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染墨绿色的,老板手抖,把黑色拿成亮黄色和绿底色混的。”方思莘幽幽地说,语调平静,娄夏却感觉下一刻就会有恶鬼从那个荧光绿的头发后头窜出来吃了自己。 墨绿色合理,娄夏想。 许多画师都有一些对于艺术的执念,或者说,小怪癖。 方思莘的小怪癖是,喜欢把自己的头发折腾成和自己设计的角色一个样子,她自己解释说是方便画画或者建模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自己的头作参考。 娄夏却觉得她是单纯的中二,做一个角色爱一个角色,就想要让自己的形象也向着角色靠。 而最近这段时间她和那个原型是青龙的新角色——纹身师玄钗打交道比较多,可能本意是想染个墨绿色,烫个直和玄钗来个同步发型。 “这也太灾难了,是去Emily那儿做的吗。”娄夏像是被花蕊吸引了的花蝴蝶,飘飘然跟着方思莘走到她的工位。 “是,和胡婵一起去的,她把Emily抢走了。”方思莘走到工位上,把一沓纸扣在一堆草稿上。她嘴里的胡婵是狐姐的真名,狐姐三十来岁熟女了还是幼稚地不喜欢自己的全名,说展开来很像胡搅蛮缠。 方思莘平时没什么坏心眼,在称呼和日常细节里一直都非常无所谓,也许在工作上是被胡策划欺负惨了,在别的方面狐姐越是炸毛,她越是喜欢逆流而上——现在全公司就她一个人叫胡婵全名儿,每次叫的时候还吐字非常清晰,生怕别人听不见。 “你不会让那个死Gay给你做的吧?那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呵,”方思莘冷哼一声,“下次他再也不敢了,现在他欠我两次免费造型。” “那你最近就这样了?不过你别担心,虽然你现在这么扎,像个葱头……” “但是呢?” 娄夏笑弯了眼,“但是过一段时间,等长长了再这么扎,就像韭菜了。” “这色比韭菜亮多了,跟霓虹灯似的,烦人。”方思莘头疼。 “没事儿赶明儿再去染回来呗,染头发这事儿由深入浅难,由浅入深还不容易?” “不了,一坐一下午的,没空。”方思莘抬头看娄夏普普通通的栗色长发,“你想染吗?免费送你一次。” “不了,没啥热情,而且我头发长得慢,你这韭黄两个月恢复,我得小半年。” 娄夏这态度在设计师和画师里倒是罕见,美术组放眼望去十个里头九个人的头发都是洗剪吹漂染烫过的,还有一个就是娄夏,栗色还是她天生的颜色,并非染上去的。 “狐姐也还在呢?她不是立志不熬夜吗?”娄夏视线漫无目标转一圈,最后定到草稿堆上的那沓崭新的纸上,指指,“这给你的什么啊。” “哦,”方思莘掀一张塞给她,“差点忘了,正好你在,看看。胡婵刚才跟我谈新设备的事儿呢。” 娄夏低头看,燥热的夏夜没有开空调,不久前印出来的A4纸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余温和墨香,上头有一个表格,详细列出了一些设备名,后面跟着需不需要更换、期望档次和所需预算。 娄夏眉开眼笑:“没写上限啊,狐姐这是大发慈悲了啊?” 方思莘:“类似问卷调查,”压低声音,“胡婵那老狐狸,心里肯定有数。” 娄夏也压低声音:“你有本事说,有本事大声点啊。” 方思莘:“靠,你和谁一头的?” 娄夏:“谁给我换新电脑我和谁一头。” 方思莘重开一个话题:“你现在要走了?” 娄夏抓起早就收拾好的包冲她晃晃:“你走不走?” 方思莘把一个pad扔进包里,拉上拉链:“嗯,要不要去喝一杯?” 娄夏晃晃脑袋,觉得还算精神抖擞,可能酒吧喝点会更容易入眠,于是点点头:“去哪啊?” 方思莘拎起包就走:“你又没有需求。” 娄夏眨眨眼,跟上去。 娄夏和方思莘进Y公司前就认识,留学时认识的,方思莘比她大一岁。 方思莘名字乖巧,脸长得也乖巧,平日里表情很少有起伏,但是和她相处久了就知道她压根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她自己从家乡到A市工作,家里没别人,天一黑就喜欢混迹各大酒吧街,而且在酒吧里是根本不用酒就能自己醉的那种。 没错,她喜欢搞一/夜/情,而且取向自由,什么样的人,只要看对眼了她都能睡。 在这方面她更喜欢找女人,娄夏在美国的时候曾经好奇问她为什么,她回答:“因为方便,好掌控,而且舒服。” 娄夏嫌弃地看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做防御状。 方思莘更加嫌弃地看回去:“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挑人的。” 娄夏不乐意了:“嘿,你什么意思啊?老娘哪里入不了您的法眼了?” 方思莘大量起来,娄夏赶紧冲她抛个媚眼,然而对方却不吃这一套:“长得太纯。” 娄夏骂她:“Putain.” 这一夜,方思莘又把她拽到公司附近的les酒吧。她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剧情却千篇一律,方思莘忙着寻找猎物,娄夏落得一片清净,一口口慢慢喝眼前的酒。 A市的les吧氛围不像国外的那样热,除了有些活动的时候,平时更像是清吧,方思莘找了一圈,没什么收获,一脸郁闷回来了,对娄夏说今晚又只能独自挨过漫漫长夜了。 娄夏看一眼她荧光绿的头发:“嗯,意料之中。” 