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蕴低下头,觉得伤心,她特意用了最好的纸写呢。 宋扶摇说的塘泽坡那附近的南瓜地还是她们家的,李蕴赶忙去地里看,果真看到了一些滚到犄角旮旯的果子,剩下的估计滚到塘里去了。 李蕴怕姥姥看到也会伤心,就把那些果子捡起来,看还能不能吃,把破了的都埋到土里。 若事情真就到此为止,她也不会再关注余婳了。 可偏偏,一个月后,她在余婳的资助下顺利入学县一中,开学前夕,余婳寄给她们的物资整整有十四个箱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回信。 信是甘老师在没人的时候给她的,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李蕴有,叫李蕴不要告诉其他人。 李蕴拆开那封信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只有她有?为什么?宋扶摇不是说信都被丢到山沟里去了吗。 李蕴时常觉得这是一场奇迹,她不知道中途有多少波折,关于那天的真相又是什么。 她就这样,成为幸运儿,隐秘地和余婳开启了通信。
第10章 余婳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凌晨两点五十分,离她躺在床上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却还是睡不着。 每每失眠时,余婳会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把睡觉当成任务一样去完成,哪怕睡不着也让自己得到休息。 现下,她听到李蕴平稳的呼吸声,知道李蕴可能已经睡着了。 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过很多片段,陆艾泽的话深刻到不用回想就会在耳边反复播放,让她觉得屈辱,而跳出这具身体观望,让她狼狈的事未免也太多了。 每当这种时刻,大脑就像是自虐一般会一一闪过让她想逃离的片段。到最后,精力耗尽,她昏昏沉沉睡过去,闪过的念头却是,也许得再找医生开点安眠药了。 意识到自己又被鬼压床时,余婳心里甚至是坦然的。 出事后,她只要在床底有镂空的地方睡就会焦虑,有时候明明入睡前状态还很正常,睡着后却还是会在最薄弱的时候暴露自己的恐惧。 被鬼压床时,她能清楚地看到梦境在眼前发生,想醒却醒不过来。就好像有道声音在奚落她,你以为你已经好了,其实没有,承认吧,你还在害怕。 余婳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反而平静了,她几近清醒地观看梦魇上演。 很多个片段交织在一起。 她一会梦到拍摄《殊途》时,自己的角色越演越被改动得单薄,由统领一方的大将军变成了守护男主的忠士。 陆艾泽自己带了编剧,进组之后剧本改了又改,到最后只剩飞页,一边拍摄一边写新的剧本。 陆艾泽说的话里最刺痛她的是,她真的保不住她的角色。 也曾在意识到不对劲时据理力争,剧是蔚蓝给她接的,公司高层劝她忍让,“你也知道这戏是为了捧他,他现在流量这么好,这电影是投资很高商业片,忍一忍吧。” 余婳无可奈何,就好像你看到一座房子从地基开始就是歪的,却已经回不了头,只能继续耗费着时间和精力,去完成一部在她看来完全丧失了女主人格的作品。 那个叱咤一方的将军,常在余婳的梦里质问她,“你好懦弱啊,你懦弱,我也只能失去颜色,沦为陪衬。” 蔚蓝老总跟她说之后会给她接一部她喜欢的,可是—— 蔚蓝的情况每况愈下,一直在靠余婳带新人,拉投资,给她接的本子也根本顾不上她喜欢不喜欢了。 就这样强撑着过了一年,终于,蔚蓝倒台了,余婳因为那则爆料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艰难境地。 出事后的那段时间她总是很恍惚,干什么事情都力不从心。直到某个晚上,她在房间里背台词隐隐约约感觉她背一句,就有人小声跟读一句,并发出呲呲的怪声。 这简直太诡异了,余婳一开始以为是幻听,后面才意识到,这声音是从她床底下传过来。 余婳躺在床上,反应过来后身体僵硬,终于想明白这两天她总觉得房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难闻味道从哪里来。 余婳缓了缓心神,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下了床,半蹲着弯腰,一低头和床底下的人骤然对视。 那是个壮汉,满脸横肉,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还在朝她笑,笑的时候口水流了出来。 够了,到此为止吧,余婳在梦里无比渴望自己能醒过来,那个壮汉朝她伸出黝黑的手臂,似乎是要抓余婳的脚。 终于,余婳尖叫了一声,猛地睁眼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背上已经出了层薄汗。 李蕴听到尖惨的叫声,立刻醒了,本能朝余婳跑过去,慌乱中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尖锐物品,却已经顾不上疼痛。 李蕴跪到余婳床边,声音有着说不出的紧张,问,“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余婳还在喘气,借着一点月光,她俯视李蕴的脸,看到她眼睫轻颤,脸上满是焦急。 好像唯她是尊,感受着她的痛苦,可手还是克制地贴着床边,不太敢靠近她。 余婳情不自禁缓缓靠近李蕴,她碰到李蕴的肩,终于感受到了可以和梦境区分开的真实。 