了,这才看向桌对面:“你来做什么?以阁下的身份,出现在拂云宗未免不合情理。” “将凝魂珠交给本座。”虚影开口,竟是低婉魅惑的女声,“你藏了它整整三百年。” 元奕一改先前轻佻,冷下脸来:“我早和你说过,凝魂珠不在我手中。” 虚影不买他的账:“本座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肯说,便莫怪本座将你们拂云宗掘地三尺!” 元奕拍案而起:“我妹妹已经死了!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她的东西自然有人传承,你这般执着,是想叫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传承?”虚影陷入深思,“据本座所知,元清只有一个弟子。” “你这个疯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元奕怒而拂袖,“滚!” 掌风震碎虚影,黑气涌动,破碎,收入裂缝,眨眼便消失无踪。 映仙居今日热闹,前脚刚送走一个不速之客,后脚又一道人影踏入楼阁。 任青悦踩到一枚铜钱,硌脚。 她停下脚步,俯身捡起铜钱,将其还给元奕。 元奕脸上余怒未消,身旁茶水煮沸,蒸汽拨弄壶盖,噗噗作响。 任青悦提醒他:“师伯,水烧开了。” 元奕恍然,如梦初醒。 他接过任青悦递来的铜钱,随手置于桌旁,又转身拎起茶壶,熟练烫了两个茶杯。 茶已倒上,任青悦只得坐下。 屋外鸟语花香,屋内茶香缭绕,气氛静谧。 任青悦双手捏着茶杯,小口小口啜饮。 元奕明显心不在焉,没话找话时随口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任青悦恭恭敬敬地回答,“弟子拜入师门近千年,凡间经历记不太清。” “才千岁就有化神修为。”元奕感慨后生可畏,“我在你这个年纪,连道是什么都摸不清。” 任青悦放下茶盏:“师伯过谦了。” 元奕几次欲言又止,给任青悦连续了三杯茶。 任青悦又喝完一杯茶,元奕还不开口,不由无奈:“师伯,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被小辈看穿心思,元奕面上挂不住,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他斟酌了一番用词,委婉道:“近来魔族又有异动,天下不太平,你就别下山了,留在宗里好好修炼,我手里正好新得了几本道书,你拿去参悟。” 任青悦心下疑惑,以往元奕从来不干涉她修行,怎么今日忽然说起此事。 她面上不表,答谢元奕照拂,取了道书便自行回洞府打坐。 临走之前,她不经意瞥过元奕身后矮榻。 榻上空空荡荡,只摆了个方方正正的枕头。 将心里那丝异样悄悄撇去,任青悦转身离开映仙居。 任青悦走后,元奕望着门外景色,轻声一叹:“名师出高徒,小妹啊,你收的这个徒弟,倒有你几分风骨。” · 内门师弟将宗规范本拿了来,还贴心地准备了一沓抄写用的白纸。 骆棋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将笔墨挥到地上,指着师弟鼻子骂:“你脑子有毛病?” 蔺超迟疑:“师兄,你不写的话,如何向大师姐交差?” 不提还好,说起此事骆棋就是一肚子气。 “若不是你出那馊主意,我们怎么会惹到天珠蛟!” 不招惹天珠蛟,自然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狼狈,还被任青悦抓了个现行。 “谁知道河里藏着凶兽?”蔺超不服气,“况且,骆师兄也赞同了这个主意,最终还是骆师兄做的决定,把人推下去。” 骆棋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这么说来,怪我咯?” 蔺超撇嘴:“怪颜昭。” “说得对。”骆棋把宗规撕成碎片,扔进桌旁的碳炉里。 炉里燃起一簇明火,将纸张吞噬,焚化成灰。 蔺超收回视线,垂下眼:“不抄宗规,大师姐那儿怎么办?” “我好歹也是亲传,她无权惩戒我。”骆棋口头上这样说,心里却难免忐忑,怕任青悦日后追究。 顿了半晌,余光瞥见那沓白纸就心慌。 骆棋坐不住,起身,吩咐蔺超:“跟我来。” · “师父!您要给徒儿做主啊!” 