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儿垂着脑袋转过脸来。 花大娘叹息道:“阿姐这人,神出鬼没,兴许哪天就冒出来了呢?又或者……”她看向隼儿,“哪天隼儿在天上瞧见阿姐,也说不定。” 隼儿眸光大亮,它期待有那么一日。 与此同时,霍桐儿走进了房间,第一眼在床上没瞧见花九,焦急地左右顾看,便在窗边瞧见了抱膝坐在窗台上的花九。 窗外的雨丝飘入,落在她的鬓上,晶亮晶亮的,像是未干的泪珠。 花九歪头望着外面的夜雨,幽幽开口:“阿娘,其实还活着。”似是要找一个人认同她,她转眸看向霍桐儿,眼眶发红,“对不对?” “活着。”霍桐儿心疼极了,走近花九后,将她鬓角上的雨滴拂去,“兴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她,慕言,正因如此,你更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说着,她捧住了她的脸,“不然,她若是哪天回来了,瞧见你把自己折腾得不好了,那该有多心疼?” 花九顺势拥住霍桐儿:“我都懂,只是……”话说了一半,又哽咽住了。 “我陪你。”霍桐儿轻抚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轻柔得好似鸿羽,“做什么,都陪着你。” 花九忍泪圈紧霍桐儿,久久不能言。 霍桐儿吻了吻她的耳垂,柔声道:“可以哭出来的,别忍。” “不哭。” “好,不哭。” 花九咬紧下唇,一日不见阿娘的尸首,她就一日不信阿娘走了。她才不要哭,因为她相信阿娘一定还好好活着,既然活着,她便没有哭的理由。 可惜啊,想是这样想,可眼泪怎能说忍住就忍住呢? 花九悄悄抽泣,霍桐儿佯作不知,悠声道:“等你养好了,我们就上路吧,大燕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去过,兴许,哪天就与阿娘不期而遇了呢?” “嗯。” “慕言。” “嗯。” “现下咱们有个大问题,必须解决。” 花九吸了吸鼻子:“你说。” “咱们的盘缠。”霍桐儿微笑着松了双臂,扶住她的双肩,“你是假死,往后你的画,只能当遗作卖了。遗作可不能多,越少越值钱,所以,这两日你得好好画两幅,我想想法子卖个高价。” 花九被她逗得笑出声来。 她现下也是个“死”人,这养家糊口的事,也不能只靠妙娘一人。日子是两个人一起过的,岂能全压妙娘一个人身上? 霍桐儿也可以去钱庄拿取霍家的银钱,可是,她现下已经不想再回去做什么霍家的堂小姐。她只想陪着花九,走一路,找一路,看更多的风景,认识更多的人。沧州是家,也是囚笼,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了,那便天高海阔,任她遨游。至少,她身边还有一个慕言。 她深情地望向花九:“慕言,不论去哪里,我都在。” 花九感动得鼻子发酸,重重点头:“我也在。” 喵! 玳瑁跃上了花九的肩头,蹭了蹭花九的脑袋,仿佛也在说,它在。 花九摸摸玳瑁,余光瞥见门口那一串张望的小脑袋——是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她有妙娘,有大娘,有玳瑁,也有珍珠与它的花好月圆。 阿娘希望她见识更多的风景,认识更多的朋友,她一直在做,也将继续如此。她答应阿娘的话,没有食言,所以阿娘答应她的,也不该食言。 堂堂肆意堂修罗娘子,在江湖上一言九鼎,岂能对自己的女儿言而无信? 倘若缘分未尽,必有江湖相逢的一日。 窗外的夜雨下得大了起来,虽是冷雨,只要心还是热的,任何寒意都可不惧。这是当年阿娘教她的话,花九记得。 她的心仍旧是热的,她坚定地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会寻到阿娘。 这是她们之间不食言的约定。
第四十九章 启程 花大娘因为担心花九, 昨夜几乎是一夜未眠。听见院中有了声音,便知是那两个丫头起身了,急匆匆地打开客房的门, 便瞧见花九缠着襻膊往厨房里面走。 “小九九!”花大娘追了上来, 担心地拉着她左看右看,“怎的不好好养着?” “大娘, 我没事。”花九微笑。 花大娘震惊地看看花九,转头便瞧见霍桐儿含笑看着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再过两日, 等我托人把慕言的三幅画卖个好价钱, 我们打算重新买辆马车,一路北上。”霍桐儿徐徐说着, “先走遍大燕, 再东渡沧海, 去大陵那边找找。” 只要缘分未尽,定能找到些许花楚的蛛丝马迹。 花大娘轻舒一口气:“如此, 甚好。” 花九握住花大娘的手, 温声道:“大娘, 放心, 我会保重身子的。” “那就好。” “今日大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花大娘愣了一下:“小九九做什么,我便吃什么。” “妙娘呢?” “鱼。” “好。”花九莞尔, 轻轻点了下头,便进了厨房。 花大娘感激地看着霍桐儿:“多亏有你。” “是多亏了阿娘。”霍桐儿话中有话,“若不是她把慕言养得这样好,我就算把话说上天了, 也劝不好她。” 有的人,一旦入了牛角尖, 那可是十头牛都拽不出来的。可花九不一样,她性情温和,平易近人,若不是花楚自小教得好,她怎能如此豁达,听得进人劝呢。 