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们来得有些晚了,”老人将两张票放在检票员面前,“里面还有好的座位吧?” “当然,部长先生,今天来的人不多,您常坐的位置也没有人点过,”检票员小姐很恭敬地帮他查询了座位,“不过就算人变多了,我们也会为您留好位置的。” “哦,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不过不用这样做,我也不希望打扰到别人,”老人说完,又回头等着自己的助理,“不用着急,东西有点多,慢一点拿就好。” 此时的牧由已经将注意全部放在了这位老人身上,即使隔着相当一段距离,她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部长”这个称呼,但现任的几位部长中并没有人能和他对应起来。 而且带这么多东西来看歌剧,多少有些奇怪了。 牧由抬手瞄了一眼表,已经八点四十五了,不出意外的话后面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恰好这时老人和他的助理都已经进去了,牧由也整理好衣服,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剧院。 剧院的内部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几十个人坐在上千个座椅中,搞得牧由连个可以隐蔽的位置都没有,她只好假装自己的腿脚不好,慢悠悠地跟着老人到了他所在的区域,并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后一排上。 “咳咳……这里的空调开得有些冷了,”老人的身体看然没有看上去那么硬朗,“真抱歉,能请你帮我去车上那个外套吗?” 助理连忙应了一声,悄悄地从后方的小道离开了观众席。 “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年轻人会看这种半个世纪的老剧。” 老人并没有任何向后的动作,但牧由感觉到他是在跟自己搭话,并平和地回复道:“经典的东西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 “但时代也会很残忍地抛弃掉追不上它脚步的人或事物,”老人对她的回答似乎不算意外,“即使再经典的东西,也只会沦为回忆录中的一处标点吧。” “但更多的东西只会随着时间一起被遗忘,仅仅是被后人记住,就已经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了,”牧由垂下眼睑,静静注视着老人的后背,“不过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被记住更好……” “是呀,战争给整个世界都留下了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太多的人和事都因它而发生了改变,”老人低头摸了摸漆黑的手杖,“我想你应该也因为战争失去过什么吧?” “……嗯,我的父母和朋友,还有太多人都……” 牧由没有把话说完,但老人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他低下眉,像是与她有着同种的悲伤,“真是令人悲伤的消息,你没想过去报仇吗?” “那没有意义,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尽力去改变更多的悲剧,况且战争本就很难细分对错,审判罪人这种事……还是交给军事法庭处理吧。” “意外的理性和豁达呢,但似乎也没有说的那么释然,我能感受到你心中还有一团火,这是你父母所不具备的。” “我父母?您是……” “瓦德的前任内务部部长,不过二十三年前我还只是情报局的教官,那时候两国的关系还远没有现在这么糟糕,你的父母就在那时受过我的培训。” “原来如此……”牧由的脸上有一丝惊愕闪过,“不对,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瓦德这边没听过你名字的才是少数,只是绝大多数都没见过你具体的样子,而我恰好有你父母寄给我的照片,”老人从胸前的口袋中摸出一张用小纸袋包住的照片,“你看,这应是你们一家三口为数不多的合照吧。” “我……我就不看了……”牧由悄然垂下了头。 “抱歉,看来我不小心提到伤心处了,”老人又细心地收好照片,“你父母已经是很优秀的战士了,而你比他们还要青出于蓝。” “可我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我也并没有与他们选择一样的道路,我……” “没必要因为这个而伤心,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就像我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我生长的城市,但还是执拗不过我女儿的要求,这不,等看完这场剧目,我就要带着行李永远离开这里了。” “这大概不能算是相提并论的事……等等,您要离开?叛军不是把整座城市都封锁了吗?” “政府有一架特殊的专机,用于运送身份特殊的高官,叛军还是留了一线的,”老人的语气虽然很轻松,但心里还是不太情愿享受这份殊荣,“至于能不能相提并论,这还是要取决于你怎么想的。” “我……我只是觉得很不自在,因为我没能做不到自己想做的事,同时又抛弃了他们未完的事业,我好像并没有大家传的那么厉害,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世上本就几乎没有人能完全实现一个宏大的愿望,”老人挪到了牧由旁边的座位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但你已经为这件事开了一个好头,为后来的人多提供了一个新的选择。” “但战争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后来人……” “不,放宽心,不要总盯着眼前的战争看,时代是一个很漫长的东西,即使二十年的战争也无法填满它,而且谁说后继者不可能就出现在下一秒呢~” “多谢您的好意,只是宽慰的话改变不了什么,”牧由依旧沉闷地低着头,“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情太多了,而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这本就不是你能改变的事,就算你真的拥有冠绝世人的能力,你也改变不了其他人的决定,就像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改变你的,但你依然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也是你唯一能做到的。” “但你说的后继者……真的存在吗?” “无论他们存不存在,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你无法预知将来的事情,也不会因为他们不存在就改变主意吧?” “当然……总之多谢您的话,”牧由终于抬起了一直低沉着的脑袋,“我心里稍微好些了。” “不用客气,我……” “先生!” 