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盈:“……” 湛明真揪住李持盈的衣襟,又窝了半刻钟。抬眸瞥了眼悬挂在屏风上的绯色衣裳,她笑嘻嘻道:“会不会太招摇了?”她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忽地放软了语调,撒娇卖痴,“持盈妹妹,你也换一身。这般素 净,难道是要给郁流丹披麻戴孝啊?” 李持盈都不用看湛明真,就知道她在打坏主意。 “不要胡——” “你竟然说我胡搅蛮缠?”湛明真截断了李持盈的话,抢先一步说出口。她作势往榻上一躺,故作伤心道,“让我死了算了。” 李持盈:“……”要是不依湛明真,她大概很难走出这间屋子了。只是她的储物袋中都是清一色的白色金丝绣鹤太极道袍,剩下的都是替湛明真买的鲜艳而又招摇的衣裙。 待到李持盈、湛明真从屋中走出来的时候,引来了不少路过弟子的目光。 李持盈有些不适应这般的明艳,湛明真则是抓住了她的手,依偎着她柔声道:“仙姿玉色,超类绝伦。若是在榻上雪襟半散,乌丝漫垂……” 湛明真放肆的话语像是一蓬火,烧得李持盈心焦口渴,面色绯然如霞。 梨花树下。 宋蘅见到了联袂而来的李持盈、湛明真二人微微一愣。往常的李持盈是清隽的,像是一捧初雪,可此刻的她眉眼间都点缀着艳色,好似那绮靡的诗章,与那湛明真更像是天生一对。 李持盈捕捉到了宋蘅眼中的错愕。 玉石交击琳琅作响,她跟湛明真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是来耀武扬威的。 宋蘅收回了视线,温和一笑:“若师姐知道元君如今的模样,定然会心生欢喜。”她的手中捧着一盏灯,喟然叹息,“师姐生性活泼,过去最喜欢热闹了。可大家一个个都走了,唯有我守在原地。” 李持盈闻言有些恍惚。 郁流丹的面上总是带着活泼的笑容,天真而又俏皮,唯有在替受伤修士医治时,她才会收敛笑容,咬牙切齿、骂骂咧咧,责备那群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修士。空闲的时候,她喜欢在闹市中穿行,笑眯眯地跟往来的修士打招呼。过情关有不少被她救治的人,也愿意听她的念叨。 “兴许流丹已经回到尘世间了。”李持盈看着伤怀的宋蘅,垂眸安慰。 宋蘅轻笑了一声,一松手放开了天灯,她摇头道:“师姐死于妖主之手,不会有轮回的。” “元君,你看这灯如何?”宋蘅又问。 李持盈闻言仰头,无数道交错的灯光融汇成了一道璀璨的洪流,向着下方轰然冲来。李持盈瞳孔骤然一缩,忙不迭将湛明真掩在了身后,她转头,只窥见了宋蘅唇角一道意味不明的笑! 金色的流光回转旋绕,仿佛光滑明净的镜面。李持盈手中剑芒乍起,撞击在了那片水镜上,顿时斩出了无数道裂痕。咔擦咔擦的声音传出,破碎的流光好似琉璃碎屑,向着李持盈的面门嗖嗖射去。冷意与杀机荡开,梨花树、木屋与孤坟荡然无存。只剩下无数悬浮的明明天灯,像极了曾经见到的那幅画。 李持盈没说话,她握着剑的手轻轻颤抖。 一缕莫名的气机在脉络间游走,渐渐地在手背凝出了一朵梨花印。 湛明真目光落在了李持盈的手上,她眼皮子一跳,脱口道:“牵丝药印?”!
