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去审问犯人,又是私自提犯人离开,又是安排今日午时问斩的,还都是以他的名义。 余寺卿能怎么办,只能装作知情的样子,表示都是自己的意思,让县令尽管听命行事。 他虽然认下了,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不过问了。 他可以不拦着,但总要让他知道丘凉想干什么吧。 这小姑娘到底能不能让他做个明白人。 可惜,丘凉没听到他的心声,语焉不详道:“余大人且等我两日,届时必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就回房了,因为午时快到了,甲二那边该动手了,她也要出发了。 余寺卿眉梢微挑,望着丘凉的身影离开,深深叹气,罢了,等两日就等两日吧。 主要是他不等也没有别的办法。这小姑娘才是真正的钦差大臣,手里握着密旨呢,还是玄门传人,他不仅不能得罪,还想攀点交情,自然是全力配合了。 临近午时,六名海寇都被押上了囚车,丘四在最前面。 甲二带队,有意放缓了押送囚车的速度,甚至绕了绕路,给足了百姓丢烂菜叶子,砸臭鸡蛋的时间。 走至一个三岔路口,他脚步一顿,隐晦地朝丘四打了个手势。 电光石火间,丘四大喝一声,猛地暴起,囚车直接散架,滚落一地木头。 甲二抽刀就杀了上去,却不料丘四举着铁链一挡,生锈的铁链应声断开。 甲二佯装一愣,丘四趁机冲入人群,大力撞开百姓,转瞬之间就没了身影。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现场已经没了丘四的影子。 后面五辆囚车里,几名海寇看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操作? 这老哥生猛啊! 反应过来,他们不由心中一动,齐齐大喝一声,暴起。 哎哟娘来,这囚车真结实,差点撞死他们了。 甲二冷冷瞥了眼不安分的海寇,厉声道:“火速押往菜市口,直接问斩。” 说罢,转身朝着丘四逃走的方向追去。 囚车再次驶动,这一路上,几名海寇不知道蹦跶了多少次,都快把自己撞昏过去了,也没能把囚车撞开。 直到人头落地,他们仍想不明白,那位老哥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边,丘四一冲出人群,便往海边跑。 丘凉跟在后面,眉头皱了皱,速度太慢了,再耽搁下去,就是甲二再有心拖延,也有被追上的风险。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直接飞身而起,拎着丘四的衣领就往那片藏着快船的礁石群奔去。 “上船,去东岛,我会暗中跟着。” 丘四顾不得震惊,上了船就急忙摇橹。 等他远离了海边,看着茫茫的海面,这才冷静下来。 那位丘大人的身手好厉害啊,不对,她说暗中跟着,怎么跟着? 下一瞬,船身突然吃力,而后眼前人影一闪,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丘四呆了呆,那位大人刚刚是脚尖在船头落了一下,就往上飞走了吧? 他瞪大眼睛,望着蓝蓝的天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到后面,丘四已经麻了,心道真是见鬼了。 不过,他也安定了不少,看来那位丘大人真的跟着呢。 过了许久,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船绕过几个小岛,才靠岸。 丘四刚下船,就被一群持着火把和刀的海寇挡在了沙滩上。!
第129章 丘四深吸一口气,脸上适当露出劫后余生的惊喜,举起双手大步大喊道:“别动手,兄弟们别动手,是自己人。” 听丘四这么说,领头的举着火把看了看,是觉得有几分面熟:“你跟几当家的。” “二当家的。”丘四神情激动,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一米八的汉子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再踏上东岛的土地,马上就要见到骆囤的这一刻,他哭了。 那位丘大人说了,只要见到骆囤,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他就可以洗清冤屈,回京见族人了。 海寇多聚于东岛,因这十九年来多次被官兵清剿,如今仅剩下不足两百人。 也因为损兵折将过多,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实力和胆子去侵扰百钺边境,只敢在海上劫掠过往船只,不再与官兵硬碰硬。 用大当家的话说,那就是要先休养生息,待队伍壮大以后,再做图谋。 所以,每一个兄弟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份力量。 丘四又被盘问了一番,才被领了进去。 原本这些海寇只有一个大当家,骆囤来了之后才做了二当家。 他骁勇善战,又不缺智谋,所以很快便被海寇们接纳,成为两大掌权者之一。 丘四本是大当家手下的,可他要见骆囤,他一刻都等不了。 见到骆囤,丘四直接一跪,泪流满面道:“求二当家的收留。” 骆囤懒洋洋道:“丘四兄弟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被官兵抓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他当然认得丘四,还知道丘四是丘鸣端的百夫长,丘鸣端最信任的亲兵之一。 