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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以思捏着支票的一角，久久凝视点点那双垒上高墙，探不出真实情绪的眼眸，片刻后才有动作，‘刺啦’一声把支票撕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抱人。 黎以思的动作太过突然，谢霁来不及阻止，点点也没来得及反应，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视角瞬间拔高了，惊慌地抓住姨姨胸口的衣服，“姨姨！姨姨，你放我下来！” 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却乖顺地待在黎以思的怀里，不知道是害怕挣扎中自己会有跌落的危险，还是根本舍不得挣脱久违的温暖。 “不要。”黎以思颠了颠点点，调整好位置，扭头望向谢霁，毫不退缩，“谢家主也知道，我和点点感情深厚，点点妈妈临走前将点点托付给我，哪怕现在回到谢家，我想我还是有那个资格带点点出去玩的，是吧？” 提起过世的姐姐，谢霁的恼火稍减，凝了谢靛两秒，捕捉到她极力掩藏的期待，余光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看着的沉默女子，缄默片刻才摆摆手，“算了，只能一个晚上，明天早上我要收到她班主任汇报，她准时到校上课的信息。”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也是她目前能争取的最大限度。 “明天谢家主会准时收到信息的。”黎以思说完，转身把怀里的点点放进后座，陆梓溪她们随即都上了车，黎以思同谢霁道别后才坐上驾驶座，驱车离开眼前这个是非之地。 夏小潇坐在中间，感受着两个孩子之间不复存在的亲昵，既是诧异又是感慨，以前多么要好的两个孩子，坐上车后粘着不分开，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感情那么好的两个孩子也……走散了。 回到别墅，看到点点，季习蕊讶然后是笑着欢迎，而黎艺楠若不是嘴巴被封着，眼里强烈的反对大概已经化作对黎以思的责备和教训。 “别墅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今晚点点想和谁一起睡啊？”季习蕊温和地朝点点问道，让她自主选择，原先是打算直接安排点点和筱筱一个房间的，听闻过她们的关系很好，但是现下她们之间僵硬的气氛，怎么看也不像是好闺蜜，该是闹矛盾了。 像是下定了决心，始终低着头的点点突然抬起头，与季习蕊视线交汇的眼神中满是恳求，“奶奶，我想麻烦姨姨送我回去家里，我家离这里很近的。” 筱筱攥紧了手，嘴角抖了抖，季习蕊以为她会说点什么阻止，等了一会也没等来孙女开口，望了眼夏小潇，示意她上楼去找黎以思和陆梓溪下来，接收到信号的夏小潇立刻行动。 “可以告诉奶奶，点点为什么那么着急想要离开吗？”季习蕊放缓声音，试探道，“是不喜欢呆在这里吗？还是呆在这里让你感到不自在？” “不是的，我……”点点摇摇头，犹豫片刻，“我只是觉得不能这么麻烦你们……” “我们不觉得麻烦。”季习蕊说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湿巾给眼前令人心疼的孩子，“擦擦汗，会清爽一些，不用那么紧张，也不用那么害怕。” “点点，你是小孩子，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会开心的事情就好，你的身后有你的姨姨们，也有季奶奶，任何问题我们都会想办法解决的，我们很乐意这么做，我们愿意为你的选择扫清一切难题，但是前提，你得做出选择，发自内心的选择。” 季习蕊循循善诱，“你将我们推开，我们也没有办法帮助你的，对么？” “……” “不要欺骗自己，告诉我们，你真正的选择，好吗？” “……” 点点紧抿着唇，没有讲话。 适可而止，季习蕊没再继续，抬手轻轻拍了拍点点的脑袋，“慢慢想吧，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烦恼，实在无法找出答案，挖出选择，那就告诉自己，顺其自然，顺应本心。” “……奶奶，谢谢你。”点点闷闷道，她其实挺害怕的，在车上听说思思姨姨的妈妈们都有过来，担心自己的出现会惹得她们不快，没想到和姨姨另一个母亲完全不同，面对那位奶奶时是如坐针毡，季奶奶给她的感受是如沐春风。 要是，思思姨姨小时候，季奶奶可以照顾她，那姨姨小时候的生活一定不会那么难熬。 “没事的。”季习蕊笑道，打开电视的动漫频道，打算和两个孩子过一把孩童时光，动漫开始没多久，胸口的疼痛感再次席卷而来，虽然刚发作的疼痛轻微可以忍耐，但是万一太疼在孩子们面前倒下，那就不好了。 撑着扶手站起身，尽量挺直背，憋出个哈欠，“奶奶我岁数大熬不了夜，先回去睡觉了，你们好好看，桌上的水果零食拿去吃。” 季习蕊离开，客厅只剩下筱筱和点点，原本还挺和谐的气氛刹那间凝重下来。
