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对方说:“我早就在想,如果这一次,我同过去没有什么分别的话,你还会再次为了流言蜚语、为了种种你的想法而抛弃我的是不是?” 祝春知想着:自从碰上自己后,齐疆好像都没有什么好命运。 死过两次,第三次又差点因为自己的举动丧生在电梯里。 所以祝春知坦然点头。 强求得来的命运,得过且过吧,不爱人又不会死。 齐疆不爱她了自己又不会死。 祝春知抬眼看她,缓慢地说:“是。” 齐疆忍着哭意笑着说:“那我就不要了,祝春知,是我主动放弃的。” “好。”祝春知答。 是啊,这一世应当会如自己所愿,齐疆的未来是一个光明的世界。 稷民大学的新闻系。 怎么说也是,这一世齐疆的心思跟自己的不一样。 自己避开了所有可能会被众人议论的职业,蜗居在研究所内,整日只与植物和泥土打交道。 如果齐疆也存了和她一样的、对对方的自私的心的话,就不会想要继续选择去新传这样需要抛头露面的职业。 齐疆,你所说的永远忠诚的诺言呢?为什么全都不见了。 这一次仅有祝春知的一厢情愿了。 她自嘲般笑笑。 不再去争求了。 于是说:“我会为我所做的每个选择负责。包括推开你这件事,我从不后悔。” 齐疆忽然朝她走近了,问:“最后问一句,董梦易为什么提前出来了?是你在运作?” 祝春知低头,“你不是要去上稷民大学吗?离西州也不算太近。” 她希望齐疆不会被束缚住,能去她想去到达的最好的大学。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去管。”齐疆只知道这一次,祝春知把她与齐琇相处的时间又缩短了。 又让自己成为一个孤独的人。 难免会使自己想起曾一个人孤零零死去时的情形。 “好,我不会再去管了。” “再见。”齐疆说。 交错身之际,祝春知却忽然不受控制地捉住齐疆的衣袖,细瘦的手腕上布着青筋,她问:“我和你,以后能做朋友吗?” “不能。”语气决绝。 祝春知知道了。 过去是她放任齐疆一个人度过了那样孤楚黑暗的日子,她活该。 于是祝春知也不准许自己留着再到齐疆的身边妄想。 “好,再见。”她站直了身,用坚定的语气把话说死,“齐疆,走出门的这一瞬间,我保证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齐疆的脚步顿在那里。 心内的决定悬起又被搁下。做她身旁的朋友时时见面也是好的吧齐疆,难道你真的能不去见她?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终于还是迈了出去。 “我也保证。” 我不想我们之间再多些这样的记忆。 她祝春知算什么啊。 我也会试试的,去过一种没有她的生活。 我会过得很好的。 / 大二那年的寒假,从稷民大学放假回家的当晚,齐疆在街头等候叫的车辆时,碰见了祝春知。 说是碰见,倒不如说是她情感的不自觉追随。 茫茫人海中,偏能捕捉到她。 她再一次违背自己的誓言,不自觉地看向那人。 就像在无数次的梦境里那般,祝春知穿着黑色大衣,围着古红色围巾。手指间夹着一点猩红。 如果不是脸色那样苍白,只怕会让人觉得是在拍画报一般。 目送着那个身影走进医院之中,齐疆抬头,西州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 回家之后齐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怎么想都觉得心痛不已。 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虚弱的样子啊…… 上网搜索了医院的名称,得出个心惊的结果。 那是家治疗肺癌和肿瘤很有名的医院。 治肺癌…… 她忽然想起了第二次重生的那个暑假,医生说祝春知的右肺有结节。 齐疆揉捏着手心,却忽然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想起来祝春知住院那晚突然无缘无故发疯一般给她打电话。 在医院里还莫名其妙地拉她的手看。 齐疆在台灯灯光下张开手掌心看自第二次重生后,左手命运线附近又多出的一个小点。 用力地去揉,早已经长在肉里了。 难道一次重生,命运线上就会生长出一颗痣? 回想起第二次重生的那个时刻,下午两点多—— 齐疆自小男孩刺耳的哭声中惊醒。 公鸡发出临死前的惨鸣。 齐疆大步奔跑过去,对着人群大声喊:“隧道里有大车冲过来,远离限高架!快跑。” 又一次看见了在人群中的祝春知,这一次对方竟然像入定了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齐疆再一次朝她奔涌去,急得眼角迸出眼泪。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体接触到对方的身体,然后狠命把祝春知朝远处撞开。 车辆即将要撞上那道限高架了,齐疆慌乱中余光瞥到旁边开着窗的轿车,将手伸进车窗里,用力一直捶按汽车的喇叭,响声刺耳,隧道里的那辆半挂车堪堪刹住了车。 事后她向询问她的人推说是预感。 而第一次的自己,将祝春知推到一旁后,来不及躲避,死于限高架下。 第二次刚醒来时恍恍惚惚觉得那好像是一场梦,等周遭发生过的一切都在重演时,她边冲着祝春知奔去边高喊着让人群疏散。 人死了才会复活,才会有上一世的记忆。 