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然的妈妈沉默着不说话,只是默默拿着一瓶速效救心丸坐在旁边,从这个角度看,田一然笃定她妈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你不好好学习就是为了搞这些东西?男不男女不女的,我看你是不想好了!”田俊把田一然的假发拎在手里,愤然地摔在地上,穿着拖鞋踩了几脚。 “你别动我东西,要不然你后果自负,我是把钢琴课的任务完成了才去的,你能不能别这么专///制!”田一然担心的是自己房间里的那些“重金”购买的手办玩具。 那些东西要真是被他老爹一锅端了,她妈妈手里的那瓶速效救心丸,就该她用了。 田俊摔了田一然两个手办,其中一个还是半身登高的,花了她不少钱。 “就让你不要给她买电脑!你非要给她买,有了电脑就在网上接触了这些东西!玩物丧志!”田俊果然把战火烧到了她妈妈身上。 “你别转移话题!那是我考了班级第一换来的!”田一然会玩也会学,她不偷不抢,为什么就不行! 为什么就一定要按照她父母的意志活一辈子! 为什么自己就一定要是他爸爸愿景的实现体。 第一次,田一然想要解放自己心里的那个自由的灵魂。 “砰!” 追求自由意志的下场,就是被他爸扫地出门。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小区里游荡,像个幽灵一样,她妈妈悄悄给她发消息,“你爸爸在书房里等着你回来给他道歉,只要道了歉就可以回来吃晚饭了。” 田一然感动得热泪盈眶,但是指下仿佛生了冰,面无表情地打字回应,“那请您告诉他,我在小区花坛上等他来给我道歉!” 田俊及时接收到这条讯息,怒不可遏,又随手扔了她几副塔罗牌泄愤,“那你就让她不要回来了!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外面天都黑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你也真放心,我去找她回来!” 周曦开门听见田俊坐在沙发上哀叹了一句,“要是一凡还在就好了。” 田一然的叛逆期无限延长,直到敲定最后要在阳溪一中念书,她也只是像打报告一样,通知了田俊一声。 田俊这次的电话打来,没有别的原因,是田一凡的生日要到了,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哥哥。 田俊当时连名字都想好了,最后双胞胎死了一个,就只活了田一然一个人。 因为工作的关系,田一然的爸妈最后也没有再生二胎,但是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成了全家的牵挂,即便田一然小时候受到的关注也不少,但她还是记住了那个哥哥。 “回来一趟吧,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哥哥。” “爸,我没见过我的那个哥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就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我这些天没时间,你们......” “狼心狗肺的东西!”田俊脱口而出,“当时要是你哥哥活了下来......” 田一然换上了带着笑意的语气,“气人吗?最后活下来的就是我,你是不是还要怪我克死了你儿子?!” 9.魔术师 田一然知道自己在电话里的话说得有点重,但是这点愧疚不是对田俊,而是对那个她素昧蒙面的“哥哥”,说点玄乎的,田一然有时候觉得现在偶尔有时候自己耳朵里总是能听到田一凡的声音。 有时候她想着,说不定那是他们兄妹两个在妈妈的肚子里有过十个月的交流,而产生的的天然的默契。 “我不会回去的,要回去你们自己去吧!”田一然挂了电话,埋头趴在桌子上睡觉,心里不痛快了一下午。 要不然换个电话号码吧!这样田俊就找不到她了。 田一然这样想着,晚上放学几乎没有丝毫地犹豫,辗转去了花街上唯一的一家通信营业厅。 老板蔡根花腰上挂着一条短裤,正翘着腿在桌子上看电视,看见田一然,赶忙“正襟危坐”。 “田一然?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蔡根花今年十八岁,高中毕业就在花街“子承父业”,他因为经常光顾田强的棋牌室,所以认识田一然。 “蔡哥,我想换个手机号码,你这能办吗?”田一然自然地从蔡根花的柜台上抽了张彩页,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目不转睛。 她好像有什么“文字饥渴症”闲来无事,总要找点文字来看一看。 “能啊!这能不行吗!”蔡根花拿出一盒带着塑封的电话卡,“还能有你蔡哥办不了的事儿吗?有事儿找你蔡哥!” 蔡根花原名“蔡耿华”,想来也是个响当当的名字,但当时他父母去阳溪镇旁边的一座小庙里问了大师,说是原先“蔡耿华”的名字格局太大了,蔡根花的命格根本就压不住,干脆取个“贱名”。 “那也不能起这么个名字啊!”蔡根花的邻里乡亲听到这名字都笑话他,又是“根”,又是“花”的,不伦不类,就好像那个什么不男不女一样。 蔡根花的父母起初不在意,但是说的人多了,也有了小心思,等到蔡根花稍微长大了一点,就跑去警察局改了身份证上的名字。 但是花街的人依旧喊他蔡根花。 人在江湖飘,谁还没几个艺名呢! “选个靓号吧!”蔡根花滚着鼠标给田一然挑,“人家选靓号都是要钱的,你蔡哥我给你免费。” 田一然掐指算了算,眼花缭乱,干脆选了个带自己生日的。 “那你原先的号码就不用了?”