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歌笑眯眯地解开围裙,看破她想说什么:“厨房里有饭,自己去热。” 卫姝欢呼一声:“好耶。” 北歌抬手摸了摸卫姝的头,心中感慨无比,这样和谐相处的画面,是她无数次在梦里梦见的。 卫姝眨巴眼睛,水润的杏眼弯起愉悦的弧度:“怪你没有和我商量过,你要是早提出来想种菜,我肯定把花园分你一半啊。” 北歌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无奈道:“你那时候冷着一张脸,我可不敢去触你的霉头。而且有一次,我替你修剪花枝,把一丛灌木剪豁了口,还把一朵花给带掉了,你那时候的眼神很吓人,谁还敢……” 卫姝从北歌掌心里挣脱,眼神炯炯地盯着北歌:“你先闭口。” 北歌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巴。 卫姝皱眉道:“我记得这件事,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弄坏了我的花,我当时都没注意到是什么花。” 北歌扬起眉毛,一脸“展开说说”的期待。 卫姝咬着下唇,小声道:“还不是因为你弄伤了手,花掉了就掉了,你干什么去抓,难道你表演一个空中抓花的高难度动作就能把花安上去吗?反而还被花枝的刺给伤到。还有修剪灌木的剪子很大也很沉,你的虎口都磨破了皮,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北歌都听愣了,她还以为自己把伤口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卫姝竟然全都看见。 卫姝语气很不满:“我不喜欢你为了讨好我而弄伤自己。但我那时候又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一次又一次冷下脸。” 说到这里,卫姝忽然舒心一笑,并不在意对方误会:“不过效果是好的,起码你以后没碰过这些工具,也没再弄伤自己。就和叮咚一样,猫咪小时候换牙喜欢咬东西,又爱和人玩闹,有时候会咬伤我,虽然伤口很小,但我一旦受伤,身体本能就会变得非常焦躁,没办法控制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冷着脸把小猫扔回去是个最好的选择。” 北歌眯起眼睛:“你是故意的?”卫姝当时可不只是把猫扔了回来,还故意激怒自己,说着那些类似于发疯的不理智的话。 卫姝扁了扁嘴:“我希望你在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时候能站在我身边,最好是能抱住我,再用力的怀抱都不要紧,这样我才感觉到安全和安心。” 北歌深思几秒,当机立断道:“我明天就把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掉。” 卫姝急得站起来:“别啊。” 北歌也站起来,转身走进屋里,不容置喙道:“你不需要那些东西。我能让你感到安全,只有我才可以。” 北歌终于搞明白为什么卫姝在过往几年里偶尔会喜欢激怒自己,用那种堪称是歇斯底里的方式逼着自己去拦她拽她产生肢体冲突。 那是卫姝因为无法正常表达而“另辟蹊径”的做法。 从前北歌不明白只能照做,现在卫姝已经摊开心扉,她当然不能再用那些东西。 卫姝追过去的时候,北歌已经拾掇出一个大箱子,她看着北歌把她喜欢的玩具一个接一个扔进箱子里,心疼得仿佛在滴血。 “这个留着吧,”卫姝捡出一个choker,这是上好的牛皮,纯手工打造,用来日常穿搭也很好看,“挺贵的。” 北歌眯起眼睛扫视一圈,不由分说地拿走扔回去:“再给你买更好看的,这个太紧,不实用。” 卫姝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北歌把自己收藏的小玩具全部扔掉,最后她手里捏着北歌曾经穿过的小裙子,面色流露出了一丝迟疑。 “亲爱的,”卫姝一个闪现蹿到北歌面前,捏走她手里的小裙子,笑得十分灿烂,“这个就算了。” 北歌显然也是想到卫姝穿这个的样子,眼神又暗了一些。 说实话,她和卫姝之间的夜生活向来很单调,有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但每一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养大的小桃子,若非顾忌她的情况,是怎么也吃不够的。 卫姝见北歌陷入迟疑,连忙趁热打铁,软乎乎地喊着: “我穿小裙子给你看,好不好嘛。” 谁要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坚守阵地不投降,那她绝对不正常。 北歌妥协:“以后别买这些东西。” 卫姝心道你扔了我还买,老古板。 等北歌东西收拾后,卫姝保下自己喜欢的小裙子,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调戏北歌:“亲爱的,你说你掌管这么大一家公司,天天这个老总请客那个老总办宴会,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猪肉和猪跑都经历过不少次吧,怎么还如此保守?” 北歌正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发微信,卫姝边说话边坐到了她的大腿上。 北歌扶住卫姝的后背,一脸平淡道:“我没有。” 卫姝勾了勾北歌的下巴,又捏了捏她精致的唇珠,吧唧一口:“没有什么。” 北歌放下手机,平静道:“没有吃过猪肉。不对,只吃过你这头小乳猪。” 卫姝皱起鼻子:“谁是猪啊。” 北歌淡笑道:“谁用这个比喻谁就是。” 卫姝有些不满,动作上就带了出来,给北歌最明显的感触就是,她在自己怀里像一个小猫蹭了蹭,又扭了扭。 北歌抿了一下唇,目光幽深,直勾勾地与卫姝对视:“不下去?” 