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就哭了!” “我为什么要哭?我没哭!” “你就是哭了!” “没有!” 陈乙南恼羞成怒的吼出声,他今年十一岁了,只比陈文博大几个月,却足足比他高出了半个头。 他把双手紧握成拳头,骨节咯吱咯吱的作响,架势整得吓人。 林淋站在旁边,见状心里有些害怕,伸手扯陈乙西的衣服,想要她别说了。 可她偏偏就是个倔脾气,尤其是面对陈乙南,她更是不服,也觉得自己没说错,手指着他的脸。 “我都看到你鼻涕泡了!”
第6章 买个柚子树 陈乙西小心的放轻呼吸,紧张的把耳朵牢牢的贴在墙上,姿势极其的猥琐。 这小偏屋紧挨着她的房间,前几年是用来养猪的,后来阿婆嫌养猪麻烦,换成了养兔。 屋子里兔的食粮和屎尿混杂,有些刺鼻,但还不至于让人发呕。 农村的房间就这点不好,不隔音。 她像做贼儿似的蹑手蹑脚的贴着墙根儿,努力集中精神去听隔壁的谈话,生怕自己错过一个字。 “小女那么喜欢,你们就跟她买一棵在家里栽着能怎么样?免得她天天惦记着,往别人家里跑,是不是?” 是阿婆的声音 “哎呀,妈!你上下嘴皮子一张说的倒容易,我们上哪去给她买啊!就算买了我们也没空送回来呀。” 这是妈妈 “那小妮儿,一天到晚这跑那跑的,想一出是一出,今天买柚子树,明天买苹果树的,就是你们惯着她。” 这话一听就是她爸,陈乙西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撇着个嘴,脑海里浮现爸爸刻意板着张脸,难看的脸色。 在陈乙西现有的记忆里,他的形象就像学校里我最讨厌的那个班主任一样,天天板着张脸,见到人张嘴就是训斥。 不管你干什么,他总能从你身上吹毛求疵的,找到一堆缺点来贬低你。 “少在老子面前嚷!你当然不惯着她。生出来就往我们老两口面前扔,天天说着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赚好大的钱,我怎么没见你给老子几个子儿,就让你买棵树都磨磨唧唧的,不知道的就跟它要了你的命一样。” 还得是她爷,出口即是绝杀。 陈乙西暗自默想,如果小老头儿能拿烟斗像平时敲她脑瓜子一样狠狠的敲她爸脑瓜子就好了。 “爸!” 显得有些气恼的话气,能想象得出她爸的脸有多面红耳赤,明明是个泥腿子还装模作样自诩是个读书人。 陈乙西去过他们在城里的家,拥挤狭隘的空间,那客厅她瞧着还没这猪圈宽呢! 还假巴意思的专门划出一间小房间学人家电视剧里面做书房。 切!陈乙西内心满是不屑。 此时的她还是处于小孩子时期,对于情感的判断非黑即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爸爸书房里那些整齐摆放的书籍,说实话,陈乙西最讨厌的数学书翻动的痕迹都比它多。 城里短暂的那几天她就住在里面,书房没有床,妈妈就专门给她抱了两床被子打地铺。 陈乙西并不在意,平时她最喜欢晚上的时候打着手电筒捂在里面看小人书,就算换了个地方也没改变。 等到了早上她就得把被子全部叠起来,然后由妈妈放到陈乙南房间的最上层衣柜里面。 在那里她确实住不惯,还没住上三天,她就嚷着让妈妈送她回来了。 “老子让你买你就买,哪里这么多废话。扯些杂七杂八的,你们要是没空送,我让你们小妹租个车上城里拉回来。” “买嘛买,没说不买!” 有希望!一听这话,陈乙西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雀跃,心里的小人也在为阿公坚定的话语鼓掌。 天知道她简直迫不及待,想这一刻就拉小姑上城里把她的柚子树给拉回来。 她即将拥有一棵柚子树,她得好好想想,把它种在哪儿呢? 要不就种在她门口的田埂上吧?这样她每天早上出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 她会对它负责,她可以天天给它浇水,还可以给它唱歌。 她还能对村里所有小孩儿大声宣布,她自己也有了一棵柚子树,再也不用去三娃家了。 爸爸终于妥协。“等我们有空了就去看看哪里有卖!”