第36章 “牵丝药印”是一种以“药”为引的术。 不同的炼丹师炼制丹药手法不同,成丹之后便会有微妙的不同。那些药性不能被完全吸收的时候,便会在体内累积。若只是如此,对身体并无多少危害,因为随着大小周天的运转,药性迟早会散发。但是被种下“牵丝药印”则会有所不同,这药印牵引着药性,使其在体内生根,直至在一个合适的机会被引爆。一旦牵丝药印爆发,灵力便会暂时被药性压制。 李持盈凝眸望着手背上的梨花印痕,面色冷峻如荒古大山的积雪。“灵力逐渐地消失了。”她开口,平淡地说出了这个事实。宗门中有白朝露这么个炼丹师,她并不需要向外求丹。唯有在过情关之时,仰赖郁流丹之助。 “会不会是小师妹的丹的有问题?如果是郁流丹的手段,恐怕不会这么持久吧?毕竟她已经死了呢。”湛明真抬眸凝望李持盈,故意问道。 李持盈摇头:“小师妹有本手册记录各种副作用,并不会消磨灵力。”顿了顿,她又道,“应该就是牵丝药印。” 湛明真敛住了眸中暗沉之色,她慢吞吞地应道:“郁流丹提前下了术?” 李持盈眉头微蹙,她面上多了几分恼色。李持盈在典籍上看到过牵丝药印的相关记载,只是她到底不是炼丹师,对此兴致缺缺,反倒是流丹对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子都保有浓郁的兴致,保不齐钻研出什么来。“兴许是个误会。”李持盈说道,只是语气多多少少带着几分勉强。 李持盈替郁流丹开脱在湛明真的意料之中,心中浮现了一缕酸涩,很快便压下了下去。此刻的她很安静,极为难得的,没有在这个时候去奚落李持盈。 周边的建筑都消失了,唯有那一盏盏天灯沉沉浮浮。磅礴的灵力浩荡奔涌,好似要将其中的人骨肉碾碎。 李持盈轻声道:“春山境。”所谓“春山境”并非指眼前有“春山”,而是天工一脉的手段,他们将“境”封存于画中。这种“境”会逐渐地脱离画轴,落入看画之人眼中。等到被牵引出来,便会形成一座囚牢。至于“囚牢”的景象则是随着画幅而变。李持盈见过天灯入画。画幅已经被销毁了,然而“境”却因她的存在,从虚幻走向了现世。 她提着剑,抬眸注视 着下涌的流光,轻呵了一声,长剑骤然斩出!铿然的声响仿若琉璃炸裂,李持盈的耳畔嗡嗡作响,在灵力被封镇之后,她能够利用的只有肉身的力量。虎口被震裂,黏稠的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流淌。她笔直地站立,好似山崩海啸都不能撼动她这具屹立的身躯。剑光浮动,一道道交错的红影好似一条条疾驰的线,啪嗒轻响,天际浮动的一盏灯熄灭坠落。 “需要我帮忙吗?”湛明真轻轻地开口,她始终被李持盈护在了身后。气浪掀起了绯色的衣袖,几乎崩成了一条红线,湛明真眼眸中闪烁着一抹异光。 “我会护你。”李持盈沉沉地开口。 她不想见湛明真千疮百孔的身躯再度遭受创伤。 长剑一转,剑刃上照出一抹寒光,映衬着冷峻如山雪的眼眸,她双手握住了剑柄,如提刀一般向着悍然冲来的流光长龙一斩。又是一道破碎的声音,李持盈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四散的琉璃碎片射向了天灯,击落了一盏又一盏。 “只要支撑到那牵丝药印的力量消退就结束了。”李持盈没有回头看湛明真的神情,她咽下了涌到了喉头的血,强压住那五脏六腑强行移位的痛苦。 “可这奔涌的威势一次比一次强悍。”湛明真轻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地握住了李持盈淌血的手。 天灯坠落时激起了一片翻滚的烟尘,四面流淌的光束好似一张密不可分的罗网。然而在罗网收紧的时候,湛明真倏然闪身挡在了前方。呼啸而来的洪流好似要碾碎天地,磅礴的威能犹如神尊临世。云与烟激荡着,噼里啪啦中隐藏着流窜的电芒。只是在那赫赫威势即将触碰到湛明真的时候,她眉心一道剑光闪出。罗网轰然炸开,那流光拼接成的天幕乍然破碎。 