卫姝撒起娇来简直没边,直接靠在北歌肩窝,软声道:“头疼,下不去。” 北歌拍了拍她的屁股:“别撒娇,先吃饭。” “不要吃饭,都凉了。” “我给你热一热。” “没有胃口。”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想吃你做的。” “比如呢?” “不知道……” 北歌无奈了,托着人站起来,卫姝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她的脖子。 北歌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三道菜都是她最近新学的菜式:“你先看看,不想吃再说别的。” 卫姝抱住北歌脖子看向冰箱。 一道酸菜猪肉炖白菜,一道松茸乌鸡,一道乾隆白菜。 卫姝怔住了:“这是妈妈的拿手菜。” 她从北歌身上滑下去,扒着冰箱门,用手指碰了碰冰凉的餐盘,愣了一会儿后红着眼回头看北歌:“我想吃。” 饭菜热好后,卫姝站在饭桌前,目光局促地碰了碰筷子。 “坐下啊,”北歌按住卫姝的肩膀,让她坐下,把饭菜都端到她面前,筷子塞她手里,“快点吃吧。” 卫姝一动不动地看着菜。 北歌摸了摸她的头,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这是你拍的。” 相片老旧,明显被翻新过,色彩有点失真,构图也一言难尽。 卫姝怔怔道:“我的傻瓜相机吗?” 北歌点头:“这是一大桌子菜,大部分的样式都很精美,只有这三道很普通,我辨认半天才认出来是什么菜。” 卫姝默默接上话,解释道:“妈妈不会做饭,她什么家务活都不会。一年级写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我说我从来没吃过妈妈做的饭,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很羡慕其他小朋友。后来这个作文被我爸爸看见了,他亲自下厨给我做了油焖大虾,很好吃,他用这道菜贿赂我不要当着妈妈的面说她不会做饭,会伤妈妈的心。” 北歌好奇道:“接下来呢?” 卫姝低下头,用筷子戳碗里的米饭,半晌才道:“我听话的,只是在妈妈面前炫耀我吃到了爸爸做的饭。然后妈妈就吃醋,觉得我和爸爸亲不跟她亲,一连一周都泡在厨房,学会了这三道菜。” “为什么是这三道?”北歌不太理解这三道菜的风格迥异,简直是天差地别。 猪肉酸菜炖白菜、乾隆白菜和松茸乌鸡,除了貌似都是北方菜,别的没什么共同点。 卫姝孩子气般笑起来,语气里带浓浓的醋意,不满道:“因为爸爸老家是东北,她最开始学做饭是想和爸爸battle,后面做着做着就学起了爸爸喜欢的菜。这三道菜里面,只有乾隆白菜是给我的。” 说到这里,卫姝叹了一口气:“妈妈还说我是捡来的小孩,捡的时候我抱着一颗大白菜。” 北歌噗嗤笑出声来:“妈妈的性格好有趣啊。” 卫姝瞪她:“还笑我,你妈没说过你是捡来的吗!” 北歌笑出眼泪,边摇头边抽纸擦眼角:“我妈从小就说我是她一个人拉扯大的,很辛苦很不容易,才不会说我是捡来的呢。” 卫姝想到什么,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北歌也停住了笑声,忽然沉默。 过了一会儿,卫姝拿起筷子夹菜吃,北歌迟疑再三,试探开口道:“小姝,当年你去找过我,那时候我高三在学校住宿,不知道你过。” 卫姝嚼着松茸点头:“嗯。” 北歌歉疚道:“我替我妈妈给你道歉。” 卫姝摇了摇头:“用不着。” 说完似乎感觉到自己说得语气有点重,卫姝咽下嘴里的食物,露出一个浅笑:“真的不用,已经都过去了。” 北歌万分抱歉,看见卫姝这样的反应,心里的歉疚并没有因为她的原谅而少去半分。 “你可能没办法想象我和我妈之间的母女关系,”为了避免卫姝难过和误会,北歌继续开口,“你的妈妈是有文化有学识有钱有闲的大小姐,一辈子都不会为柴米油盐而发愁,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随心所欲,不用看人脸色,不用为生计奔波,所以你们之间的关系单纯舒朗,只有纯粹的无条件的爱。但我妈妈是不一样的。她爱我,是附条件的。她对我嫌弃是真,期盼是真,控制是真,爱也是真。有时候混杂在一起,压在我心口,也会令我万分难受。” 卫姝停下咀嚼,缓缓看向北歌,眉心微微拢起一个疑惑的弧度:“有条件的爱?” 北歌看向窗外,她怕与卫姝对峙,内心的情感会绷不住:“我说这话不是为了乞求你的可怜,也不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但我和我妈妈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在我高三那一年,不,在我高中毕业之前,我们相依为命。穷人生孩子与其说是爱的延续,不如说是一种负担与投资,因为期盼着孩子将来的回报,所以对孩子抓得很严,我妈妈没办法忍受我的失败与瑕疵,在她眼里,我能顺利高考就能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为家里带来收益,而你的出现,在我妈眼里就是一种破坏。” 卫姝张了张口,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水色:“怎么会这样…” 北歌叹着气笑了笑,苦涩道:“就是这样,你不懂的。” 卫姝是真的不明白,在她眼里,如果她有小孩,就算控制自己不去溺爱孩子为孩子铺平将来的一切盼望孩子一生平安喜乐,也不会是一种必须要取得丰厚回报的投资。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北歌,真的会快乐吗? “你小时候……”卫姝试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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