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被抢劫的一员,陈韫棠:“……” 她真是头一次听到把抢劫说得这样理所当然的。 四周热火朝天,吃菜喝酒好不热闹,唯有她们这张桌子上,三人谁也不是性子外向热情的人,只默默吃着饭,偶尔才随意交谈一两声。 等用完膳,林仕慈才擦了擦嘴,问道:“灾区那边是什么情况?” 陈韫棠也看了过来。 苏首领沉默,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好半响才道:“差不多一个多月前,暴雨冲垮了水坝,大雨淹没了良田,官老爷便强征了家中男人去修建水坝,不论青壮男子还是步履蹒跚的老人。” “他们大多死在了修建水坝中。” 周围仍然是热闹的,然而陈韫棠却感觉浑身冰冷。 “后来据说是京城里下派了官员来调查水坝冲毁一事,但却客死异乡,我兄长觉得此事颇有不对,联合了在水坝修建中活下来的男人们,想要暗中调查,但都……”苏首领眼中隐隐泛上了泪花,咬了咬牙,将情绪压了下去,尽量冷静道:“我不知道兄长他们有没有查出什么事情来,但是为了被灭口,我还是带着这些妇人姑娘们一路逃出了城外,最后到了占了这座山头。” 她说话的声音小,周围的人并没有听见她们三人在聊什么。 苏首领偏头看向那些笑容开怀的姑娘们:“我……其实对她们有些愧疚。”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兄长没有找她们的家中男丁去查其中真相,或许那些人还会活得好好的,这些妇人姑娘们也不会随我东躲西藏,最后得了个山贼的名头。” 三人都沉默下来。 苏首领低头飞快在脸上抹了一把,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认真道:“陈姑娘,你所穿衣服绸缎料子,并非普通人能用,我猜,你该是出身不凡,我想求你,有朝一日,能否为我们这些人讨回一个公道?” 她站起来,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四周的女人们虽然听不清她们三人在说什么,但见着首领的动作,也跟着起身,齐齐举杯敬酒:“我们也敬两位姑娘一杯。” “这次真的要谢谢林姑娘了。” “林姑娘医术了得,今日大恩,只要林姑娘日后有需要,我们定不推辞。” 这些妇人姑娘们脸上不见丝毫阴霾,表达了自己感谢之后又坐下接着吃喝了。 陈韫棠沉默,半响叹了口气,还是准备端起酒杯朝着苏首领回敬,却被林仕慈按住了手臂。 林仕慈脸色冷得像是秋冬霜雪,她抬眸看向苏首领,道:“苏首领,连朝廷官员都在这件事情上客死异乡,韫棠独身一人,如何为你们讨回公道?” “你们这件事,背后大概率有世家的手笔,即便韫棠背后也有家族做依靠,掺和进去也不异于当个靶子,稍不注意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你们遭遇的事情确实让人气愤,背后之人也确实该死,但这都不是你逼迫韫棠,把她架在高台让她当靶子的理由。” 她这话说的直白,苏首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眯起了眼睛。 到底是带着一众妇人姑娘们还能占山为寇的女人,绝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好相与,甚至骨子里还颇为凶残。 一时间,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陈韫棠轻轻拍了拍林仕慈按住自己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林仕慈回头看她,顺着她的意思松了手,便见她举杯朝着苏首领喝了口酒,然后道:“苏姑娘信任于我,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 她故作为难,似真似假叹息一声:“我因为在京中犯了错,被家族逐出家门了。” 陈韫棠不是冲动的人,不会脑子一热就答应她。 先不说她自己是穿越,占据了原主的身体,本就害怕被陈家人发现从而当做妖怪烧死,就说百年底蕴的世家之间斗争,又其实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决定的。 就算陈家太疼爱原主,也不会为了原主和南方这边的地方世家作对。 苏首领一愣,看表情并不相信。 她之前抢劫的那些药材,可不是一个被逐出家族的姑娘能买得起的。 “是真的。”陈韫棠又是一声叹息,“先前苏姑娘不是问,为何明知道灾区危险还是要过去吗?正是因为被逐出家门,想要将功折过。” 林仕慈也再次开口道:“苏首领是性子爽朗的人,我相信苏首领不会强人所难,对吗?” 苏首领心中仍然不相信,但对方两人都坚持如此说法,终是哼笑一声:“那当然。” “就像倚翠姑娘趁着现在这时候在山寨里打探路径,我也并没有让人阻拦不是吗?” 她语气幽幽:“陈姑娘也是出身世家,不觉得在别人家里随意走动太过无礼吗?” 这下陈韫棠是真不好意思般低头笑了一下。 到底是在山贼窝,虽然苏首领之前看着对她们态度良好,但谁知道疫病治好之后,这些人的态度会不会变? 总归得做好准备,万一这感谢的宴席是鸿门宴,也好及时做出准备。 虽然苏首领直接戳破,但陈韫棠也只微笑,并未承认这件事。 “她直接戳穿我的时候真尴尬。”事后离开山寨的时候,陈韫棠才对着倚翠小声吐槽。 不过她原本就没有指望苏首领没发现倚翠的行踪,毕竟宴席上少了一位客人,算得上很显眼了,更何况平时倚翠还和她形影不离。 而且,倚翠不见踪影,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向苏首领表明,最好不要对她们动手,她们中的一人已经去了外面,不会被挟制。 