那祝春知又为什么会有记忆呢? 思考有声,振聋发聩。 齐疆终于知道那晚祝春知为什么发疯了。 她也即将发疯。 因为这不是自己的重生,而是祝春知的重生。 齐疆顾不得一切了,急忙跑着下楼揽下辆出租车赶赴那间医院。 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的话,那祝春知的手掌心应该也是有颗痣的。 齐疆心痛到自己并未发现自己的身与魂都与祝春知接近。 纵使当初话说得再绝,齐疆也没有再将祝春知的联系方式删除了。 是啊,这次的重生以来,她从来没仔细认真地想过为什么这次祝春知会记得她。 她给祝春知拨去电话,没人接。 铃声响过第四遍时,齐疆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心都在坠下,魂无法追随。 那人问:“你好?” 齐疆提捏着一整颗心道:“你好,我找祝春知……” “哦,你是她家人吧,她出去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齐疆重重舒出口气,向那位男护士问清楚了祝春知的病房位置和床号。 夜晚11点,齐疆踏进病房时依旧并没见到祝春知。 她去护士站问:“1206房间的病人还没回来吗?” “哦你说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啊,应该是在外面抽烟区呢。” 顺着指示跑着找过去,一片幽静的竹林中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外边套着件薄薄的大衣。 那人正抬头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月光照耀在她身上,漂亮又脆弱,光华天成。 指尖还闪着一抹猩红。 抬手抽那支细烟时,烟雾自鼻尖沁出。但之后,就听见一阵长久的咳声。 声音止不住时,祝春知抬手用帕子捂住嘴。 咳在身体内,五脏六腑都在被这咳声摧残。 齐疆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沸腾,心痛极了,也恨极了。眼眶顿时又涌出泪来。 她冲过去抓住祝春知捏着烟的手,看着这一世她手心里忽然冒出来的痣,忍着哭腔,质问她:“上一回就是这样死的?!” ----
第46章 让水倒流 【齐疆去世的第四年末。】 那只被赵澜争找回来的卡其色小狗不吃也不喝,瘫在祝春知怀里。 祝春知赶紧抱着它去宠物医院。 搂着它温热的身体时,她想起以前养过的一只名字叫可乐的狗。 那时候齐疆曾拿过祝春知的保温杯,见浅绿色的杯壁上刻着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可乐。 齐疆笑,祝春知自书架前回头望向她,问:“笑什么?” “假装这个杯子里的清水是可乐吗?” 祝春知彻彻底底将身子转过来,食指的第一指节轻扣在银色书脊上,沉静道:“可乐是一只狗。” “?”齐疆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说错了话,神色无措,保持着拧开保温杯后一手捏瓶盖一手握杯体的动作。 “我小时候养的了,早就已经死了。” 祝春知十四岁时,从野外山林间抱了一只浅褐色的还没满月的小狗回家。 张靖田正蹲在水池间刮着一条草鱼的鳞片,阳光的挥发下腥味更加明显。 祝春知没有喊他,只是将怀里的小狗用深蓝牛仔外套裹着,走近了两步,问:“我能养只狗吗?” “再养只你吧,”张靖田抬头,泛着腥的手从旁边窗台上拿过软包烟送到嘴边叼出一支,“滚。” 那时候连她自己在张家都只是暂住,更何况一只小土狗呢。 祝春知寻了个不深的山坳,给小狗缝了个窝,听小狗吱呜地叫着,拿自己的零花钱到旁村家里养了羊的人那里讨了些羊奶。 小狗几个月时还被偷着养在柴火垛里,祝如敬知道后,让她抱着狗,领了她到张靖田面前,冷冷说:“让她养。” 向来性情暴戾的张靖田竟然也听了她的话,看着祝如敬大摇大摆地把小狗的东西拎进祝春知的卧室,他也只沉默着向外走。 祝春知喜欢极了那只小狗,眼睛湿漉漉的,像齐疆。 可结局也像齐疆。 祝春知住校期间几次给祝明贞打电话,说想听一听可乐的声音,都被祝明贞推拒。几次都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同老师请了假,等进院后,一张湿漉漉毛茸茸的动物草皮被挂在水池间,地上渗流着暗涌的血迹。 祝春知尖叫出声,张靖田从厨房屋内出来,手中持着一锅沸腾的火炉。 炉子中的肉块令她烧灼了眼睛。 她抬手将炉子打翻,滚烫的肉汁汤水倒溅在张靖田身上。 他跳了两跳后,快步冲上前来,对着祝春知抬手便落下啪地一巴掌,口中振振有词道:“怎么,你老子我还比不上一个畜生了是吗?” “就是比不上!你哪里算是个人了?!”祝春知没有理会脸上的疼痛,指着他鼻子骂。 “你个小畜生说什么呢,看我不打死你!”张靖田气急败坏地从水池旁操过一把铁锹,作势要举起砸到祝春知头上。 祝春知没有躲,睁着眼睛迎着。 祝明贞拦住了张靖田的身体,“唉呀你跟她见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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