骆棋声泪俱下,将自己与天珠蛟交手留下的伤露出来给大长老看。 “都怪颜昭引来天珠蛟,徒儿为了保护师弟师妹险些丧命,如果不是徒儿运气好,恐怕今日之后您就见不到徒儿了!” 骆棋将那场面描绘得异常凶险,尤其他说自己救人那段,蔺超险些憋不住笑场,只能狠狠咬紧牙关,腮帮子略略鼓起来,这才能显得严肃些。 天珠峰长老——朱丘,人称书化道人,耐着性子听骆棋叭叭说完,瞥一眼他胳膊上拇指大一小块淤青,叹息:“真有此事?” 骆棋赶忙回答:“师父!徒儿所言句句属实,蔺超,他可以给徒儿作证!” 蔺超接到骆棋示意,点头帮腔:“长老,确有此事。” 朱丘手中道书翻过一页,面无表情:“你入门六千年,堪堪修炼至金丹初期,连只天珠蛟都打不过,还有脸来为师面前诉苦?” 骆棋脸皮一颤。 “回去,罚抄宗规两万遍,三日之内交来。” 朱丘挥手送客,骆棋心如死灰。 蔺超低下头,表情管理失控,肩膀一个劲抖。 身后门刚刚合拢,骆棋抬起一脚踹蔺超屁股上。 蔺超跌倒滚了个跟头,摔得灰头土脸,大声控诉:“你自己失算,怎么总拿我撒气!” 骆棋攥紧拳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一直在笑!” 蔺超绷不住,险些又要笑,假装咳嗽清了清嗓子,转开脸糊弄过去。 忽然,怀里凭空变出一堆白纸。 骆棋拍拍他的肩膀:“是兄弟就帮我抄一万。” · 元奕守着颜昭炼化妖丹,不知不觉屋外太阳西斜,暖橘色的夕阳铺洒在下山的小路上,景色雅致。 不知道颜昭几时会醒,元奕又沏一壶茶。 门外青石小路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打眼望去,白日里替元奕指路的小弟子现身院外,神态恭敬。 四下打量须臾,轻敲院门。 元奕手中拂尘轻轻一扫,院门自动开启。 毕蓝听见道人应她:“进来。” 她不敢东张西望,低头放轻脚步,踏上门外石阶,“弟子毕蓝,见过代峰主。” 毕蓝在外门修炼时便听说过天珠峰的两位奇人。 拂云宗内门除去主峰,另有四座仙山,以天珠峰为首,原峰主元清仙尊两万六千岁过七道紫雷劫,修炼至大乘境,为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大乘境修士。 其兄长元奕虽然不如元清天资出众,但贵在勤奋刻苦,也在两千年前功德圆满,只等机缘到了,便能坐化飞升。 三百年前元清仙尊被魔人暗害,不仅拂云宗大受打击,其座下天珠峰更是实力大减,近百年没能收到一个上等资质的弟子。 元清仙尊仙逝之后,宗主指派其兄长元奕仙尊接任峰主之位,但元奕声称自己做不了峰主,只以代峰主自居,让宗主另选能人。 此前在山间,毕蓝没认出元奕,但听其提到映仙居,她霎时明白过来。 元奕知晓毕蓝来意,洞府之事上山前他便顺手办了,遂将符牌递取出还给毕蓝: “你上山途中应见到了一条小路,向东,上行五百步有一间空置的洞府,本座已用你的符牌设了阵,你持符牌到近前,府门自会显现。” 如此小事竟劳代峰主亲自操办,毕蓝不胜惶恐,拿了符牌便要跪谢。 不料元奕故技重施,拂尘扫来一阵柔风,托起她的身体,让她跪不下去。 元奕摆摆手:“天珠峰不讲究那些虚礼,你往后见我也不必再拜。”说完,他取来一个空茶盏,“要不要喝一杯?” 毕蓝没有推辞,乖乖在桌前坐下。 元奕递给她一杯茶,瞥眼她低垂的眉目:“你还有难处?” 毕蓝心一颤,心说在大能面前果然没有秘密,任何心思都瞒不过。 犹豫半晌,她终于下定决心,说出真正的来意:“弟子……想参加仙门弟子大会。” 仙门弟子大会,乃百宗盛典,一百年才举办一次,被选中的弟子持宗门信物下山历练,三年内抵达明镜台,与五湖四海的修行者切磋比试。 参与大会的各宗弟子不仅有机会获得丰富的修炼资源,还能广交友,建立自己的人脉,提高名望。 于寻常弟子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但对毕蓝来说,有个非见不可的人,这场盛会她唯一的机会。 每个长老可以举荐一名弟子,元奕身为代峰主,手中握有两个名额。 但大会一人只能参与一次,近百年来,天珠峰招纳的新弟子最少,名额或许还有剩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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