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嘛,说不定听多了,我的记忆就恢复了呢。” 她叹了口气。 “两年前,是我最倒霉的时候。长期跟家里不和终于闹翻了;以我名义借钱的朋友出了事故无法还钱,债务公司找上门;工作的公司又欠薪半年忽然倒闭;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实在没办法了,守着行李坐在路边哭……” 她停顿了一瞬,才又继续说: “然后你走到我面前,问我为什么哭。说你家有个房间空着,可以收留我。” “你找的我?” “不是,碰巧遇到的。” 我还等着听后续呢,可说完这些,就没下文了! “就这样?” “就这样了。” “后来这些问题怎么解决的?” “你暂时不收我租金。” “债务呢?” “先借钱还上,找到新工作后又把新债还了。” “家里那边呢?” “没和好,断绝往来。” 也是不容易。 “两年哦,不多说一些吗?比如我们怎么成为好友的。” “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好友。住下之后才发现其实一个月见不着两回。” “可你在我的好友列表里,唯一的。” “当时找到新工作后,非要转你租金才勉强加上的。我也没想到,原来只有我一个。” …… “我天天躲在房间里干啥?” “这个问题你问第二次了——不知道。”她想了想又补充,“也许打游戏吧,书架上那么多游戏。你日夜颠倒的,白天不见人,凌晨还亮着灯。” “那我不就是个没有朋友的废柴……” 我调转筷子戳戳太阳穴,觉得以前的自己实在不好。 也许袁苑桉也无法反驳我是废柴这一点,只帮忙分析: “有没有可能,是某一天你把所有联系人都删除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虽然突然删除所有联系人的举动挺偏激。 “为什么我会删掉所有人?”还有半句我没说——而唯独保留一人。 ——这个问题她给不出答案。 “如果一直失忆下去,又一直找不到别的认识我的人,那岂不是过去二十多年都清零了?” 哪怕是再无聊的过去,一下子全部消失了,难免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没关系。”她安慰道,“慢慢来,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迟些记忆恢复了,就一切都清楚了。” 即使她多次强调了我们的“生疏”,但突然那么一瞬间,我有点愣神。 她说“没关系”时,神情淡淡的,既不会太冷淡,也不会过于热切。前者会显得事不关己,后者的“没关系”反而会施加压力,而她恰恰是在这两者之间,便真的能给人宽慰。 不管怎么说,我庆幸还有她在。在需要寻找援助时,我就有了伸手的方向。 可她不知道我在想这些,只担心菜不够吃,起身开火加了两个煎蛋。 ··· 吃过午饭,袁苑桉麻利地收拾洗了碗,就回自己房间去加班了。 下午四点多时,有个陌生来电,是中介欧小姐。 这位欧小姐应该是个中年人,聊了几句,估计主要还是房屋租赁上的往来,没有太深的别的交情。但听我说已经痊愈出院,话语还是颇为欣喜的。 我没说我失忆的事,只谎称有人来登记传统风貌建筑的资料,询问一些产权的细节,并以此为切入点套了一些情况: 这栋老房子是外婆留下来的产业,外婆过世后就由我来继承。 为什么是我? 原来早在七年前,我爸妈和外婆就已经相继过世。欧小姐提到这事时还挺唏嘘的。爸妈是因为飞机失事,非常突然且不幸,外婆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受此打击半年后也病逝了。于是我就成了唯一继承人。 那时我才刚满十八岁,很多事都不懂,欧小姐帮了不少忙。据说早年她刚入行时,外婆是她的第一个客户,对她这个初入职场的新人既信任又照顾,她一直心怀感激。因着这份情面,这么多年来她都本着能帮则帮,继续代理出租事宜至今。 除了租金直接转入我账上,合同会给我过目,其它出租、维修之类的事情,全都由她代劳。 哦,甚至过道加装的那个摄像头,也是她找人来安装的。 看来,这就是过去的我可以不工作不与人打交道地活着的原因,都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第8章 向周围探索 既然身体痊愈了,自然要开始适应新的生活。 我认得字,记得花,能签出一致的签名;但不记得事,不记得人,也不记得密码。 不记得了才发现,原来生活里充满各种账号和密码。电脑要密码,邮箱要密码,游戏账号要密码,银行账号要密码,支付要密码……光是找回这些密码,就费了不少工夫。 如果用游戏比喻人生的话,失去记忆就像清空了数据——而最大的好处,是一切都是新鲜的。 ··· 过了几天,办妥了生活上的基本事情后,我就变得无所事事,除了定时复诊就没有任何安排。 复诊其实很快的,一来一回都花不了多久。周医生说我恢复得挺好,没什么不舒服的话,间隔长些再去复诊也可以。当然,为免落下什么后遗症,药还是要再吃一段时间。 