倚翠没有对这件事有什么表示,她只是见缝插针小声表达自己的不认同:“小姐,奴婢还是觉得,去往灾区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可是……”陈韫棠也小声回道,转而叹气,往前撩开了马车帘,探出头去:“你真的不要进来吗?那匹马会自己走的。” 林仕慈骑在马上,腰背挺直,听见陈韫棠的时候,僵了一瞬,头也没回,只道:“不用。” 于是陈韫棠缩回了头,朝着倚翠再次抱怨:“你觉不觉得林仕慈很躲着我,她都不和我共处一室的。” 人一多还好,一人少林仕慈就很会和她保持距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陈韫棠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倚翠便道:“既然林姑娘都和您保持距离了,您又何必陪着林姑娘去往灾区冒险呢?” “奴婢知道了。”她叹气,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林姑娘只是幌子,小姐实际上还是为了昪王殿下才去灾区冒这个险的。” 陈韫棠:“……” 原主到底是有多喜欢这个昪王啊,以至于会让倚翠这样觉得? 她开始担忧起来,自己这次去该不会和赈灾的昪王碰见吧?堂堂王爷肯定十分精明,若是发现自己不是原主了可怎么办? 这样一想,陈韫棠便有些想退缩了,但是想到在外面的骑马的林仕慈,还是叹气,解释道:“不是为了昪王,是为了林姑娘。” “这段时间你也看见了,林姑娘对我颇有照顾,又一路护着我,我又怎么能半路丢下她自己离开呢?” “小姐和林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实在不必如此。”倚翠瞅了她一眼,再次道:“小姐也不必拿着林姑娘来当着借口。” 陈韫棠再次:“……” 好好好,倚翠这是认定她就是为了昪王殿下了。 不过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做过的梦境,原主貌似是拿着昪王殿下当做幌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昪王殿下才是的借口。 想到这里,陈韫棠看了倚翠一眼,终于没再反驳,默认了。 实在要有人背锅作为借口的话,还是昪王殿下来吧。 几日之后,马车停了下来,林仕慈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接下来要偷偷潜进去。” 陈韫棠下了马车,思索一番,朝着倚翠道:“我和林姑娘进去,倚翠,你留在这里等着接应我们。” 倚翠当即反对道:“奴婢要跟在小姐身边保护。” “你别急,先听我说。”陈韫棠拍了拍她的肩,好声劝解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城中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若是有危险,三个人都进去的话,或许会都折在里面,逃出来都难。” “而你留在外面接应,万一情况不对,还可以及时去搬救兵。” 倚翠沉默,皱起了眉。 她当然知道小姐说的是对的,但她也实在担心小姐的安危。 林仕慈出声道:“我会照顾好你家小姐的。” “我易容成你的身份跟在她身边照顾。” 倚翠咬牙,看着陈韫棠坚定的表情,最后还是一咬牙,给林仕慈行了一礼,诚恳道:“麻烦林姑娘了。” 6.江湖医仙 滁城紧闭,侍卫层层把守,陈韫棠和林仕慈只能从当初苏首领等人出逃的小道潜伏入内。 一从洞中钻出,恶臭便萦绕在鼻尖,陈韫棠有些干呕,拼命憋气,又将面纱更加裹紧了一些。 她嘴里含着林仕慈塞给她的丸药,清凉香甜,十分提神醒脑,这才没被这臭味熏晕过去。 “小道竟然是在茅坑边吗?”陈韫棠小声嘀咕,语气隐隐有些崩溃。 她能吃苦,但不耐脏,嫌弃到不行,然而到了如今这地步,也只能皱着眉忍耐。 林仕慈只拉着她手臂,警惕看了眼四周,小声道:“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城中十分冷清寂寥,没有一个人在街道上走动,两侧房屋看上去也十不存一。两人随意推开一扇门,然后躲了进去。 离了茅坑,陈韫棠将嘴里含着的药丸嚼碎,小声抱怨:“这里是空城吗?” “城中染疫的百姓只是被拘在了内城。”林仕慈从怀中拿出手帕,拉过陈韫棠的手,仔细给她擦拭。 陈韫棠一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我自己擦就行。” 林仕慈没说话,仍然细致给她擦好手,又换了个帕子想要帮她擦脸。 陈韫棠往后躲了躲。 “小姐,您要习惯奴婢的伺候。”林仕慈眼中似乎闪过一抹笑意,嘴上学着倚翠的语气恭恭敬敬道。 陈韫棠感觉自己戴上了痛苦面具。 虽然面前的人是倚翠的样子,倚翠说话的语气,但她心里知道,这是林仕慈的易容,就怎么也不能把她当作倚翠。 她面对林仕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林仕慈见她没说话,只是一脸沉重,心里有些好笑,手上再次为她擦拭起脸颊,只是这次没躲开。 “丰州是大旻王朝有名的富庶之地,滁城虽然算不上经济中心地带,但在整个王朝城镇中,也称得上繁荣。”她给陈韫棠解释,“不过滁城人口多,大多还是外地人来此处谋生或者买卖,现在灾情严重,城门紧闭,没了外地人,本地人又死伤过多,所以显得荒凉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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