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和卫姝一样,关心在乎北歌的意见,于是她继续耐心解释道:“医院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专家,咱们每天都会把病历实时发到别的专家手里,给出来的治疗方案只有这几种,科技的发展是有阶段和瓶颈的,咱们现在没有无创无危险还必须有效的治疗方案。” 北歌在这件事情上固执又坚持,像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小孩子,当然小孩子会哭会闹会用打滚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逼着大人们满足自己的要求,而北歌则是长久的沉默,以沉默来表达焦虑与回避。 北歌没有说话,沈岚不由得提高音量:“你到底考虑清楚没?” 沈岚步步紧逼,一定要北歌说出选择。 北歌紧紧蹙眉,手掌下意识颤抖,眼神也变得低沉而暗淡:“她已经决定好了吗?” 沈岚抱着胳膊坐在北歌面前,冷静回答:“她选择手术,这件事你早就知道。” 北歌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在思考唯一的答案。 “我同意,”北歌最终开口,然而还没等沈岚反应过来,她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你们安排手术时间,放在明天之后。” 沈岚点头:“手术需要准备,不会这么急,再说专家还有排班,估计得等几天。” 北歌双手撑在桌子上,借助胳膊的力量起身,有气无力道:“好。帮我查一下明天的值班医生和值班护士是谁,我要带卫姝出去。” 她们逃院出门也不是一两天了,卫姝脑中的肿瘤发展缓慢,用不了太多药,加上精神疾病的干预治疗已经步入正轨,卫姝在外面玩耍的状态要比在院内好很多,跟正常人无异,所以沈岚经常帮着她们逃院。 沈岚点头:“好,但你们早点回来,晚上还要喝药。” 北歌几不可闻地应了声,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沈岚在她离开前喊住她:“等一下。你明天要去做什么?” 沈岚并非好奇她们的私人生活,但北歌刚才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北歌的身形顿住,语气没有起伏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去领证。” - “亲爱的,咱们今天要去哪儿?”卫姝被北歌从被子里翻出来换上干净衣服,她刚刚睡醒,眼神还挂着点睡梦里的迷茫,“这条裙子我怎么记得我没带来医院啊?” 北歌平静地“嗯”了一声:“没带,我昨天回家里取的。” 卫姝的视线缓缓聚焦,慢悠悠地移到北歌身上,发现她穿的和自己是同款情侣礼服。 “咱们去约会呀?”卫姝的兴致马上高涨,人也很快清醒过来,“那我要去动物园,我想看大猞猁!前几天去欧国都没来得及去看皮皮。” 北歌没什么不同意的:“可以,但要等下午。” 卫姝说:“唔?医院上午不能溜吗?我们趁值班护士不在就走吧,早饭也不用吃,去外面吃好不好?” 北歌把卫姝的衣服换好,将拖鞋扔到她脚下,以稀松平常的语气扔下了一颗爆炸力极强的炸弹:“上午我们要去领证。” 自从吃了抑制肿瘤生长的药物,卫姝每次醒来后脑袋都要懵一会儿,像是一台运行不畅的电脑每次开机都要漫长的启动时间。 此时此刻,卫姝感觉自己主机是不是趁自己睡觉的时候烧坏了,看似醒来,实际还在梦里。 国内同性婚姻法刚通过不久,北歌将早就拟好的婚前协议放在卫姝面前,用一种温柔的命令语气道:“宝宝,签了这个,和我去领证,我就同意你做手术。” 北歌说这话其实有法律的悖论,此时此刻,两人之间只是恋人关系,不受法律保护和约束,卫姝的手术同意书不需要北歌签字。反而卫姝和北歌领了证才需要她签字。 卫姝的思维开始走远,漫无边际地想,她现在国内没有精神类疾病的确诊记录,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手术单可以自己一个人签字。 北歌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别发呆,签,还是不签?” 卫姝的眼睛睁得提溜圆,像一颗漆黑的黑宝石,流露出讶异的神色,她神色逃避,支吾道:“还是,还是手术后再领证吧。” 北歌抿紧嘴唇,在卫姝面前以一种“我就静静看你不说话”的姿势坐下,来表达静默的抗议。 卫姝低下头不去看她,心里滋味酸苦交加,还混杂了几分说不出的甜。 她当然想和北歌修成正果,若不是失忆,她们现在已经是合法持证的情侣,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每天都把日子过得很甜蜜。 就算失忆,要是没有脑肿瘤,她们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相爱,扯证完全不用考虑。 可偏偏卫姝现在有心无力。 北歌答应手术,卫姝从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戴着这样一个定时炸弹活着,她不会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卫姝看似软弱,实则有很坚硬的性格底色,任何长在她身上的毒瘤残疤都会被她狠狠除去,之前的精神疾病是这样,现在的脑肿瘤也是这样。 “但是我不能让你和我担上一样的风险,”卫姝沉默良久,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不会有事的,等我病好了,再和你去民政局,可以吗?” 