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安慰人,也没有人可以安慰此时精神崩溃的小孩,她任由小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她,哭泣发泄。 “好,回家。” 回家的路上,小孩紧紧抱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整个人处于紧绷的状态,唯一的安全感来源只有自己。 回到了家,她将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一片明亮中,小孩似乎也只能看见她,目光紧紧追随着自己,就像是趋光性,可她追寻的却是黯淡无光的自己。 那明确又依赖的目光让她茫然,她第一次产生了类似逃避的想法,可那眸中仿佛一碰就碎的脆弱,却逼迫得她不得不面对。 可为什么会是她呢?太荒谬了。 那一晚,是她第一次和他人同眠,身侧有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又将她缠抱得紧,她浑身僵硬躺着。为了安抚小孩,她没有关灯,强烈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晃得她根本无法入睡。 “姐姐。” “怎么了?”她侧过头,如果那时候她睡着了,没有听见,现在又会如何?只是一切都没有如果,对于如今的一切,她,也不后悔。 小孩的眼睛水亮,声音细若蚊呐,却字字敲在她耳膜,砸在她心头,每一字都似有千斤重,压的她难以喘息。 “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对吗?”
第7章 可我本荒芜 她一时间没能给出回应,她从不轻易许诺什么,特别是长远又难以预测的未来。 她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她的惰性超过了正常范围,说白了,她是一个麻木不仁的人,懒于应付任何人,面对别人的痛苦,她只有无动于衷。就像是贫穷到极点的人,身上的每个兜都翻找过了,也找不到半个钢镚,也无法演出有钱人的样子。 她尝试过感同身受,却可悲地发现,感同身受后,换来的却是更大的漠然。她十分了解他人的痛苦所在,看着他们痛苦,看着他们备受煎熬,她可以只是冷漠地看着,甚至细致地描述这些痛苦。 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正在承受的痛苦有多么令人撕心裂肺,多么令人肝肠寸断,可以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同时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有与之对抗的办法,或遗忘或紧攥着直到对它的存在感到麻木。 蹚过危机四伏的江河,到达对岸的人,他们深知其中的不易,但对于仍在波涛汹涌中挣扎的人,有人能做到和他们一样揪心,也有人能漠然相待,因为他们都过来,就觉得其他人也一样可以过来。。 自己或许就是后者,即使她深知每个人所拥有的因素不同,她也从未有过嘲笑谁的冲动,却也觉得没有安慰的必要。 或许最初的时候,她对自己的麻木也感到过一丝恐惧和无措,可她懒于应付一切,包括自己。 内心却又像抓着最后的浮木,仅存着最后一丝渴望。 小孩眼中所流露的她怎会看不明白,她的害怕与无助自己又如何不了解,可内心还是荒芜一片,风也不愿途径。 她知道眼前的小孩想让她救自己,可她又何尝不想被拯救。 但正在求救的小孩啊,一定不会是那个人。 心灵是朵难养的花,她可以保护对方的血肉,却对心灵上的创伤无计可施。 她深知一旦伸出手,从今往后就得时时刻刻抓紧,不能松懈,一旦松手,那个人就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而自己这样厌倦麻烦,情感淡漠的人,真的可以坚持吗?真的可以做到在乎她吗? 她已经害死一个最亲近的人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了,如若小孩成为下一个,那一开始就不要给她希望好了,这样出了任何事,也都与她无关了。 “姐姐……”久久得不到回应,那双本就暗淡的眼眸,最后闪烁着的那一点点微光,像是残烛燃烬,微末的灯芯猛地跳动一瞬,飘出一缕薄烟,最后堙于黑暗。 小孩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只有你了,别不要我好不好?我很乖的,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我真的,真的只有你了。”她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袖,痛苦又克制,哽咽到失了声。 她盯着天花板,明晃晃的灯烧灼着她的双目,她想找到哪怕一丝的难过或是心疼,再不济同情也好,可都是徒劳。她就像庙宇里的一尊佛像,信徒在她脚下跪地乞求,觉得她可以帮助自己脱离苦海,现实却是她用没有情感的双目,俯视着虔诚的信徒,讽刺又可笑。 她没有回应那个快要窒息的人,那人的哭泣逐渐减弱,呼吸淡去,眼眸被腐蚀得空洞,拽着她的手无知无觉地松了开来,而她从始至终,都只是用沉默来告诉对方——我能做的只有给你一个居所,更多的我也无能为力。 后来,她因逃课翻越围墙被记了一个留校查看,不出意外地被班主任请去办公室喝茶。 班主任年过四十,资历算是比较高的,平时上课生动有趣不古板,管理学生也很有一套法子,符合学生口味,大家喜欢也尊敬他,亲切地称呼他为赵叔。 此时赵叔忧愁地靠在椅背上,不顾人民教师的模范作用,不停地吞云吐雾,上升的烟雾在他头顶凝聚成化不去的愁云,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许久才开了口:“云芷。” 