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苒又停下来,江语乔和她脚尖对脚尖。 “风铃花?” 向苒心里升起一点期待:“你记得吗?” 江语乔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十年前的事情实在太遥远了。 “2009年,我们第一次见面。”向苒终于讲起那一年的事,“我去山塘庄整理我妈妈的遗物,在楼道发呆时遇见了你,你在做什么呢?嗯——你在......跑来跑去、吵吵闹闹的、你问我是谁,问我是哪个年级的,教我画丁老头,啰哩吧嗦,还塞给我一盆风铃花,说是你奶奶种的。” 那天的片段像是永不褪色的影片,现在想起来,仍像是昨天的事情。 江语乔安静听她说,可是,她为什么会带一盆花去学校呢。 “所以,明信片上的压花是风铃花,等等,什么叫啰哩吧嗦的!” “就是啰哩吧嗦嘛,一直缠着我,问我为什么不说话,你小时候真的很吵的。” 江语乔不认:“有吗?” “有啊,很吵,话很多,一肚子歪理,天不怕地不怕的,哦,你还徒手抓蝙蝠。” 这人怎么这样胆大,向苒光是想一想,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江语乔瞪大眼:“这你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哦。” 向苒笑眯眯,旋即有些落寞,那样漫长的日子里,她都是独自一人走过的。 江语乔察觉她神色有异,捏了捏她的手:“在想什么?” “在想,你要是也能记得就好了,有一点难过吧,不过只有一点点。” 江语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高中的时候,你是数学课代表,会在下午课间去办公室问作业,你还记得是第二节课后,还是第三节课后吗?” 向苒不明白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摇摇头。 “是第二节课后。”江语乔说。 “你怎么知道......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数学课代表?” 堤坝尽头是一段石阶,顺延往下便是原礼大学最大的人工湖,江语乔拉着她往下走,没有回家的意思。 “因为——我知道的也很多啊,我知道你是数学课代表,知道你们班有四十七人,知道如果要抱作业本,你需要跑两趟,也知道你去食堂会带个小罐子,就是我在你家吃到的萝卜小菜,嗯,还知道你们班的体育课总在下午,你作为宣传委员,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班里画板报,你画画很好看,不像我们班,永远都是倒数前三......” 江语乔滔滔不绝,向苒安静地看着她,某个瞬间忽然想要落泪,她从未想过,她注视江语乔的同时,江语乔也在注视她。 “不过,你画的那个女孩并不像你。” “嗯?哪个?” “黑板报上总有的,抱着星星的女孩......” 说着,江语乔忽然记起,女孩抱着的五角星,似乎和失物招领处那把伞上的五角星长得很像。 向苒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木根,简单几笔在地上勾勒出女孩的轮廓:“这个吗,不像我的话,你觉得像谁呢?” 她看了看江语乔,又慢慢画出江语乔的衣服,江语乔的背包...... 江语乔像是笑了,又像是叹了口气:“我当年,直接问你就好了。” “问什么?” “问——你到底喜欢谁呢?你说有喜欢的人,我想来想去也猜不到,每次路过你们班都要看上好久。” 是啊,当年自己直接说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等到2018年。 “那,后来呢,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江语乔说:“因为一张照片,肖艺寄来的照片。“ 她讲起跨越大洋彼岸的老旧瞬间,讲起孟媛的蛋糕和存留的手机号,讲起她回到老房子,找到一盒留存许久的蜡烛,讲到那个下雨的雨夜,讲到她撑伞送一个女孩去公交车站,那是向苒,一只脚撑着身子,另一只脚一下一下点着地面的向苒。 “所以,那天晚上给我打骚扰电话的人是你啊。” “准确的说是——我弟。” “江朗,专业背锅一百年。”向苒点评,“不过,你现在的同桌居然是那个糕饼铺的小姑娘,命运真奇妙。” 是啊,谁能想到原本转学的肖艺,会在后来拍下最关键的线索呢。 “对。”江语乔点头“那家店的豆花蛋糕真的很好吃,你还记得巷子里那家奶茶店吗,名字很奇怪那家。” “记得!”向苒印象很深,“我记得他家有个饮料叫什么,什么冷酷无情,像是黑芝麻糊!” 江语乔沉默:“那么奇怪的名字,你点过?” “对,我觉得味道还可以,你没喝到可是大大的损失。” 江语乔更沉默:“......我点过。” “味道呢?” “......像芝麻糊。” 向苒哈哈笑。 再摇晃,距离错过末班车只剩一刻钟,向苒看了眼时间,提醒她:“回去吗?” 江语乔不答,只说:“起风了。” 向苒穿的少,毛线罩衣不抗风,她缩了缩脖子:“是有一点。” 江语乔照葫芦画瓢:“一般偶像剧里要怎么演,我是不是该把衣服脱下来给你穿。” 向苒拒绝:“不要,幼稚。” “那......”江语乔张开手臂,“那我抱抱你吧。” 她无师自通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向苒双手攀上她的后背,鼻尖划过江语乔的颈窝。 “辛苦了。”