想当年他接手镇南军以后,有多少像丘四这样的蠢货,心心念念只有丘鸣端,不服他调令,口口声声说丘鸣端是被冤枉的。 他为了完全把控镇南军,不知道杀了多少这样的人,军营里才没了为丘鸣端说话的声音。 如今看着丘四痛哭流涕地跪着,骆囤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昔日忠于丘鸣端的人,即使落草为寇,也只能跪在他脚下,他的心情简直太好了。 丘四沉默片刻,满脸懊悔道:“不敢瞒二当家,我其实不是被抓了,我是主动投降的,我以为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那些当官的不仅不信,还把我推去菜市口问斩,幸好我有些功夫,这才死里逃生,还望二当家的收留。” 说完,他低头伏地,遮下脸上的表情。 置之死地而后生,为了尽快取得骆囤的信任,留在骆囤身边,他只能铤而走险了。 “原来如此,这做人啊,还是要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骆囤笑笑,意味深长道。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让丘四起来,而是隐秘地享受起被人跪着的快感。 还是做大将军舒服啊,别人见他都是要下跪的。 这海寇都以兄弟相称,没有下跪的规矩,多少差点意思。 都怪李氏那个蠢妇,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文安公主,害得他被贬为庶民,只有落草为寇才能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屋顶,丘凉把一切看在眼里,又扫视了一圈,才悄悄离开。 如今她已经知道海寇的老巢,又清楚了骆囤所在的位置,接下来就简单了。 连夜回到南玉县,丘凉立即就找来甲二。 “甲二,钦差卫队的实力跟你们暗卫相比,差多少?” “钦差卫队都是从御林军中抽调,原本实力并不弱,但皇城太平了几百年,如今的御林军多是世家子弟出身,也没有真刀真枪地拼杀过,实力已大不如前,有些真本事的又多在宫中当值,所以他们无法与我们暗卫相比。”甲二也不拐弯抹角,言语间带着自豪。 换言之,根本没有可比性,不是他夸大,他一个人可以打这一波钦差卫队。 丘凉皱了皱眉,此次钦差卫队人数有两百人,海寇只有一百多人,她是想着若钦差卫队可用,那就无须集结地方官兵了。 尽量带身手好的人去东岛,才能确保把伤亡减到最小。 这么一听,这个想法几乎是没什么实施的可能性了。 甲二见丘凉一脸愁容的样子,抱拳道:“大人若信得过卑职,卑职一人可顶钦差卫队两百人。” “当真?” “卑职不敢欺瞒大人。” 丘凉不由心动:“甲二,你觉得以你我二人之力,打一百多名海寇,如何?” 甲二一惊,不敢置信道:“海寇仅仅只有一百余人吗?” 丘凉笑着点头。 这一点,她也很意外,只能说信息不对称,容易让人误会。 南境官兵也不曾登上东岛,自然就把清剿不完的海寇势力给放大化了。 昨夜丘四跟她说起时,她甚至还怀疑过丘四也被蒙在鼓里,直到她亲眼所见。 可见这些年,南境官兵在清剿海寇上是下了真力气的。 有道是趁其病,要其命。在海寇的队伍再次壮大之前,直接把他们一网打尽岂不更好。 对此,丘凉心里只有一句话: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啊! 甲二一听,立时赞同道:“卑职觉得可行,且如此一来,更能出其不意。” 若用一艘艘船运着数百官兵出击,声势必然浩大,海寇又更为熟悉各岛屿位置和地形,万一闻风四处躲藏,可以想见必然收效甚微。 但若是他和丘凉二人登岛,几乎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丘凉看着甲二跃跃欲试的样子,压住心里的激动:“且容我好好想想,明晚亥时,你悄悄来寻我。” 两人聊完,天都快亮了,丘凉干脆不睡了,直接去找余寺卿。 她和甲二杀敌,还缺个打扫战场的,瘦老头正合适。 “什么,你让老夫后日凌晨率钦差卫队去东岛?”余寺卿大吃一惊。 丘凉点头:“正是,我已提前埋好暗线,届时有人接应,必能大获全胜。” 余寺卿勉强笑笑:“丘大人,行军打仗可不是纸上谈兵,那东岛的位置,地形地势,还有海寇的具体人数,又分散聚集在何处,你都清楚吗?” 丘凉笑笑不说话,直接提笔画了一幅简略的地形图。 她虽在夜间登岛,却对岛内的情形无比熟悉,好似曾经来仔细打探过一样。 丘凉想起城门口那尊石像,不由明白了几分,看来前世的她还真是功德无量啊。 既能救下南玉县百姓,当然也解决了海寇之患,那样才顺理成章。 只可惜前世的自己斩草未除根,导致海寇在一百多年后,也就是十九年前又卷土重来。 这一次,她必不会再给海寇任何喘息之机。 杀他个片甲不留! 看着桌上的地形图,上面还标注了具体人数和安营扎寨的精确位置,余寺卿静了好一会儿,问道:“丘大人是如何得知东岛内情的?” 丘凉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我亲自打探的啊,从离京那一天的晚上开始,每晚必到。” 余寺卿深吸一口气,还是有些克制不住心里的震惊。 他用力扯住胡子,缓缓吐出两个字:“当真!” “绝无戏言。”丘凉信誓旦旦。 余寺卿眉头一皱,原地转了几圈,才大呼一口气:“好,老夫信你。” 到时候若见势不对,他大不了再原路返回。 毕竟丘凉才是真正的钦差大臣,公主也吩咐了,他当全力配合。 至于能不能配合上,那就不是他能保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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