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轻响。 落在了榻上的珠子又飞了回去。 怕湛明真又说出什么胡话来,她忙不迭松开了绳索。 “天药阁那边希望我们离开,那就离开。” 湛明真活动着手腕,含笑问道:“不管了呀?” “让六师妹来一趟,反正她闲着没事干。”李持盈想了想又道,“她修的根本道法是‘虚实之间门’,有办法不让天药阁事情传回药王谷,到时候我们入谷也轻松自在点。”素问长老在此,天药阁必得药王谷授意。不知药王谷中是否也在炼制禁药,她不能让药王谷对她起了防备。 “你这是要两头骗啊!”湛明真恍然大悟,她乐不可支地拍了拍李持盈的肩膀,“行啊,不愧是你,持盈妹妹。”!
第33章 湛明真的“夸奖”让李持盈有些汗颜。 她很想应一声不是“骗”,可仔细一琢磨,不正是两边都隐瞒了消息吗?如果药王谷那边知晓她得知“蜉蝣”之事,恐怕不会轻易放她入谷中吧? “快点联系六师妹吧。”湛明真催促道。 哪怕是从湛明真的脸上看出了“不怀好意”四个字,李持盈仍旧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玉京天演峰。 明月风翘着腿歪在了榻上琢磨她的新话本。先前师祖被气得扬长而去之后,她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几日,发现无事发生,整个人又变得胆大活泼起来。师尊的意思她看得明白,并不禁止她写些闲事,但是很显然,师尊要当那个“主角”。半刻钟后,明月风终于想好了名字,手指缠着一抹灵机,轻轻一勾,便题上了“师尊在下我在上”七个篆字。正当她文思如泉涌的时候,李持盈的消息进来了。 好啊!这个告状的叛徒竟然还有脸联系她!明月风哼哼了几声,很是不满地接收了消息。只是在抬眸对上李持盈面无表情的脸时,明月风的心思如风卷残云蓦地一收,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来。 这变脸的速度让白猫咋舌。 “二师姐,抵达药王谷了吗?湛师姐身体如何?”明月风关切地询问。 “在中阴河朝阳涧附近。”李持盈瞥了眼明月风,言简意赅道,“朝阳城中出了点事情耽搁了,等你来了,我与明真便能离去了。” 明月风:“?”她什么时候说要过去的?在玉京待得好好的,她才不想四处走动。 她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李持盈轻而易举便看穿了。“是正事。”李持盈拧眉,面容肃然。 明月风眨眼:“玉京的俗务需要我来处理,就让师兄、师姐们过去吧。” 李持盈瞥见了堆积如山的文书以及咬着笔趴在了桌上翻看文书的“白丫头”,颇为无语。这个理由找得实在是牵强。“若玉京无人可以主持诸事,师尊自己会处理的。”李持盈无情地驳了回去。“三师妹怕见生人不会说话、四师弟要教授峰中孩子、五师弟执掌刑律脱不开身、七师妹要照顾湛盈,只有你——是个闲人。” 明月风试图挣扎:“我可以跟小 师妹换一换!” 李持盈:“……”要是湛盈落在了明月风的手中那还了得?!“朝阳城之事与药王谷有关,需要谨慎处理。六师妹,我还需前往药王谷打探消息,唯有你的道法能够将此间事压下,从而不惊动药王谷。” 明月风见拒绝不得,便点了点头。她好奇道:“药王谷能闹出什么事儿?”那些修士一心在医术、丹道上,呕心沥血,最是安分。 李持盈:“他们在炼制‘朝暮药人’。” 明月风被李持盈的这句话惊得坐直了身体,半晌后她才喃喃道:“不会吧?”朝暮药人炼制的手段极为残忍,而且一个药人只能使用一次,当时间在他的身上流逝,他走到了暮年,那就只剩下死亡这一结局。 “他们是医者,有着残缺的神农传承,或许是想恢复失传的丹方。朝暮药人是最合适的试药物。”李持盈出声道,她想到了这种可能。昔日郁流丹也提到过“神农传承”之事。药王谷对此十分重视。他们最希望从妖国取回完整传承,可这条路走不通,难保他们不另做谋算。 “若是那些药能成,有利于九州。”明月风皱眉,“过去关于朝暮药人的争论一直没停过,支持者恐怕众多啊。” 李持盈:“朝暮药人的存在有利有弊。可失传的丹方是海量的,药王谷要从何处征集自愿做药人之辈?在九州历史上就曾出现过一些人伦惨剧,为了获得成为药人的补偿,父害子、夫卖妻,甚至在九州掳掠生民……人性最不可控,也正是因为此九州才禁绝‘蜉蝣’与‘朝暮药人’的。” 明月风叹了一口气:“要是妖国那边愿意松口就好了。” 李持盈:“你也见过妖族大圣了,觉得她会好说话吗?别忘了她是为什么来九州的。” 明月风一听就泄气了。如今九州暗处戕害妖族的修士还不少,妖国能与九州维持和平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想要传承无疑是天方夜谭。再者还有百年前封镇妖主的事情在呢,虽然现在局势变了,可万一人家还记恨着呢? 李持盈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收起了鸿蒙令。 她一转头就对上湛明真那双笑意分明的眼。 湛明真问道:“妖国真有传承啊?” 李持盈:“十有八/九。” 湛明真一挑眉,懒洋洋地开口:“那怎么不打上门去?就像长河之战那样?” “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李持盈闻言皱眉,“长河之战实为不得已之事,九州与妖国之间不该再起战端。” 湛明真“喔”了一声,又道:“这意思是当初的杀友之仇就这样放下了?”见李持盈抿着唇不吭声,她又凑近前,佯装好奇,“你恨妖主吗?” 