江语乔顺势凑到她耳边。 “嗯?” “辛苦了,现在,这些不是私人的事情了,早一点就好了。” 向苒回:“晚一点也没关系。” 缱绻的拥抱里,江语乔彻底错过末班车,她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你送我那么多东西,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向苒接过来,看见了沈鹤。 “是小鹤老师。”江语乔指给她看,“她在学校不叫沈老师,叫小鹤老师,所以一开始我才没想起来,当时我闹着办报社,小鹤老师帮我拍了这张照片,前段日子校长找到寄给了我,我想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照片上的沈鹤笑得很幸福,和向苒记忆中总是坐在窗边的沉默形象全然不同,向苒看着看着,一滴泪落手里的旧照片上。 “谢谢你。” 向苒一直很想知道,妈妈最后的日子,究竟是不是快乐的,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这个是你吗?”她指向照片上笑得张牙舞爪的女孩。 江语乔点点头,帮她擦掉脸上泪水:“小鹤老师和我说过的,她说她有一个女儿,她很爱她的女儿。” 向苒笑着看她:“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真的,我没有骗你,这件事我一定记得,一定。” “好,我信你。” “所以,所以......你能不能再收留我一晚,就当是......就当是礼尚往来,光顾着说话,末班车都走掉了。” 向苒笑,笑得江语乔脸红起来,这样拙劣的借口,她在说给谁听呢? “这样就可以吗?” “嗯?” 向苒大声说:“这样就可以吗?这可是很贵重的礼物。” 没等江语乔回过神,她握着照片靠近,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放,蜻蜓点水,鱼儿跃上湖面,近处荡开一小处涟漪。 向苒说:“至少这样才像样的。” 江语乔的神识彻底飘远了,湖水倒映着皎洁的月光,向苒抓着她的胳膊再一次靠近,三秒,六秒,八秒,再之后江语乔便数不清了,片刻的瞬间在此刻成为永恒。
第72章 2018-2016(7) 招待所的吹风机不太好用, 许是因为老旧,有些接触不良,工作一分钟便要休息一分钟, 江语乔吹了十分钟仍没吹干, 耐心耗尽,拧着湿漉漉的头发推开门, 看见向苒正靠在桌边看手机,眉眼弯弯, 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怎么了?” “嗯?”向苒把手机递过来, “你看。” 屏幕上是来自舍长的控诉:“说好的奶茶呢!你又不回家!怎么回事!那个狗东西带你去哪了!我要报警让警察抓你俩!” 狗东西抿着嘴笑,笑着笑着舍长又发一句话。 “虽然但是, 要是那什么......你注意安全懂不懂。” 哪什么? 江语乔没反应过来, 向苒已经把手机收了回去, 扫过一眼, 脸红起来,转过身去倒水:“出来的时候答应给大家带奶茶的, 结果没回去。” “明天补上,我补, 双倍。” 江语乔从包里翻出一堆东西, 水乳小样, 一罐面霜,还有两片面膜,向苒端着水杯打趣她:“你这——挺齐全。” 江语乔没说话,又翻了翻, 拿出一套睡衣。 上次临时外宿, 两个人什么都没带,只能穿着卫衣长裤休息, 实在难受。 “是新的,已经洗过了。” 她不看她,她偏要去看她,凑近了笑:“所以,你是未卜先知,一早就知道会赶不上车喽?” 江语乔轻轻推她:“快去洗澡,好晚了。” 发梢上的水滴落在她的肩膀上,向苒去摸她的头发:“没吹干。” “吹风机不太好用,你先去洗,我下去问问有没有别的吹风机。” “我今天不洗了,姨妈来了,刚好你下楼的时候帮我买一包卫生巾吧,刚刚忘记了。” 确实,江语乔算了算时间,这会儿该是她的第三天,她下楼,问过前台,又绕去自动售货机,除去卫生巾,还买了些果汁零食,售货机最下排放着几盒杜蕾斯,江语乔视线划过,忽然想起舍长的话,后知后觉脸红起来。 她绞尽脑汁留下来,只是想要待在向苒身边,同床共寝会发生的事,她有想过一点点,但只有一点,毕竟她们才刚刚在一起,再者她对这方面的知识基本为零,就算要学,该怎么学呢,江语乔想找几本习题册来做,但此刻她攻克的并不是数学大题。 江语乔越想,脸越红,进门前拍了拍脸才去开门,电子锁发出叮铃一声响,倏忽间,整个楼道的灯忽然熄灭了,屋里漆黑一片,向苒的声音从床头方向传来。 “语乔?是你吗?” 她似乎是吓到了,声音有些紧张。 “是我,没事,应该是停电了。” 房间很小,挪动两步便能碰到床,江语乔在另一侧坐下,向苒察觉到床垫凹陷的方向,朝着江语乔摸过来,江语乔握住她的手,塑料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买了什么?”向苒碰到一瓶饮料。 “买了些吃的,果冻,蘑菇力,冰红茶......” 江语乔的声音停下来,向苒从她背后抱住了她,呼吸覆在她的背上,和湿漉漉的水汽纠缠在一起。 江语乔抓住床单,深深吸了一口气,胡乱说着:“吓到了吧,可能是这两天下雨,电路不稳,待会就好了。” 向苒的确被吓到了,她刚换好衣服,房间忽然漆黑一片,窗外电闪雷鸣,像是又要下雨,与此同时大门传来吱呀声响,她感觉有人站在门前,却又听不到脚步声,活像是鬼片里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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