第7章 炸粪池 陈乙西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她要绝食! 要让小老头为他的行为感到后悔,她要让他明白暴力是最不可取的行为! 陈乙西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红肿的屁股,一边流泪一边恶狠狠的想。 “柚子啊!出来吃饭!” “我不吃!” 堂屋里阿婆在喊她,她赌气的吼出声,她今天就算饿死在这儿都不吃饭! 结果下一秒房间门就被推开了,阿公手里攥着黄金棍,陈乙西被他的架势吓得心惊胆战,还要打啊! 而小老头儿只低声说了一句话 “你吃不吃?” “吃...” 那天她哽咽着吃了短短八年人生里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碗的眼泪拌饭。 小孩子,总是固执又调皮。 下午爸爸上茅厕的时候,陈乙西在家背后玩摔炮,她们家是旱厕,两块木板中间一个洞,站在板上面,底下就是粪池。 当时她也不知道爸爸在那儿上厕所,摔炮就随便那么一甩,它就往粪池里面钻了。 听到茅厕里传出熟悉的怒骂声,她吓得拔腿就跑。 不跑不行啊,怕挨打! 之前她就失足掉进粪池里,阿婆给她捞起来的时候满身都是屎,边哭边闹。 最后洗干净了还被收拾了一顿,被警告不准去茅厕边玩。 跑了不知道去哪躲,小孩子做错事心里慌乱,第一时间就是找到好朋友。 陈乙西躲在林淋家,直到远远的看见爸妈离去的背影,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她以为自己安全了,都已经快乐的端上了林淋家的碗,准备吃饭了。 谁知道阿公上门拽着她的衣领子就往家里拖,回到家更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她边哭边懊恼,旁边的邻居肯定都听到她的哭嚎声了。 这下好了,里子面子都丢完了! 吃完饭,陈乙西委屈的趴在床上撅着屁股让阿婆给她抹药膏,时不时还抽抽搭搭的往嘴里塞一颗糖。 是大白兔奶糖,上一次吃到还是去小姑家,她给了陈乙西两块尝尝味。 家里很少买糖吃,难得家里有糖也都是别人送的,还是那种7块钱一大包的硬糖。 而且就算是硬糖,她也不能吃的,都是阿婆留着以后走亲戚再转手送礼的。 阿婆说,糖是陈乙南走的时候,悄悄咪咪放她房间的,他还以为没人看到他。 他早上往书包里装糖的时候,妈妈就看到了,猜到是给陈乙西带的,白色塑料口袋里面足足有十几块。 他人还怪好嘞! 又听阿婆说他今天也被收拾了一顿 陈乙西问为什么? 阿婆说今天去祖坟上香的时候,大家放完鞭炮后,轮流在那儿磕头,到他的时候他就不磕,嘴里嚷嚷着 “书上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 原本他自己不跪,没人说什么,小孩子嘛!结果他不知道抽什么疯,还拉着爸爸和阿公不准他们跪,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的念着男儿膝下有黄金。 爸爸被他搞烦了,当场就捡了根树枝往他身上抽了一顿,陈乙南气不过,干嚎着就跑了。 原来是这样,她说难怪不得早上的时候,看他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就连自己存心挑衅他,也只是翻个白眼就跑了,原来是已经被揍过了呀! 连挨揍都一起挨,她们俩多多少少也算是同道中人了,何况他还给她带了糖。 大不了下次他暑假过来带三娃出去玩儿,她就不告他状了。 反正她自己也要有柚子树了。
第8章 阿婆离世 可是她没能等到柚子树,阿婆就先离开她了,那是一个小雨绵绵的秋天,阿婆说要去赶集。 她临走之前问陈乙西要吃什么,她说她要学校门口的拌土豆,阿婆说“好”让她在家乖乖等着。 她在田埂上荡了很久的秋千,说是秋千也不太准确,就是一根树藤绑在两棵树的中间。 是陈乙西缠着阿婆绑的,她见电视里女主角荡秋千,觉得好玩,便也闹着要一个。 阿婆禁不住她撒娇,但又做不来真正的秋千,就只能照虎画猫,拿几根树藤缠在一起绑在两棵树上。 很简陋,但在小孩儿眼里,胜在稀奇,就是秋千在田埂上,有时候力气用大了就会跌进稻田里。 这个时候阿婆就会在她屁股上来上两巴掌,然后骂骂咧咧的给她脱衣服。 陈乙西坐在秋千上,默默的把老师教的阿拉伯数字都数了个遍,还即兴编儿歌,哼哼唧唧的,编到脑袋里面都快没词儿了,阿婆还没回来。 等到快响午的时候,山上干活的阿公回来问她:“你阿婆呢?” 她说还没回来。 然后阿公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的就往外面走,陈乙西还在往嘴里面扒着饭。 “你去哪儿?” 阿公的步伐有些着急,大步就往外面走,她只来得及冲他的背影喊。 “有点事儿!你在家好好待着吧,不要到处乱跑!” 陈乙西老老实实在家里待了一下午,等到晚上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回来。 她困得已经眼睛都睁不开了,迷糊间只听到院子门口的喧闹声。 “柚子!柚子!” “哎!” “起来开门!” “来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套了件外套打开大门,紧接着鱼贯而入熟悉的人群。 朦胧的夜色下,他们的表情严肃,好像是抬着什么东西进了堂屋。 她挤进人群去看 是阿婆! 瞬间脑袋轰鸣,那感觉就像是上课时偷摸着睡觉,却被可恶的班主任用书狠狠的砸在脑袋上一样沉重,困意一哄而散。 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哭声,她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就被周围的大人给挤了出去,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上。 陈乙西都还来不及喊痛,就被阿公抱了起来,她呆愣愣的望着他,他的眼眶好红,好红...... 他的眼神落在人群中心脸色灰白的阿婆身上,全是她看不懂的思绪。 “阿婆怎么了?” 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问他。 “走了...” 陈乙西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小姑和妈妈正在和为阿婆擦拭身体,然后把她们刚刚从衣柜里翻出的衣服往她身上套。 “走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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