第69章 柔顺的直发及肩, 除了个子高了些，瘦了些，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回忆中一幕幕的亲密此刻不复存在，疏离的态度，疏远的距离，虽然再分别以前她们维持这种状态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再度体会，筱筱仍旧觉得无所适从。 明明是她们两个人的事，但好像为此感到伤心的，只有她一人, 身旁的点点专注地看着电视，注意力都放在动漫上，丝毫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对她们之间摇摇欲坠的关系也并不在意。 困在过去的, 原来只有她一人。 想说的话、积攒已久的质问忽然没了开口的勇气，希望关系恢复的祈求结成沉沉的无力感，滑动聊天界面, 看着那一条条石沉大海的信息, 看着从一开始忐忑的问候, 到后面一直收不到回复的愤怒, 最后凝成卑微的恳求, 突然感觉心累。 她努力告诉自己, 点点是因为家庭的复杂关系才会冷漠自己，冷淡她们之间的情谊, 她应该要更多的谅解, 但是啊…… 一味的输出得不到半点回报, 这段有来无往的关系，真的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她希望继续，希望恢复，希望还能像以前一样亲密，可都是她希望，也只有她希望。 点点并没有那么希望。 按下锁屏键，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毫不掩饰地将目光投向点点，荒唐的独角戏应该有个完美的结局，既然点点选择不和她们牵扯关系，那么结尾的句号该有她亲手画上。 灼热的视线无法躲避，装聋作哑的本领在筱筱持久的凝视下瓦解，紧绷的身体僵硬地扭头，目光交汇，坠进筱筱充满委屈和疲惫的眼眸中，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害怕自己会继续给大家增添麻烦，害怕会再给筱筱带来伤害，只能选择用最笨的办法，远离温暖，放弃充满爱的家。想着时间会磨灭一切，认为时间一长，姨姨和筱筱姐姐都会忘记短暂参与她们人生的自己，想着处境再难熬总归有解脱的一日…… 麻木的日子里，明亮的三束阳光再次照进她阴暗的天空。 思思姨姨说，只要她做出离开谢家的选择，其余她会想办法解决，她有把握带她回去；季奶奶也说，顺从本心，其余的交给大人解决…… 她是不是……不是只有回到谢家这一个选项…… 筱筱觉察出点点眼中的动摇，可这次心里却升不起多少的期待，指尖捻着肩膀的发丝，故作轻松，“告诉我，为什么不回复我的信息，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不相信，点点所谓的没时间看手机。 和她没有时间，和妈妈妈咪就有时间打电话？这是什么区别对待？ 看着点点紧张地绞着手，张了张口，又意料之中地闭上，望着她一如既往，令她愤怒的沉默以对，心里油升出一股子烦躁，捏紧拳头，抬高声音喝道，“觉得我烦就直说啊！觉得我的信息打扰了你的生活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啊！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你说出来，告诉我，我以后就不会再烦你了！” 看她像傻子一样唱独角戏，很好玩吗？ “我没有那么想！”点点大声反驳，眸中百般情绪交杂，诧异筱筱姐姐会抱有这种想法，自责自己的不回复让她那么伤心，还有按捺着不回复的痛苦，下意识捏住手腕，力度紧到指尖泛白，涌上心头的许多话争先恐后跑到喉咙处，却没有一句抵达舌尖，只是呐呐地望着筱筱蓄着泪花的眼眶。 她有很多话想说的，很多很多，想要解释想要安慰，想要道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也说不出口，喉咙像是被一团浸满水的棉花堵住了一样，连发出一个音节、半个字的缝隙都不存在。 期待再度落了空，筱筱失望地看着又变成一个小哑巴的点点，“你的这张嘴巴真是长错了，半点用处都没有……没有那么想，那是怎么想？” “你说啊，你为什么你说呢？” “你说的话，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不做出心里的选择，又要她们以什么理由，怎么去帮她呢？ 令筱筱失望的是，点点的回复只是摇摇头，依旧不打算开口的样子让筱筱感到满心的无力，站起身打算离开，下一秒点点不正常的状态让她止步。 纤细的手指抚上喉咙，神色隐隐有些痛苦，张嘴用力想要发出声音，最后出口的只有愈发加重的呼吸声，再怎么努力也挤不出半点声响，攀上心头的惶恐，按压喉咙的力度越来越大。 意识到不对的筱筱立刻握住点点的双手，制止她伤害自己的行为，在她耳边大声道，“点点！你冷静一点，不要伤害自己。我喊妈妈她们过来，我们去医院检查。” 看到筱筱眼中沉甸甸的担忧和关切，点点停止挣扎，像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以此表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会听话。 陆梓溪和黎以思闻声赶到，筱筱松开的手重新握紧点点的手腕，着急地喊道，“妈妈妈咪，点点突然发不出声音了，我们得立刻去医院。” 黎以思转身就往楼上跑，着急上去拿车钥匙，连话都忘记说了。 “她上去拿钥匙，很快下来的。”陆梓溪补充道，抬手安抚地摸着点点和筱筱的脑袋，柔声道，“我想应该是心理原因导致的，以前在剧场也有遇到过突然失声的同事，不用太担心。” 心理原因……是因为她刚才的逼问，才导致的吗？ 筱筱咬着唇，不知所措，她没想到会这样的，她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只是太生气点点的逃避和沉默，没有想过会让点点失声的，若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那答案什么的，她可以不要的，她不会逼着点点开口的。 半夜三更闹出的动静，隔音效果再好，传到房间里悉悉碎碎的响动还是惊醒了季习蕊，许是没有休息够，醒来时感觉呼吸都不大通畅，伸手摸到旁边备着的便携氧气罐，一边按压一边贪婪地吮吸着氧气，直到窒息感消失才慢慢停下来。 缓慢起身，打算下去看看，走到门口后又转身走回，拐进洗漱间，望着镜子里虚弱憔悴的难看病容，叹息再次从口中跑出，拿起淡口红轻轻描绘唇瓣，看起来比之前好些了，才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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