她坐得更端正了些,简洁地应答:“嗯。” “你说你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烫头,不纹身,不说脏话,不打架,平时待人有礼,也没什么脾气,整天跟个弥勒佛一样坐在位置上连教室也不出,对谁都像对空气似的不计较,班级活动也不乐意参与,不显山不露水不爱抛头露面,不争不抢,就是我座下弟子楷模,怎么就成了班上第一个被留校擦看的学生呢?”说完单口相声,赵大叔又叹了口气。 她只是低垂着眼眸,看起来还有几分油盐不进的样子。若不是了解她的人肯定会这样误会,了解她的人便会知道她在思考。 她并不在乎身上背一个处分,但赵叔的教师评优以及班级的评优,都因她受到了影响,“抱歉,班级积分我会想办法挣回来。” 赵叔手撑着扶手坐了起来,将烟摁灭在手边的烟灰缸中,神色复杂道:“班级积分没人在乎,一次不拿也少不了一块肉,主要是你啊,再被逮住一次,哪怕是小小的迟到,只要有一次,你就得收拾东西回家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多谢老师替我说话。” “哎,”赵叔再次叹了口气,“你逃课也不知道找个没监控的角落啊,非得招摇第从正门翻,三个一米八高个的保安愣是没反应过来,急的差点在校长办公室哭出来,校长多年不找麻烦的偏头痛又被激了出来。” 除了真心实意的道歉,其他的她目前也做不了:“对不起。” 赵叔摆了摆手,大拇指蹭开了烟盒,又合上,两人静默许久,他才幽幽开口,语气也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严肃:“那个小孩怎么样了?” 她明明姿势都没变过,整个人却感觉顿了下,用万能的敷衍公式回答道:“还好。” 赵叔看向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云芷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孩子,法律上你甚至还没有成年,这话说出来不近人情,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人情可讲。我们能顾好自己,再好一点顾好自家人就不错了,谁还顾得上别人。 你马上就要备战高考了,你能力强,如果顺利参加完高考,绝对的前途无量。但你要照顾她,你还有精力吗?我不是说让你坐视不管,只是不希望你这么多年的努力成了场空,你多坚韧多努力老师看得见。 况且那孩子与你没有半分关系,而且还有法律和政府会帮助她,顶多是感情上比别人匮乏,但是你,没有任何支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影响到自己一生。” “我明白……”她抬头对上赵叔深沉的目光,“我会处理好。” 赵叔又点了一支烟,唉声叹气地又躺了回去,“这有违道德的话我也就只能对你说这么一次,以后我也不会再提,你这么倔的一个人,如果已经做好了决定,我说再多也是废话。” 她阖了阖眼,并不觉得自己和倔能扯得上关系,因为她从来没有觉得有必须要做的事,该放弃放弃,该止损止损,很多时候连一时兴起都算不上,她好像只是在做大多数人认为该做的。 赵叔歪头吐了口烟,“我再说最后一句,保护别人之前,首先保护好自己,多为自己考虑,无论什么时候。好了,回去上课吧。” 她起身朝赵叔欠身:“谢谢老师。” 赵叔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
第8章 一场高烧 雨下得越来越大,将窗外的景色洗刷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记忆突然回笼,云芷想起曲晚好像没有开车,这么大的雨,去接一下吧,刚好可以顺顺毛,免得又随便找酒店点外卖将就。 云芷一边想着一会先带曲晚去哪里吃晚餐,一边取了车钥匙,将车开往曲晚的公司。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快扫成了残影,云芷不得不放慢车速,小心驾驶在看不清的道路上。 近年来主张灰化黑,路面的渗水性大大增加,但排洪系统却没跟上,暴雨还是瞬间淹没了路面,慢悠悠前行的宝马,就像海面顺着水流飘行的船只。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却扑了个空,云芷找到了因为大雨只能被困在公司被迫加班的姜文:“小姜,你们老板呢?” 姜文挠挠头,与云芷说话他总是忍不住害羞:“老板好像说是去一个叫狂野俱乐部的地方了,还没回公司呢。” “他们去玩,留你工作呐,给你加工资不?”她笑着和姜文打趣,眉头却不自觉紧了紧,这个俱乐部她听说过,却是在城市热新闻里。 关于它,都是一些追求刺激的人聚在一起,什么耗命玩什么,刚开张两天,救护车就上山了九次。尽管才建立不到三个月,收到的禁令和警告就有一沓,但因为受众都是比较有钱有势的人,也就起到一个口头批评的作用,如果不是出人命这种大事,想要真正禁止很难。 云芷有些不安,雨趁机声势,裹挟着一道滚雷落下,她撑着桌的手指不住的屈缩,抬头望向窗外。 大雨像是暴躁的野兽,窥见了躲在屋里的人,拼命撕扯抓挠着玻璃,想要冲进屋子肆意破坏。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安排好接送姜文的车后,云芷又开车往郊外的俱乐部赶。 总之,不能让曲晚在山上过夜。 车刚开出城市不远,车上的电台就被自动切换了,插播了一条泥石流预警。雨声嘈杂,云芷却瞬间捕捉到了几个让她心跳一滞的信息:“滑坡,泥石流风险,俱乐部,禁止上山……前往救援……” 云芷脑子轰然炸开,报道后面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本能地将油门一脚踩到底,飞速行驶的汽车冲撞出两堵水墙,在大雨和夜幕中延伸。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7 首页 上一页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