李持盈眼前掠过的妖主是朦胧、模糊而又神秘的,她藏身于一片云雾之中,看不真切。“不恨。”李持盈摇了摇头,又补充道,“在长河之战结束后,怨恨没有任何的意义。玉京的职责就是镇守九州,不让当日的悲惨之事再度上演。” 湛明真“啧”了一声,她托着下巴遗憾道:“可惜我没经历过长河之战。” “没什么可惜的。”李持盈轻叹道,她其实想说“你是幸运的”,然而瞧着湛明真这破败的身体,这句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她拧眉回忆着百年前那场战事,庞大的法相遮天蔽日,山河在如狂澜般的灵力碾压下变得支离破碎,耳畔只余下一道来自亘古的叹息,仿佛天地悲鸣。 “我想吃桂花糕。”湛明真扯了扯李持盈的袖子,面色有些发白。 “我出去买。”李持盈的情绪敛起,作势起身。 湛明真不肯松开李持盈,她摇头道:“储物袋中还有。” 李持盈瞧了湛明真片刻,恍然大悟。这是没了灵力之后连储物袋都打不开了。她从湛明真的身上取下了储物袋,神识轻轻松松地探入了其中。储物空间分了七层,五层是灵石、一层是宝材,余下的则是糕点和药瓶。 湛明真轻声道:“将第七层的都取出来吧。” 李持盈一脸狐疑:“需要服药?”她不太信任湛明真,取出了一只玉瓶,拔开了塞子嗅了嗅,没有发现酒味后,才将它递给了一脸乖巧的湛明真。 “李持盈,你真是温柔又体贴。”湛明真抿了一口,眼眸亮晶晶的,神采飞扬。她的经脉渴求着灵力的滋润,而神魂则是缺少烈酒的浇灌。灵酒入喉,如火焰蔓延。湛明真强忍着咳嗽的念头,可一张脸顿时升起了飞霞。 李持盈看了眼那一碟糕点。 别说是伸手,湛明真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 李持盈有些迷茫,等到湛明真眼神迷离、面颊绯如红云,她才福至心灵。劈手夺走了无色无味的小玉瓶,手腕一抖,里头一滴都不剩了。 湛明真见李持盈发现了端倪,顿时捂着唇笑。她凑近了李持盈,惬意地眯着眼:“怎么?你也想尝尝吗?”说着,作势去取另一个碧绿色的小玉瓶。李持盈瞪了湛明真一眼,她沉着脸先一步将小玉瓶取到手,拔开了塞子后尝了一口,顿时变色! 她的味觉在无穷无尽的苦味中消失了! 她从未尝过这般苦的东西!不是酒,但也不是药。 湛明真觑着李持盈苍白的面颊,伸出手拭去了她眼角不受控制的泪滴。她关怀道:“你怎么这样不小心?什么东西都能入口的吗?如果是毒/药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跟盈儿怎么办?” 李持盈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她抿了抿唇,神情复杂地对上了湛明真满是关切的眼。 如果她唇角的笑容没那么灿烂就好了。 经此一事,李持盈是不敢乱尝湛明真的“药”了。 将瓶瓶罐罐都收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李持盈只许湛明真服用九转回元丹。至于那些瓶子里装的,都用灵膳或者玉髓液那般的天材地宝来替代。就算是如此,湛明真的身体也堪堪维系住,她就像是紧绷已久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李持盈、湛明真二人在朝阳城停留到明月风到来。 期间城主府的人发现了她们,并送上了礼品,表达自己打消了谋取朝阳涧的念头,李持盈也没太在意。是真是假,到时候就知道了。有六师妹过来,她便可以放心离开了。 白猫老老实实地蹲在了明月风的肩膀上,修长的毛茸茸的尾巴来回地扫荡。明月风的乖巧与它如出一辙。 李持盈问了一句:“没被人发现吧?” 明月风:“……二师姐,你这是瞧不起我吗?”顿了顿,她又理直气壮地向着李持盈伸手,“租借房屋的灵石呢?”总不能让她自己掏腰包吧? 李持盈拂开了明月风的手,没好气道:“解决了再回宗门兑换。”顿了顿,她又道,“说起来大师姐还倒欠着宗门灵石呢。” 明月风眨眼:“那是大师姐的事 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持盈:“可我听说乌家一事中,大师姐的所得都落入了你的手中?” 明月风振振有辞:“那是大师姐还我的。还债先紧着师妹,不对吗?” 李持盈嗤笑了一声:“当着大师姐的面,你也是这么说的?” 明月风眸光一转,没有回答。大师姐说“借”,她自然要说“送”了,要不然怎么能让大师姐记挂着呢? 李持盈懒得管楚璧和明月风之间的那点弯弯绕绕,她再度交代了朝阳城中的事情。见着明月风连连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带着湛明真前往渡口,准备离开朝阳城。龙舟破浪而行,几乎在李持盈离开渡口的那瞬间,便有消息传回了城主府中。 “看来如天药阁所言,她只是路过,不是为了朝阳城来的。”秦延年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李持盈一走事情就好办了,天药阁那边松口了,他们愿意赠予天药阁一批丹药换取朝阳涧的妖族。想来有了天药阁的支持,重新拥有灵植以及矿脉的开采权,是迟早的事。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一道如蜃气般的幻雾笼罩了朝阳城,将朝阳城带入了虚实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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