蔡根花问道,“那你可得把里面的联系人都留着,需不需要蔡哥帮你?” 田一然犹豫了,因为她翻找电话号码的时候,看到了许方的号码。 “我要是就这么跑了,是不是不太道德?”田一然本来想着直接换一个小灵通,但是她最近“寄人篱下”,没那么多闲钱,还是算了吧。 她想着自己只收了五块钱,到现在为止都干了十块钱的活了,她和许方早就两清了。 田一然卸了自己原先的电话卡,换上了新的,以前那些同学可以在电脑上用□□联系,手机并不是唯一的联系途径。 逃离那个家,逃离她爸妈,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现在这个机会唾手可得,她没理由犹豫。 “走了蔡哥!回头请你吃饭!”田一然挂上耳机,扣上连帽衫的帽子,本来就不高,书包帽子再一遮,能看出她的样子就算是有鬼了。 “根哥儿!” 还没等田一然从门口走出去,一计响亮的声音就炸开了。 “滚蛋!再喊我根儿哥我给你牙打掉!”蔡根花在花街有很多“艺名”,跟他关系不一样,喊得名字也不一样。 颜家禾和赵其乐都是和他一样在花街上混的,自然熟络一点。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来干什么?”蔡根花扔了手里的苍蝇拍,点了根烟继续看碟片。 “周末有空吗?揍个人去!”赵其乐翻身在蔡根花的柜台上摸了个苹果就啃了起来,“我们离不开你!” “去!”蔡根花猛吸了口烟,“你根哥儿我是凡角吗?” 田一然回到她舅舅家,舅妈已经开饭了,正在布筷。 田强的棋牌室就开在路边,一楼用来给人打牌,二楼腾出一间房给田一然住,田一然独有一间房,靠近花街,一开窗就能把这条街尽收眼底。 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拉上窗帘的。 “然然回来啦!快快,洗手吃饭,今天给你买了烤鸭,烧鸡,还有猪耳朵。”舅妈笑吟吟的,就怕田一然认生,在花街过得不好。 他们夫妻俩没有生养过孩子,笨拙地,尽自己所能想要把最好的都给田一然的样子,让田一然感动。 饭桌上,舅舅一个人喝了三瓶啤酒,还给田一然倒了一杯,“能喝吗?试一试?” 田一然自然地开了一瓶,和田强碰了一下,仰头咕嘟嘟喝了三分之一,脸都红了。 “我去,这么厉害?背着你爹妈没少干坏事啊!”田强调侃道,“能喝多少?” 田一然摇头,实际上,这是她第一次喝酒,一点也不好喝,酸涩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连打了三四个嗝,她觉得自己胸腔里都是泡沫,但是她好像是在跟谁较劲一样,拎着酒瓶就要跟田强继续砰。 看架势,是想要一醉方休! 喝酒就怕助兴,田强说着就要再来一瓶,被舅妈拦住了。 “干什么你!然然不知道后劲,你还不知道?”舅妈偷偷给田强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墙上的挂历。 这些年来,田强和老婆为了能怀上孩子,一直在努力,出花街到城里的大医院看都没什么办法,年后从外面打工回来,找到花街的羊神医,得了个偏方,喝了小半年的中药。 最近说是可以试一试,能怀上当然能最好,不行的话,还得慢慢调理。 在大医院他们把什么检查都做了,两个人的身体机能都没什么问题,问了好多医生,给的建议大多都是让他们放松心情,怀孩子不是急的事。 但是回花街,让羊神医一看,就说田一然的舅妈有虚证,而且是娘胎里带的弱证,要吃中药好好调理调理,田强也要配合着一起喝中药。 总归是这种事还得夫妻同心。 田一然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她舅妈说,“要是能生一个跟然然一样好看,聪明的女孩子就好了。” 田一然鼻子一酸。 因为从来没有这么夸过她,田俊总觉得她是个废物,不管她做的再怎么好,在他眼里都比不过那个已经死了的哥哥。 “舅妈,要不然我给你当女儿吧!”田一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她是真心的,但是田强夫妇只当她是在开玩笑。 “然然喝醉了,你爸妈对你多好啊,把你培养的这么优秀,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田一然酒劲上来,摇了摇头,小声嘟囔着,“我是真心的。” 花街夜深,开始刮风,一场秋雨一场凉,许方习惯一个人在家写作业,她等到半夜,高研都没打电话回来。 她捏着手机,翻着自己的通讯录,寥寥可数的几个人。 许方按下了田一然的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许方又重复拨打了好几遍,依旧是这样,“怎么好端端地电话打不通了?” 跑路了? “咔嚓——” 许方迅速关了桌子上的台灯,听着门外的动静,不是一个人,好像是两个人。 高研站在门口跟梁越道谢,“谢谢你今天陪我去医院,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面对他们一家三口,许永昌那个人你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方在家吗?”梁越往屋子里看了眼,“她没事吧?” “没事,那孩子我知道,就是倔了一点,她没什么坏心的,是个好孩子,我宝贝女儿我知道。”高研满脸自豪,“幸好我还有许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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