湛明真趴在了李持盈的怀中,扬眉狡黠一笑:“我猜你封镇了我的灵力后,定会在我身上留下后手。” 李持盈抿了抿唇,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让湛明真消耗那道剑气。那道剑气相当于她的化身,修为至少有全盛时期的八成。剑芒一起,便见绯色流光倏起倏落,硬生生将这虚幻的景致搅碎。 满地梨花如雪。 蓝白色衣裙的少女正坐在石阶上摆弄着一株药草,她时而蹙眉苦思,时而展颜一笑。 那远去的记忆逐渐 清晰,便连朦胧的眉眼也添了几分真切。李持盈失神地望着台阶上坐着的活泼少女,喃了喃唇道:“流丹?” 湛明真掐了李持盈一把,怫然不悦:“流什么丹?只不过是一道过去之影罢了。” “牵丝药印暂时压制了你的灵力,不过你放心,既然没死,那灵力迟早会回来的。”郁流丹朝着李持盈吐了吐舌,笑容娇俏。 李持盈皱眉道:“你想杀我?” 郁流丹鼓着腮帮子,摇头之后又点头,她抬起手一指湛明真:“杀她。但是谁让你总是与她一起呢。” 李持盈又问:“为什么?” 郁流丹歪头,眨了眨眼道:“不记得了。”她只是过去残余的一道幻影。 湛明真连连冷笑,她转向了李持盈:“说够了吗?”她过去也曾想过,为什么郁流丹要杀自己,当初在过情关的时候,相处明明极为融洽,她跟李持盈一样信任郁流丹。后来,她知道了。郁流丹要对付的是妖族。她可以原谅郁流丹对她的背叛,但是她不能原谅郁流丹因一己之私导致师叔以及千千万万无数生灵的惨死! 湛明真伸手握住了九嶷剑的剑柄,蓦地将这柄神兵抽出。她不想见郁流丹,就算是一道过去之影也不想瞧见。剑芒斩在了那道化影上,如水波纹荡开,停驻在人间的幻影悄然无声地破碎。 “牵丝药印是她下的,春山境是她布置的,你还如过往一般,对她深信不疑吗?”湛明真抬眸,望着怔愣的李持盈,唇角一勾,笑容讥讽。 “我——” “你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湛明真将九嶷剑扔了回去,她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了李持盈的唇,微微一笑,“我会生气。” 李持盈与湛明真并肩出现的时候,宋蘅正摆弄着手中的灯,她的面上并没有太多异色。毕竟“春山境”早失去了主人的掌控,一个死人又如何是活人的对手?“果真是妄想啊。”她轻叹了一口气,将天灯放置在了一边,坐姿温婉而又端庄。 “有什么想问的吗?”宋蘅开口。 “流丹她是何意?”李持盈语调低沉。 “我不知道,师姐的心思难猜,我只是按着她的吩咐做事。”宋蘅笑了笑,陷入了回忆之中,“在长河之战开始前,她曾回了药王谷一 趟,留给我一枚玉简。说若是她回不来,就让我打开玉简。玉简中也没有写太多事情,只是提了‘牵丝药印’与‘春山境’。说日后你若孤身一人来拜祭她,那往事皆随风了;若是与一个来自过情关的散修同行,那就用天灯引动春山境。” 宋蘅停顿了片刻,她的视线在湛明真的身上停驻:“与其说师姐憎恨元君你,倒不如说是为了她。不过事先声明,我对你们无恶意,这一切只是受人之托。” “妖族激发血脉神通的丹方是从何处得来的?”湛明真倏然开口。她哪会不知道宋蘅的心思?她仰仗的无非是她们有求于药王谷以及李持盈和郁流丹的旧交情。此事仍旧一片混沌,她笃定李持盈在查清一切前不会动她,湛明真也懒得在这个时候与她计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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