助理忽然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先生,方才高层那边打来电话,说飞机要提前一段时间起飞,您必须现在就赶过去!” “是吗,看来今天的歌剧是看不成了,”老人恋恋不舍地看向刚刚开场的舞台,“年轻人,好好干吧,毕竟对于我这种行将就木的人来说,你已经是后继者了。” 没有等牧由回答他任何话,老人便拄着手杖离开了观众席,但在最后走出牧由视野的那一刻,他忽地又摘下了自己的短檐礼帽,向着牧由挥了挥手,然后便彻底消失在了这个大厅…… ----
第151章 轰炸 牧由没有留下看完整场歌剧,也没有选择打一辆新的出租车回去,风依然很冷,她却木讷地徘徊在老城区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寻找一个目的地。 但这里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 只有独自走在这片空旷的建筑群中时,她才会对周围的一切有种强烈的陌生感,即使这里的每一片区域都曾出现在地图资料上、被刻印在她的脑海中,她依旧会有一种无处可去的感觉,就像五年前她来到要塞一样。 可惜如今也像过去一样,不愿留给她一丝适应的喘息,就用繁杂的事务将她的时间塞得满满当当,让她连孤独的片刻都无法享受。 叮铃铃—— “喂。” “怎么样牧由,你应该已经到剧院里面了吧?”泽克兴奋的声音把她强行拽回了现实,“希望那位不知道是谁的大人物能带给你足够的情报……” “我已经和他聊完了,现在已经离开剧院,不过还没出老金融区。” “啊嘞,这么快的吗……那你有打听到什么事吗?” 牧由不说话,倚着路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个……我这里其实还得到了一些新的情报,”电话的那一头响起了敲击键盘的声音,“是今天上午刚查到的新消息,据说……” “不用了,”牧由想完了事情,平静但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他,“我会想办法替你找大胡子说情的,实在不行也还有另外的办法出去。” “诶,你还以为你有意见呢……不过你最好还是听听最新的消息,叛军……” “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牧由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用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有事情过会儿再说吧,挂了。” 嘟——嘟——嘟—— 牧由把电话揣回到口袋里,忽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感涌了上来,她恍然间有些理解光宁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推给别人了,不得不说,逃避有时真是一种很好的方法。 但它并不是万能的,甚至不是一个有效的方法。 一想到这里,刚才好不容易积攒的释然瞬间又烟消云散了,她只好找了一块干净的路沿石,坐在路边茫然地看着寥寥的行人与车辆。 呜—— 警报声?! 牧由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她躲进一个空建筑的三角墙角处,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但路上仓皇的行人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有些看不真切。 呜—————— 长鸣的警报声反复折磨着她的心绪,但预想中的轰炸机却迟迟没有出现,正当她快要以为这只是一次充满意外的误报时,一个圆柱形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天边。 轰! 崩裂的碎石屑铺洒在牧由身上,让她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还没等她爬起来找到一个合适的掩体,更多的圆柱形物体也出现在了遥远的天边,向着建筑群的方向倾泻而来。 轰!轰!轰! 短促而连绵的轰炸声在她耳边肆虐,牧由猛地在地面上翻滚起来,而全包裹的军用外套也帮她抵挡了绝大多数的碎片,让她安然无恙地躲进了一个安全角落中。 “呜哇……妈妈……” 牧由循着声音探出头去,发现是一个小孩摔倒在了路中央,她的腿被尖锐的水泥碎块划出了一条血淋林的伤口,这使她无法移动到掩体后面。 这些仍旧选择居住在旧金融区周边的并不是什么有钱还恋旧的人,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老房子就早已透支了他们所剩无几的积蓄,让他们无法随着金融区的产业一同搬迁,才不得不继续蜗居在已经无人管理的老城区。 “可怜的小家伙……”牧由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趁着轰炸的间隙冲出了掩体,一把抱起了受伤的小女孩,“别怕,我带你躲到安全的地方,等轰炸停了我就带你去找妈妈。” 小女孩止住了泪水,小声啜泣着点了点头。 “啧,原来的掩体已经不结实了吗,”牧由回过头刚想移动,就看到了原来那块墙体多了一道贯彻两端的裂缝,“那么这附近……有了,那里!” 牧由连忙抱起小女孩冲入刚刚的烟雾中,爆炸溅起的破片划开了她的皮肤,但鲜血还未完全流下就被周围的余温烘烤成暗红的硬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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