花大娘眸光悠远,认同道:“确实,我这姐妹旁的不说,就说这性情,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随心所欲,恣意而为,我从未见她因为什么事愁眉苦脸。” 霍桐儿对这位奇女子颇是神往,倘若真能寻到,定要与她好好喝上几杯。 “小九九媳妇。” “嗯。” 花大娘看了一眼檐上蹲着的隼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大燕与大陵相距千里,我只怕你们到大陵的时候,阿姐又来了大燕,岂不是恰好错过?”瞧见两个小娃如此坚定阿姐尚在人间,花大娘自然也不能悲观到底,“不若这样,我先带着隼儿在大陵海龙集一带小住,大陵往来大燕的船只,都只能从那边的港口走,我去盯着,免得一次错过又蹉跎光阴。” 霍桐儿觉得在理:“大娘说得在理。” “大魏那边,我也会让肆意阁的姐妹们盯着,一旦阿姐回去,江湖人自有人飞鸽传书与我。”花大娘再补了一句,“小九九,可就靠你多多费心照顾了。” 霍桐儿郑重地对着花大娘一拜:“大娘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也请大娘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花大娘拍拍胸膛。 霍桐儿笑笑,看向檐上的隼儿:“隼儿,下回你再来,我给你准备十条肉干!” 隼儿听见之后,激动地扇了扇翅膀。 花大娘低声骂道:“真是被阿姐养坏了,就知道吃。” 霍桐儿听见这句话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厨房中的花九悄悄地吸了吸鼻子,拍了拍脸颊,自己鼓励自己:“一定能寻到阿娘的!不哭!不难过!免得日后被阿娘知道了笑话!”说完,她重新打起精神,开始烹饪今日的佳肴。 数日之后,霍桐儿托凉先生将花九的三幅画卖了一千两白银,她将五百两存入钱庄换成了银票,剩下的五百两,一半给花大娘,一半留下自用。 再一日,花大娘带着隼儿启程去了大陵,霍桐儿与花九清理完小院后,便拜别了凉先生,重新买了一辆马车,动身北上。 花九摸了摸枣红马的马鬃,回头惊喜道:“妙娘,我以为小红不见了!” “你那么喜欢小红,我怎么可能弄丢它呢?”霍桐儿忍笑看她,同样拍了拍枣红马的马鬃,“瞧,这几日小红吃得可壮了。” 花九心头温暖:“有妙娘在,什么都会越来越好的。” 霍桐儿看了看天色:“差不多该上路了,不然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镇子了。” “嗯!”花九掀起车帘,“妙娘请上。” 霍桐儿按住她的手,摇头笑道:“珍珠它们在上面就好,我跟你一起赶车。”说着,便与花九一起并肩坐在了马车边上,将缰绳递给了花九,“给。” 花九接过缰绳,望向前方,话却是说给霍桐儿听的:“阿娘素来不喜城市繁华,最喜欢一些幽静清丽之地,我在地方游记上见过一则记叙,说越州以北,群山环抱处,有一个不知名的野湖。每逢十五,月光千里映照,波光如星,月光如海,相映成趣。不如,我们先去那走走?” 霍桐儿本来还担心她,没想到花九先提出赏玩之想,欣慰笑道:“慕言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花九定定看她,认真道:“妙娘喜欢哪里,我也去哪里。” 霍桐儿微微侧身,靠在了她的肩头:“人海茫茫,我们就走一路,寻一路,赌一个有缘再会吧。” “好。”花九点头答应,“小红,我们走!驾!” 枣红马迈步前行,马车沿着青翠的山道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苍翠深处。 越州以北,群山绵延,晨起时,可见红日沿着山峦将晨曦洒落山间,日暮时,余晖遍洒山峰,好似数簇火焰绵延,好生壮丽。 游记上所言的野湖,就在这群山深处。 初见野湖时,清澈的波光粼粼,游鱼成群,清晰可见湖底层层叠叠的鹅卵石。 不知是哪位喜欢野游的旅人,在湖畔用木板简陋地修葺了一个小码头,码头之上悬着一盏破旧多时的灯盏,随着微风微微摇曳。 码头边上,系着一只乌篷小舟。小舟之上,已经积了一层灰。 花九停下马车后,靠近乌篷小舟,仔细查看后,叹息道:“小舟可惜了。” “破了么?”霍桐儿问道。 花九回首摇头:“小舟尚好,可小舟的主人似是许久没回来了。” 霍桐儿也下了马车,匆匆扫了一眼小舟后,便抬眼望向野湖深处的盛放藕花:“也许,一切都刚刚好。” 花九懂了她的意思,卷了卷衣袖:“我来清洗小舟,今晚一定可以泛舟赏花。” “不,小舟交给我。”霍桐儿也开始卷衣袖。 花九愣了一下:“那我做什么?” “小呆子,你不饿么?”霍桐儿含笑轻瞪,“玳瑁与珍珠它们已经嗷了一路了。” 花九忍笑:“是是是,我这就去生火。”花九回到马车边,掀起车帘,将玳瑁与珍珠一家放下马车。 玳瑁激动地冲到湖边,张口舔了几口甘甜的湖水。 珍珠与花好月圆特别喜欢玩水,不一会儿便在水边闹了个浑身湿透,又相互追逐着往草丛里去了。 花九已经习惯这几只小家伙的欢腾,这一路若是少了它们,日子不知要清净多少。她在湖边架起了篝火,又从马车上取下铁锅,架在了火焰之上,打来湖水烧煮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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