方思莘坐下来喝第二杯酒,她第一次要带娄夏去les吧的时候很认真地问过她的想法 ——“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不去les吧,哪儿都能喝。” 娄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都一样。” 方思莘一开始以为娄夏在说她也是Bisexual,s双性恋,两边都行。 但事实证明她确实是Bi,只不过是两边都不行,娄夏只对酒吧的驻唱、乐队、灯光、饮料或者酒感兴趣。 对此,娄夏表示,她不擅长谈恋爱。 ——“好麻烦,没啥欲望,也没啥愉快的回忆。” 现在能做的事情这么多,如果在某件事上不能称心如意,娄夏就干脆不想掺和了,为什么不把精力多用点让自己高兴的事上呢? 喝完酒和方思莘告别,娄夏也不能开车了,就晃着回家。 今天才周日啊,她想,离周二还有好几天,也就是说离杜老师还有好几天。 近几年她喝完酒,不是每一次,但也老是莫名其妙想起杜若瑶,也许是因为杜老师带给她的温暖回忆太多了。她想联系她来的,可是每次拿出手机找到号码,就会想起她出国前她们最后一次不欢而散的场景。 在美国的第一年,某一次在酒吧,酒精上头的娄夏脑子一抽,狠狠心把杜若瑶的号码删掉了。然后以后的两年里,她每次有联系杜老师的念头,都得靠背下来的号码。后来回国了,她工作忙了,家里事情多了,喝酒少了,想起的就少了。 现在终于有正当理由拨出这个延迟了太久的电话了,娄夏掰着手指计划着,今天回去休息,然后明天千万不能喝酒,周一下午三点去接妈妈和娄尚回家,周二的时候大概五点左右联系杜老师,最好能一起在学校食堂吃个饭…… 周日娄夏又去加了班,惹得杨小慧又是一阵感激,拉着她问东问西总算把那条蛇一样的青龙完成一个八九不离十。 “唉,你见过哪个龙吐穗子?” “报告夏姐,我没见过龙。” “……”确实,诚实还是很诚实的。 然后娄夏让她去找点恐龙、龙虾,或者别的动画漫画里的龙,一切与龙有关系的动物当参照,目标是把现在的青蛇进化成条青龙。 周一下午,娄夏抽空去医院看了看李薇薇,好久没见到她,两人却没有聊太久,娄夏忙着办了手续,然后还要驱车把娄母和娄尚连着她的小侄女送回家。 离开时娄夏握着李薇薇的手轻轻捏捏,李薇薇平日里由于腿脚不便,很少运动,怀孕期间又被喂进去不少滋补的食品,现下胖了不少,但是由于剖腹产伤口尚未恢复,在娄夏眼里还是很憔悴的样子。 “薇薇姐,你辛苦了,明天我会和,杜若瑶一起来照顾你。” “嗯,我知道,”李薇薇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润,“前两天瑶瑶也都来了。” 李薇薇突然感觉娄夏的手僵了一下,只有一瞬间,就恢复了。 是错觉吗?李薇薇想,是错觉吧。 又说了几句话,娄夏在两个女人的指导下抱起小侄女,和李薇薇道了别向地下车库走。 安顿好一家老小,又被娄妈妈留着在家吃了顿晚饭,娄夏自己下楼,愤恨地踢车轮胎,脑子里李薇薇的声音回荡着:“前两天瑶瑶也都来了。” 过一会,她又想,明天就可以和杜老师吃饭,然后被手把手教学产后护理了。娄夏又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回家,洗漱,吃点零食,画会图,打游戏,两三点睡去。 第二天下午四点半,娄夏的车开到了高中学校的校门口。 她下车来,挺直了腰板满意地看着自己停的车,正好停在路边停车线正中间。 她抽出手机,想联系杜若瑶。 ……杜老师的号码是多少来着? 娄夏挺直的脊梁骨一节节缓缓低下去。 半晌,她惆怅地看着空荡荡的拨号界面。 ——她忘记杜老师的手机号了。 【📢作者有话说】 修文V1.0 9 ☪ 得寸进尺 ◎娄夏眨眨眼,看到她面上晕开一小片浅红。◎ 杜若瑶周二的课都被排在上午,但是她没有翘班的习惯,一般都会在办公室呆到四五点。刚开始那几年是因为作为职场菜鸟不敢走,近几年则是单纯地觉得回家也没什么事,不如在冬暖夏凉的办公室舒舒服服坐到四五点,不仅可以在学生同事面前刷个兢兢业业的标签,还能顺带着在方便实惠的学校食堂蹭一顿晚餐,何乐而不为。 四点三十五,黄珊珊推门进办公室,背后跟了个抱着默写本的小课代表。 “好了,放那儿吧,谢谢啊。”黄珊珊冲课代表嫣然一笑,小课代表的脸上被逗出一抹红晕,说了句不客气就小碎步挪走了。 英语组唯一的男教师顾老师探头过来:“黄老师蛊惑小男生真是一套一套的,羡慕羡慕。” 黄珊珊:“顾老师今天怎么也还没走?” 前阵子不是一上完课就脚底抹油去找女朋友腻歪的吗?导致顾老师的学生来问问题,通常都去找蹲守大师杜若瑶。 顾老师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瞧黄老师说的,我也得偶尔努努力,赚钱养家啊。” 黄珊珊轻笑两声,丝毫不吝啬展露自己的好心情。 杜若瑶抬头看一眼黄珊珊,眉眼标志,妆容精致,唇若丹霞,衬得她脸上的笑容格外明艳动人。杜若瑶心里想,黄珊珊这么受学生们欢迎的原因之一一定是是她非常爱笑,她的嘴唇非但不薄,还有些丰满,这使得她的笑容亲切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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