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宋镜辞便永远是无忧无虑的宋家大小姐。 可惜, 时代的洪流终究席卷而来。 战争开始的那一日, 天还蒙蒙亮着,外面的街道上便已经开始喧哗起来。 宋镜辞睡眼蒙眬地推开房门,看见了道熟悉的身影。 是有些日子没回家的宋如作。 他神色冷峻,看起来更瘦了些。听见声音, 宋如作转过头看过来。 黑漆漆的瞳孔里映着梁上的灯火, 宋镜辞说不清那双眼里都掺杂着什么样的情绪。 只觉得沉闷得慌。 也许是快要下雨了,空气里泛着难言的燥热感。 “阿辞。” 宋如作快步走来,下压的眉眼锋利如刀:“你得走了。” 他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但宋镜辞听懂了。 仿佛有什么堵住了嗓子眼,噎得慌,她抿抿唇,想问什么, 但终究只吐出几个字:“哥哥你呢?” 宋如作忽然笑了,这丝笑意犹如冲破黑暗的光亮, 将那压迫和紧张感尽数驱散。 恍惚间,他还是那个永远对她温柔的兄长。 他抬起手,很轻地摸了摸宋镜辞的头。 “阿辞。”宋如作唤道。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说:“你该长大了。” 不远处,传来副官焦急万分的呼唤声。 宋如作的脸色再次变得冷沉。 他将一包东西推进宋镜辞怀里,最后看了她一眼,“车在后门,现在就走!” 冷冽的风吹过回廊,留给宋镜辞的,只有那道决绝的身影。 不知不觉间,宋镜辞的眼眶已经噙满了泪水。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包袱,下一瞬,眼神蓦地变得坚定。 就在她要朝着宋如作离开的方向走去的时候,一只手忽然牢牢抓住了她。 熟悉的暗香充斥着鼻尖,不必看,宋镜辞已然知道来人是谁。 “姨娘,”她小声说,“你放开我。” 尤听道:“你不能去。” 一向天真又温和的大小姐忽然像只竖起长刺的刺猬,“为什么?” 宋镜辞倔强地盯着她,声音发颤,近乎是低吼出声:“难道我要让哥哥一个人去赴死吗!” 是的,她已然觉察到刚刚宋如作那番话背后的诀别之意。 她知道前路很危险,可是,难道要让她放弃哥哥,一个人苟且偷生吗? 女孩子全身发颤,泪珠大滴大滴地往下坠,像只强装镇定的小羔羊。 尤听微微一叹。 她伸出手,将宋镜辞的头轻抬起来,转向面对自己的方向。 “宋镜辞。”她叫她的名字,“你冷静一点。” “那里是战场,你手无缚鸡之力,能去做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被人抓住,敌人用你来威胁宋如作怎么办?” 宋镜辞怔了怔,抿紧了唇。 尤听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是真的去白白送死,才是真正对不起你哥哥。” 宋镜辞沉默地握紧了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半晌,她哑声开口:“……好。” 哥哥说,她该长大了。 曾经天真得不知世事的宋家小姐,似乎真的在这一瞬间成熟了许多。 - 安排出城的汽车,在昏暗的天光中飞驰离开。 尤听和宋镜辞并肩坐在后排。 司机是宋如作手底下最信赖的心腹,边开车,边说着宋如作的后续安排。 他大概费心筹谋了许久,才给她安排了妥帖的逃生之路。 汽车行驶许久后,到达最大的渡口码头。 在那里,有宋如作早就打点好的出国海轮。 司机将两张船票递给尤听和宋镜辞。 有一张原本该是他的,不过,他早就做好了不准备离开的打算。 看见宋镜辞身边有尤听照料,他索性安心地将船票拿了出来。 “小姐,”司机笑了笑,冲着她们摆摆手,“您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启航的鸣笛声响起,码头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 旭日刚刚升起,霞光铺陈在翻涌的海面之上。 像尚未凝结的血雾。 晨光一点点驱散阴暗,远方的大地却被炮火笼罩。 “会好吗,”宋镜辞无力地靠在尤听怀里,哽咽地低声喃喃,“还会好吗?” 哥哥,副官,她见过的没见过的这许许多人…… 还会活着吗? 尤听安抚地轻拍着宋镜辞的后背,坚定地应道:“会。” 世道黑暗,却不乏前赴后继的有志之士。 热血荐轩辕,不死,便不屈。 …… …… 有宋如作的提前打点,和他准备的那些钱财家当。 国外的生活,宋镜辞过得还算稳当。 只是每日,总忍不住买路边小报,仔细地去看每条关于国内的消息。 隔着汪洋大海,也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够稍微感到一点慰藉。 可惜,那些消息就像沧海一粟,实在是少得可怜。 后来某一天,宋镜辞终于从一个逃到国外的人那里,听到了关于宋如作的消息。 “宋少帅带着五百士兵,对阵敌方两万人,死守城池三天三夜!可惜最后还是寡不敌众,拿了手榴弹,和十几个小鬼子同归于尽了!汉子,真汉子!” 后面的话,宋镜辞没有再听下去。 她脚步飘忽地回到家,苍白着脸将自己锁起来。 不吃不喝两天后,尤听才终于忍无可忍地破开了她的门。 尤听担心一直这么下去,宋镜辞会忍不住钻牛角尖,便每日拉着她做一些别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是让宋镜辞教她外文。 