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被带上,桌上的西瓜果盘剩了许多,郑亭林在桌前走了好一会儿神,等定的闹钟声响起,才慢吞吞翻开了书页。 谭雅平对郑亭林确实不够了解,但有句话说对了,刀子嘴豆腐心。 这天晚上,傅令君准备洗澡时,原本拒绝得干脆的郑亭林还是开了门。 “喂。” 休息室沙发前,傅令君闻声停下,轮椅转过来看她,郑亭林本以为自己能厚脸皮地理直气壮,但真一对上立马泄了气,没忍住咳了声,皱眉:“你……要洗澡吗?” 郑亭林不自在地瞟向别处。 重生至今,她还是不习惯傅令君坐在轮椅上,总是试图刻意忽略,或者装作完全不在意。 但残疾和健全就是不一样,有些东西不是说忽视就能忽视的。 比如现在。 郑亭林原以为听到她莫名其妙的发问后,傅令君多半一句话也不回,直接转身——上一世她就常常这样。 然而这回,傅令君停在她面前,认真地应了声:“嗯。” 郑亭林没忍住多看了她一眼,见对方还等着自己说话,尴尬开口:“需要我帮忙吗?……没有其他意思,就有人帮忙的话,说不定会快点……” 她自己越说越心虚,后面干脆噤了声,视线不自在地落在对方轮椅上。 说实话,她根本没想过要怎么帮忙——就像这个走过场一样的询问,郑亭林很清楚对方会拒绝。 然而傅令君并没有被冒犯的样子,惯常没多少表情的脸微微仰起:“抱歉,是我占用太久了吗?” 她的自我反思看起来极为诚恳,反倒让只是找个由头的郑亭林别扭起来,进退两难间摆手,又扶额叹气,恼怒自己:“……唉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她就不该临时改变主意接上这差事,现在落得自己不尴不尬。 郑亭林憋闷地转身回房,没走几步,傅令君的声音传来:“如果有事,我会叫你的。” 她的脚步顿下,又听见傅令君说:“谢谢。” 如蝉鸣夏季的汩汩清泉,郑亭林回头,有种对方终于明白了自己心意的释然感,唇角扬起:“那我就在这等你吧。” 傅令君浅笑点头,如往常一样独自进了洗漱台,带上了门。 郑亭林坐在休息室的深咖色沙发上,舒适地靠上背,流水声淅沥响起,一切都很顺利。 傅令君也没那么难沟通。 作者有话要说: 刀子嘴豆腐心郑亭林: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帮帮她好了。
第9章 Chapter 9 傅令君的洗澡除了时间费得比较久外,其他都很顺利。 连着几天守在外面,郑亭林自如地把这段时间划成了自己的专属休息时间,坐在沙发上毫无负担地玩起游戏来。 刚洗完的傅令君带着湿漉漉气息出来,郑亭林这局还没打完,勉强分出注意力:“……我马上走。” 她总觉得,和这书房格格不入的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傅令君赶走。 “你随意。”然而傅令君只推着轮椅走到抽屉前,拿出吹风机烘干起滴着水珠的头发。 高档吹风机没有多余的噪音,郑亭林没戴耳机,外放的游戏声依旧清晰。 傅令君背对着她吹着,不一会儿,没多长的头发就干了大半。 “Game Over!(游戏失败)” 郑亭林甩下手机,傅令君正好吹完,转过身来。 两人离得有些远,也没有对视,郑亭林完成了任务,照常自行回卧室,然而刚站起来傅令君就开口了。 她说:“实中这个月二十号开学。” 郑亭林之前听孟思妍提过几句,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傅令君一强调,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距离开学只有两个星期了。 “它每年级都有入学考,作为新学期分班的依据。”傅令君提醒,“你要考虑一下选文科还是理科了。” 她没有详细介绍实中的分科制度,直接把几份学校文件微信转发给了郑亭林。 郑亭林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直面惨淡学习生涯,整个人都焉了下来。 她同傅令君的微信聊天记录空荡荡一片,郑亭林早就不记得两人什么时候加的联系方式,只能肯定是很久以前——不说她和傅令君关系如何,两人实在认识太久了。 “谢谢。”郑亭林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扒拉阅读起手机文件内容来。 傅令君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方巾,眸光闪烁间,她脱口说出什么。 “我很想听你拉琴。”傅令君的声音低沉,刚吹完头发,没戴眼镜,蓬松的发丝不安分地从耳后跳出,看起来比平日温和许多。 郑亭林对衣着打扮向来敏感,几乎是一瞬间注意到了傅令君有别于平日的模样。 ……怪好看的。 她压根没注意听对方说了什么,脑海里只闪过这肤浅的念头。 “嗯?你刚刚说话了吗?”郑亭林眼睛一眨,回神看向傅令君时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傅令君没有计较,换了个问题:“你的手伤怎么样了?” 郑亭林张开五指,举起给她看:“写字没什么问题。” 她的手伤本就不严重,解下纱布后完全看不出异样,负面影响更多来自心理阴影。 傅令君:“那练琴呢?” 郑亭林合拢手掌,垂了下来,过了几秒才说:“我不拉小提琴了。” 她的口吻相当平静——郑亭林自己也感到意外,她竟然可以这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是上一世十七岁的郑亭林,恐怕会当场崩溃,不啻于天塌地裂。 