就在余婳触碰李蕴的瞬间,李蕴立刻握住了余婳的手,安抚她说,“我在这呢,别怕。” 余婳没有说话,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李蕴的脸。 这举动不太正常,但李蕴没有躲闪,甚至主动贴上她的手,蹭了蹭她的手心。 李蕴还是说,“我在呢,你可以感受到我。” 是吗? 紧接着,像是为了多感受一点似的,余婳的手滑过李蕴的唇,挺立的鼻子,用手指描摹李蕴五官的轮廓。 李蕴心里颤了颤,觉得痒,但没有动。 直到余婳的手指游移到眼睛处。她动作一顿,好意外,居然摸到了一点湿润。 “你在哭?”余婳出声问,声音有点哑,“为什么?” 李蕴莫名其妙,她抹了把眼睛,才知道自己刚才居然流泪了。 睡梦前,她沉浸在自己和余婳的往事里,刚才的梦里,她梦到了那些苦涩但浓重的日子,她坐在金黄的麦浪下拆余婳给她的回信。 她通过那些信,对遥远的余婳投射了美好的幻想,认为这样有余力资助她的人必定的强大的。 然后她听到余婳的尖叫,看到余婳惊醒,坐在床上,不可名状地悲伤像是要从身上溢出来了一样。 你之前到底发生什么过什么事呢,愿意告诉我吗,我又能够替你承担吗? 李蕴心间泛起酸意,她说,“对不起,睡前你问我觉得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回答是不是会给你压力?” 余婳一怔,没想到李蕴如此敏锐,她垂眼想了一会,“其实没有,我也渴望自己是一个强大勇敢的人,你那样说至少证明我曾经展示过这种品质,我很高兴。” 就算重新找回自己很难,也要挣扎着实现。 李蕴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明明是余婳做噩梦了,怎么又变成她哭哭啼啼了。 李蕴真的恨透了自己这一点。 “要开灯吗?” “别开。”余婳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眼下凌晨四点,离她该起床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从噩梦里醒来像是死里逃生了一回似的,这样的深夜寒冬,似乎表达欲和依赖感也变得从未有过的旺盛。 余婳想了一会,明知故问,“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你能接受吗?” 李蕴怔忪了下,“当然可以。” 余婳拍了拍床,“那别跪着了,陪我睡一会。” 李蕴有点没反应过来,但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屋里太黑余婳可能看不到她的动作,又应了声好。 李蕴夜视能力不好,但余婳不想开灯,她就摸着黑慢慢走到沙发拿她的被子,走得小心翼翼,怕又撞到了什么东西。 也是这时,小腿上的疼痛袭来,李蕴随便碰了下,觉得还好,有点疼但能接受,重要的是,余婳现在需要她,她不想又搞出什么别的动静。 李蕴拿了被子上了床,感受到床沉了一块,她平躺着,调整着因为和余婳距离靠近而马上加快的心跳。 可偏偏余婳还不依不饶,“可以面对面睡吗?” 李蕴没说话,慢吞吞的侧过身,眼睛掩耳盗铃搬紧闭,鼻尖却闻到一抹馨香。 她熟悉这种味道,知道是余婳身上散发出来的。 李蕴这下庆幸余婳不让她开灯了,倒是看不出她的面红耳赤了。 余婳感觉到身边这人的僵硬,有些不满,明明刚才还主动贴着她手呢,怎么老生一下熟一下的。 余婳故意说,“昨天白天问你的问题你没说实话吧。” “啊。”李蕴心提了起来,不知道余婳指哪一件。 “你看上去就是很害怕我的样子。”余婳思索着用词,“我不是说恐惧的那种害怕,而是你不相信我。” 李蕴睁开了眼睛。 “你不相信我根本不会怪你,也不相信我们能成为很亲密的关系。”余婳说着莫名其妙来了点气,“你是不是信了网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不然为什么不相信我人很好的!” “不是不是!”李蕴没想到余婳会这么想,赶紧否认,“我是害怕自己会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怕给你添麻烦。” 李蕴无端又想起来红毯上那事,觉得难堪起来。 余婳看终于逼出来了实话,在心里偷笑,逗够了就开始安抚,“没有,你工作以来的所有表现都很好。” 余婳柔声说,“你知道吗,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力量,当被你注视时,我会觉得很安全,虽然我们的相处时间还不算长。” 李蕴听后无声地笑了下,一颗心像是要融化了 所以自己的工作其实做的还不错喽,李蕴开心起来,又在想为什么和余婳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这么变化莫测啊。 “我知道了。”李蕴像是得到表扬的学生,此刻认真向老师保证道:“我以后会……会相信你。” 说这话时李蕴有点卡壳,她突然在想,余婳说的亲密的关系是指什么呢? 好像除了更亲密的工作关系也不能有其他的了吧,李蕴警告自己别胡思乱想。 余婳感到欣慰,“相信我的第一步,以后少跟我说对不起了,好像我多严厉似的。” “好。”李蕴在心里记下。 余婳打了个哈欠,感觉困意回笼,这简直是难得可贵,她有些欣喜地说,“我好像可以睡着了。” “真的啊?”李蕴也很高兴,在她看来余婳天天吃不好,如果再睡不好的话,她实在是担心余婳的身体健康。 “嗯。”余婳问她,“明天是十点的车是吗?” “是的,最晚八点必须起来。” “不要。”余婳闷闷说了一句,她又打了个哈欠,“早上别叫我了,我们干脆一起赖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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