北歌这次的态度比以往都要坚决,同样,她的目光比之前都要温柔:“不可以。让你一个人进手术室,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领不领证有什么区别呢?”卫姝有点着急,“你这样反而会让我有牵挂。” 北歌的话语沉沉落地,重逾千斤:“我就是要让你有牵挂。” 卫姝一愣。 北歌眸中浮现几分偏执又疯狂的神色,牢牢盯住卫姝,她附身向前将卫姝困在双臂之中,掷地有声道:“我让你牵挂,让你害怕,让你不敢有事。卫姝,你怎样上的手术台,就怎样下来,否则我绝对不会原谅。” 北歌绝对不会原谅她自己。她会陪着卫姝一起离开。 卫姝好似被她目光的炙热温度给烫伤,下意识移开视线。 “签字吧。”北歌起身,把文件撂在卫姝面前,将拔掉盖子的中性笔塞到卫姝手里。 卫姝有点发抖,低头看了眼文件。 文件里条条款款,都是对北歌的约束,这是一份完全不公平的合同,只利卫姝。 “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北歌语气平和地开口,“否则我的全部财产都会捐献给福利机构。” 卫姝眨了眨眼,眼眶渐渐湿润,字字句句都看不清楚:“为什么…” 北歌用指腹轻触她的眼角,轻缓却坚决道:“因为你就是我的全部。” 婚前协议书最终还是签上了卫姝的名字,那上面的每一页,都有疑似水渍的痕迹。 两人拍了结婚照,领了结婚证,正式成为合法伴侣。 北歌将卫姝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缓缓念出早已刻入灵魂深处的誓言: “我将忠于我的爱人,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都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你是我年少的挚爱,这份爱跨越了漫长的花季,终于修成正果。 这份爱将跟随我的一生,无论我们的人生是长是短,都将至死不渝。
第55章 尾声 手术当天, 所有人全部到齐。 于晴紧张到坐立难安,孔琴便陪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喊她冷静。 陈晓千和她的小姐妹坐在手术室门口, 祝祷上帝耶稣,乞求神佛保佑, 把过路的神仙, 叫的出名的东西方神话人物都念叨了个遍。 北歌则坐在距离手术室最近的椅子上, 目不转睛地看着亮灯的窗户, 不吃不喝, 也不说话。 旁边或嘈杂或安静, 一切都无法侵扰她的世界。 那手术室亮起的微光,似是漫无边际的海面上,深夜潜行的启航灯, 她漂浮着,游荡着, 找不到任何方向, 只有那盏灯才是她的安心所在。 手术持续时间很长, 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期间陈晓千晕过去一次, 被扶着下去休息。于晴和孔琴也轮换着吃过饭,只有北歌始终静坐不动。 于晴过来拍了拍北歌的肩膀, 说了几句话,北歌微微摇头, 没有其他反应。 孔琴叹了一口气:“让她坐着吧,今晚咱俩轮流守夜。” 北歌这时才开口, 声音低哑道:“不用,我会陪着她。” 孔琴没打算和北歌商量, 直接敲定前半夜她守,后半夜于晴来换:“我们不是守卫姝,卫姝给你守行不行,我们守你。” 于晴抽着冷气搭腔道:“我们真怕卫姝没出来,你先瘫地上。” 北歌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似是不悦,似是嘲弄:“不可能。” 没有人能把她从这里拽走,她会守在这里,每分每秒,直到卫姝出来。 就在此时,持续十二个小时的手术室忽然开门。 北歌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就往里冲,走出来的医生及时拦住她,快速道:“病人还在昏迷,脑中是混合态的胶质瘤,切除完成,现在需要转去ICU。” 沈岚也跟着出来,摘掉口罩冲北歌摇了摇头,低声道:“先让开。” 北歌怔楞在原地,直到卫姝的病床从自己面前推过,才如梦初醒,踉跄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沈岚扶着她坐好,在她面前打了响指:“回神。” 北歌剧烈地抖了一下:“沈岚,卫姝怎么样?” 沈岚冲她点头:“没事,她很好。” 北歌长舒一口气,茫然地看向卫姝离开的方向:“她什么时候醒来?” 沈岚冷静道:“她的肿瘤是混合态,为了剥离干净我们花费了很长时间,她现在还在昏迷,昏迷的时间不定。有的人明天就能醒过来,有的人会昏迷一个月。这几天卫姝会住在ICU里观察,你不要着急,安心等她醒来,好吗?” 北歌点了点头,甩开沈岚的手,立刻追向ICU。 孔琴皱眉问沈岚:“北歌已经离开,你说的没事,是真没事吗?” 沈岚冲她俩点点头:“密切观察,等三天后核磁和病理切片的结果就可以。” 孔琴不懂那些医疗术语,但见沈岚眼中神色镇定不似作伪,也就信了她的话。 孔琴对也想追过去的于晴说:“听医生的话,耐心等卫姝醒来就行。” ICU门口,北歌被告知今天不能探望后,干脆坐了下来,和在手术室门口一样,默默地等着里面的人。 于晴和孔琴相对无言,打算也留下陪她,正好上半夜下半夜互相轮换。 孔琴值上半夜,悄悄关掉于晴的闹钟,根本没打算叫她。 于晴没睡熟,第二天早上六点自然醒,一看时间就匆匆赶来。 于晴看见孔琴眼中疲倦的血丝,内疚不已道:“对不起,我忘了时间。” 孔琴摇了摇头,指向北歌:“你去看看她。” 于晴走过去看,发现北歌的情况竟然比孔琴看起来还要好一些,兴许是心里始终绷着那口气,连头发都没有乱,腰背也是绷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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