傅令君只凝视着她,漫长的沉默里,她轻声说:“抱歉。” 郑亭林轻笑摇头,走近了墙前的立式钢琴,将铺着的白纱布掀开,又翻开了琴盖。 “和你没关系。”她无所谓地回,手指按上黑白琴键,断续零散的音符响起,顿住又重按,随心所欲,毫无章法,不成曲调。 “该调音了。”有着绝对音感的她停了下来,手指收回,倏然一笑:“现在想想,我可能没那么热爱音乐,也没有要把它当一辈子追求的理想。” 她站得笔直,唇角弧度下敛,垂头看向琴键时,少有地流露出几丝落寞。 傅令君沉静地融进了这气氛,就像融进了郑亭林的情绪一样。 “你觉得可惜吗?”郑亭林倚靠着琴身,背脊不复先前挺拔,垂眸看向轮椅上的人。 或许是气氛正好,或许是太过无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听傅令君的答案。 关于她重生后无人理解的转变。 傅令君目光沉沉,凝视她的眼神肃穆专注:“很可惜。” 郑亭林笑意淡了下去。 “但可惜不代表不值得,你一定是发现了更值得追寻的东西,我相信你的选择。” 郑亭林和她对视上。 片刻后,她放松地坐在了琴凳上,手肘撑在膝上,托腮问:“相信?可我自己都不相信。” 她只是凭着一种直觉,冥冥中仿佛有一条线牵引着她这样做,让她下定了决心。 可无论选择的人多还是人少,没有哪条路是好走的。 这几天的课业学习算是把她打回了原形,虽然不至于动摇,但难免神伤。 两人距离比起初近许多,郑亭林托腮平视着傅令君,无端地生出些许羡慕。 “要是我有你这样的脑子就好了。”她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钦佩。 然而傅令君却皱起了眉。 郑亭林眼观鼻鼻观心,秒速改口:“我的意思是,像你一样我就能轻松点了。” 傅令君却不赞同:“我觉得你已经很好了。” 已经很好了。 郑亭林抬头,怔忪间,傅令君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带着些许凉意的、柔软的手。 不是抚摸,傅令君只是将手搭了上去,然而微妙的沉默里,每一秒触碰都撩过郑亭林鼓噪的心跳。 僵硬的出神过后,她下意识缩回了手。 傅令君手中立马变得空落落,郑亭林有些不自在,想要道谢或者道歉,然而傅令君却继续说:“你不需要和谁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有自己的悲欢离合,换一种活法,未必会有你想象的轻松。” 郑亭林听出她的潜台词,沉默良久后利落起身,径直回了卧室,不再看对方。 当晚,失眠的郑亭林不断咀嚼着傅令君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又有多了解自己呢,一副看透了自己的样子。 如水的月色透过薄薄的窗纱洒落地面,落在抱膝低头的郑亭林身上,拉出一道寂寥的长影。 同层的另一间卧室内灯火通明,傅令君背靠床头坐着,手头的书许久未翻一页。 …… 郑亭林本以为自己可以和京城再无瓜葛,结果没两天就收到了施斐碰面的邀请,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郑亭林:[后天?我不在京城] 她已经回绝过一次了。 施斐:[那我可以来找你吗(星星眼)] 郑亭林算看出来了,对方就等着问出这句话呢。 她迟疑了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十七岁的郑亭林在音乐附中同施斐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二十五岁的郑亭林已经快忘记施斐的模样,旧日的不快烟消云散,好像也没什么非得拒绝的理由。 郑亭林松了口:[好吧,我在江城南区。] 施斐:[好耶,我买周六机票!] 郑亭林的补习是一对一,其他时间也提供自习教室,但并不强制,要不是孟思妍天天拉她一起学习,她多半不会成天泡在那儿。 施斐很快把航班班次发了过来,到江城时是中午,郑亭林正好有空。 柜子里的琴盒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自郑亭林有记忆以来,她从没这么久没碰过小提琴。 施斐的出现让她想起音乐附中,原本淡下的心思不自觉活络起来。 时间不紧不慢来到周六,郑亭林记得约定,但远达不到施斐牵肠挂肚的程度。 一上午,薛老师每次讲完休息几分钟时,郑亭林都不得不回起那长串的消息,直到薛老师说继续上课,才勉强停手熄灭屏幕。 坐在不远处的傅令君偶尔投来几瞥。 “我们接着讲余弦函数……” 郑亭林支着脑袋看着白板,努力理解着薛老师的话,好不容易进入状态,突然,她的手机亮起,发出嗡嗡的震动。 薛老师停了下来。 郑亭林麻木地从桌洞里摸出自己手机,迅速关掉。 “不好意思。”郑亭林窘迫,双手合十道歉,立马设了静音。 薛老师相当理解地笑:“有人记挂是好事,要暂停等你回完吗?” “不用不用。”郑亭林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低头,而正雀跃出了机场的施斐,看到自己被挂掉的电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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