后来她自己已经能熟练掌握后,就尝试着带宋镜辞去做生意。 “什么?做生意?”听见这个主意的时候,宋镜辞很是吃惊。 她从没想过这方面的事。 尤听缓缓而谈:“你哥哥留下的家当虽多,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她看着宋镜辞,明亮的双眸微微弯起,“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家的。” 宋府早就不在了。 但那片泱泱大地,是她们所有人共同的家。 “家里定是满目疮痍,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资金,就能够去修补,去救更多的人。” 宋镜辞眼睛一亮。 “你说得对!” 她身上似是重又迸发出积极的生命力,笑意盈眸。 忽的,宋镜辞朝前抱住了尤听。 温软满怀,气氛顿时变得安静。 “谢谢你,尤听,”女孩子在她耳边低声轻语,有温热的泪滴浸湿了尤听的肩头,“一直在我身边。” 尤听一愣。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小姐不再称呼她姨娘,而是直接叫她的名字。 也变得更为黏人。 不过,异国他乡,只有她们两人相依为命,宋镜辞的态度也很正常。 尤听轻勾起唇,温声回应:“我会一直在。” - 那天开始,尤听和宋镜辞磕磕绊绊的生意之路正式开启。 若是遭遇挫败,她们就抱在一起相互打气。 若是取得成效,她们就会心情大好地放上音乐,步伐轻快地共舞一曲。 如果不是那夜喝的酒太烈,尤听想,日子大概会一直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 分不清是谁先醉了,步伐不稳,一个去拉另一个。 于是两人就那么踉跄地跌倒在床上。 衣裙压住了衣裙,酒气充斥着整个房间,也令大脑微微晕眩。 抬起眼时,便融入了对方的眸中。 宋镜辞的长睫颤得像扑闪的蝶翅,她径直凝望着尤听,红晕漫上了整张白皙的脸。 许是灯光暧昧,又或是醉上心头。 总之,宋镜辞低头,轻轻地贴上了尤听的唇。 温热触感传来。 尤听诧异地眉梢轻挑,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好似都慢动作地在脑海中重演了一遍。 原来早就有迹可循,只不过,她一直没有注意。或者说,假装没有注意。 就像这个吻。 她分明可以躲开的。 但她终究没躲。 …… …… 数年后。 尤听和宋镜辞已经成为了国外赫赫有名的女企业家。 她们暗中向国内投送了许多物资帮助,密切关注着形势的发展。 日军投降的消息传来的那天,两人站在海岸边上,眺望着遥远的祖国,忍不住相拥而泣。 尤听和宋镜辞本打算立刻回国,但却因如今的地位所限,被国外的人一直拦着。 周旋多年后,她们终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落地的时候,恰好又是黎明时分。 尤听牵着宋镜辞的手,缓缓走出机舱门口。 天光破晓,温柔地倾泻在她们身上。 她们相视而笑。 这一次,没有连天炮火,也没有流血的纷争。 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第98章 全文完 【任务已完成】 【正在返回主世界, 进度1%,5%,20%……100%】 尤听从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中醒来, 猛地睁开了眼。 短暂的不适应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周围很安静,仿佛还能听见点滴液一滴滴流淌而下的声音。 她重新闭上眼,在脑海中整理着先前发生的一切。 她死在了海里……遇到了什么系统……答应绑定并开始做任务…… 然后。 尤听再睁开眼, 眸光顷刻变得锋利。 她都想起来了——关于她的死亡。 一句话描述, 就是场无聊的豪门争抢财产的戏码。 她是尤家唯一的女儿,父母死了以后, 亲戚整天都对尤家的资产虎视眈眈。 本来一开始,那些亲戚都没把一个小小孤女放在心上。 结果他们设下的每个套, 都无一例外地被尤听看穿。 甚至还将计就计, 让他们吃了哑巴亏。 这之后,众人才真正开始正视这个年轻的女孩。 他们想过很多办法,奈何尤听实在太过谨慎。 不仅没能分到尤家的一羹半勺,反而自己生意上吃了不少苦头。 最终, 这帮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尤听弄死。 尤听眸光轻飘飘地向着窗外移去, 在那里,她的管家正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本就苍老的脸更显沧桑。 他们费尽心思,威逼利诱,终于买通了唯一能够接近尤听的人——这个跟了尤家三十多年的老人。 尤听微微一叹,长睫掩下冷漠的眸光。 背叛过她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 她都不会心软。 如今她重生一次,至于那群人, 不把他们都送进监狱她就不叫尤听。 她半坐起身,伸出手准备拔掉滴液的针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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