这样一来就更加没什么事可做了,难道只能打游戏了吗?事实上,我不太想继续当家里蹲。 于是,不如多点走出家门——探索周围。 袁苑桉说平常我们都是从旁边的侧楼梯出入,所以今天我想做点变化,不走侧楼梯,而走房子的主楼梯。 这栋三层的老房子本来就只是一户,如今为了分隔多几户,而人为加了些改装。二楼三楼间加装的那扇门,其实并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从老式的水泥楼梯下去就能直接到二楼的中厅。这里该是保持了原本的间隔,没像三楼那样设置走廊和门,更像是个公共空间。 墙刷成了西瓜红。陈设是展示型的,木柜木桌皮沙发,摆了几个半身模特,展示着日常不常见的服装。架子上挂了一排衣服,墙上有很多服装设计稿。 中厅没见到人,右边房间的门是玻璃的,走近了能看到边上挂了个小小的木牌,刻了一个设计过的“曼”字。 既然二楼是租给工作室,看来这就是工作室的招牌了。 屋里的人发现了我,过来开门。 “欢迎光临。”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笑容灿烂,个子小小的,穿着宽大的格子衣和工作围裙,颇有艺术家气质。 “这里是裁缝工作室,接受定制,请随意参观。” 显然她把我当作客人了,于是我解释: “我楼上的,下来逛逛。” “你好。”她态度友好笑容灿烂,“工作室就我一个人,刚好有点忙,在赶一条裙子。你慢慢看,喜欢哪件都可以试穿,有需要随时叫我。” “好的,你先忙。” 我随意蹓跶了一圈,这里摆放的衣饰风格华丽,显然不是我能穿的风格。 但衣服是好看的,布置也好看。真没想到下个楼梯而已,就走进了一家店铺。 这里舒适,反正很闲,我就多待一会儿。看她嗡嗡地踩着缝纫机,不紧不慢地把一堆布翻来覆去,没看出在弄啥。 工作室的主人也好客,多沏了一杯红茶,盛在陶瓷杯子里,我就坐下来喝了。 不说话的话未免太安静,于是对方找了话题。 “你也是做设计的?” “不啊,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头发,一般女生都不会剃寸头。” “哦,有点事剃掉了,会留回来的。”我摸了摸露在帽子下的头皮,已经没前几天扎手了。 “挺好看的,适合你。” 显然是客套话。 话说,我至今仍不知道自己之前的发型。最近翻遍了电脑,就是没找到一张自己的照片。身份证上的照片是个学生头,但那已经是好多年前了。 她又问:“你新搬来的?之前没见过你。” “咦?我一直住这儿啊。嗯,应该是的。” “我工作室都开大半年了,也没见过你,三楼的袁小姐倒是见过几次。” 看来我不是一般深居简出。 “把我当作新搬来的也行,没差。”于我而言确实没什么区别。 “哈,想想没见过也正常。”她又说,“毕竟时间会错开。我来工作室时你们要上班,到你们下班回来时,通常我也下班走了。” 她边说话边比划着手里的布,两不耽误。 “对了,上上个月旁边过道发生了伤人事件,是你们室友么?” “嗯……其实就是我。” “啊?!你就是赵肆勉?” “对。” “原来就是你啊。之前有警察来问话,我都没对上人呢。没事吧?听说伤得挺严重?” “还好,已经痊愈了。” “捉到犯人了吗?” “还没呢,警方正在调查中。” “还没啊……都两个多月了。唉,自从发生了案件,我一个人都不敢太晚走,这边有些路段晚上挺暗。” “你知道当时的情况?” “我也好奇呢。正好那天我出去送货,早早就走了。第二天来到就听说出事了,现场围起来不让看,警察也没说详情,只提醒出入注意安全。” “都过了两个多月了,又加装了摄像头,应该没事了吧。” “但愿如此……诶?你剃掉了头发是因为头部受伤吗?” “嗯。” “一定很痛吧?” “其实我没什么感觉,晕过去了,醒来时都已经好了。” 她停下手里的活,往我脑后瞧了瞧。 “伤口不小呢……唉,吓人,一天没找到犯人,始终会提心吊胆的呀……本来这一片治安挺好,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 闲聊了一会儿,也就喝一杯茶的时间。显然我在会打扰她干活,茶喝完就该走了。 呃……就这么跑下来还喝了茶,不买点东西有点不太好。可是,这个工作室的衣饰真没哪件适合我。 寻思着要不买给袁苑桉吧,毕竟她照顾我两个月,送个谢礼也合理。然而又再看了一圈……真的很难判断她会不会喜欢这种繁复风格,还是找天带她本人来再选吧。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顶朴素的白色的棒球帽。尽管它只是一顶还没加工的原材料,但这才是我能戴的,正好也可以多一顶替换,就买了。拿纸袋装着拎在手里。 临走,我还问了店主称呼。她说她叫卓曼,工作室名是“曼裁缝”,还让我关注她的展示账号。 挺好,出门有收获,又多认识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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