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有一点不知缘由的慌,感觉就要走到头了。 裴宋没像以前那样躲着她的眼睛,两人对视的时候,裴宋在微笑。 多么熟悉的唇角一弯。 谈晏心里涌上酸涩,又有一阵没有方向的茫然,掩饰地偏头抽烟。 她不知道眼睛会不会泄露心事。 裴宋深吸一口气,道:“上午,我什么都没看见。” 谈晏眼皮一抖,烟杆差点摔掉地上。 她和裴宋已经快一年没说过话了。 她又吸了口烟以掩饰内心的慌张,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无所谓,更放得开一点:“看见也没事。”然后她脑子一抽,嘴给补了一句:“又不是没看过。” 果然,这句话一出来,空气瞬间凝固了。 裴宋一愣,脸色一青一白,然后就红了。 足足十几秒,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有那么一会儿,两人都在想一些以前的时光。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压得人喘不上来气。谈晏要受不了了,也顾不得裴宋会怎么想,从兜里摸出口罩迅速戴上。 裴宋的心因着这个动作重重一揪。她心里难受得厉害,头一次低下眉眼,近乎一种谦卑的姿态:“对不起。” 为我曾经伤害过你。 裴宋再抬头的时候,谈晏眼神惊讶,混杂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但都不能说是原谅。 她知道这句话不是新的开始,而是旧的结束。 也可以理解成一种道别。 裴宋在道歉。无论谈晏会不会原谅,她都需要这样一种姿态。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交流,是旧物的埋葬,也是一种必要的程序。 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两个人平和地站在一处,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是平静下的暗涌,是心脏发闷的痛楚,是不知何时会爆发的阴霾。 有些伤痛是根本就无法痊愈的。 她恍惚想起来,之前裴宋带她去书店的那次买了一个奶油蛋糕,又点了许愿棒,让她许愿。 裴宋大概是让老板骗了,那许愿棒是假的,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现在对什么许愿都没用了。 谈晏冲裴宋笑了一下。 “行。” 彼此相识两年,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做什么。裴宋知道谈晏的意思,那个笑代表着和解和放弃。 裴宋的心陡然刺痛起来。一股悲伤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起初认识谈晏的时候,对方棱角冲天,站在暗夜里像光一样的耀眼。她嬉笑,她怒骂,她举手投足都是桀骜不驯和无法无天。 是她让谈晏不再耀眼。 是她让谈晏学会了妥协。 虽然口罩挡着脸,但裴宋能看见她眼睛弯起的弧度,睫毛的卷曲和眼角的悲伤,那双她一直都觉得好漂亮的桃花眼。 她还是觉得很贪恋,意犹未尽地悄悄多看了两眼。 她那样子好美,要怎么形容 像彩虹的碎片 其实主动说再见的人是最难过的。 要多少勇气才能面对着最不想失去的人说我放下了。 要多么残忍才能答应对方的请求。 相处的每一秒都想要无限延长。 晚上的时候上周周测放榜,路过的人都驻足围观。裴宋和魏单单要去外面走圈,下楼路过一楼大厅。魏单单忽然指了一下大榜,裴宋便看过去,眼睛随意地从上面掠过。 突然间她停下脚步,然后转头倒了回去,面上第一次因为看大榜流露出吃惊来。 “怎么了?”魏单单问。 裴宋没说话,眼睛紧紧盯着大榜。 魏单单看她这模样稀奇得很,叫道:“见鬼,你看榜还能有这种表情?” 她说着也看过去,然后当场大叫起来。 “我□□操!谈谈谈谈谈——谈晏!!!” 魏单单完全忘了裴宋,一个劲儿地大呼小叫,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谈晏上榜了!” 榜单一换,上了其他科目的排名。没一会儿谈晏就从十一班出来了,左右被两个朋友拖着。 她出来的时候脸叫一个冷,看着好像心情不太好。一身黑衣服,脸比衣服还黑。 没人看对方,但余光都知道是谁。谈晏若无其事地站到另一边,一群人等着看榜。 他们看着榜单一帧一帧地转,从语文转到数学,然后谈晏的名字出现在那上面。 正红色的榜单,金色的名字。 谈晏,数学141,在榜单的倒数第二行。 那群十一班的顿时欢呼起来,魏单单说了一声就扔下裴宋,跑过去恭喜谈晏。 “好好好!真给我们十一班长脸!” “恭喜!哎呀恭喜我们大画家!” 谈晏被欢呼和掌声包围,是大厅里耀眼的中心。 裴宋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之外,一手插着口袋,微仰着头,固执地盯着那个名字。 有一种养过的小狼崽子终于长出牙的感觉。那一瞬间她百感交集,其间便混杂了一种名叫“与有荣焉”的东西。 “某一刻她的光彩夺目像离离草原上的春生烈火,真真切切地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飞快地瞧了她一眼,便再也不敢望过去,眼眶却止不住地烧起来。有什么东西叫嚣着往外冲,要从骨头里拥挤出来。她好似烈火,将我的皮肉骨头尽数焚烧殆尽。” “她叫谈晏,是我最喜欢的青春。” 周测耗脑也耗体力,结束后学生们总是格外饥饿。 一楼新搬进来两台扶贫专柜,里面供应部分零食和饮料。只是刚刚上线,还没有开通手机支付,目前只能用硬币付款。 下课总有围在那两台机子前面的人,疲惫的高三出现的一点新奇事物都能让他们感到一阵鸡血淋头的兴奋。谈晏的同桌一考完试就拉着她往扶贫专柜那儿跑,占着地利她们到得挺早。 没两分钟,裴宋也下来了,被魏单单和祝酒硬拉下来的。 谈晏原本靠着墙,见状不自在地动了一下,但也没有走,眼睛落向一边就当没看见。 魏单单问:“吃点什么?” 裴宋没什么饮食的欲望,非常寡淡地插着兜站在一边。祝酒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指着第二排的格子道:“我要吃这个蛋黄酥!” 魏单单没硬币,裴宋上前塞进去一堆钢镚,谈晏旁边的格子就弹开了。裴宋跟祝酒说了两句话,祝酒就跑过来拿。一共买了五个,祝酒捧着蛋黄酥开心地直蹦。 “走了。”裴宋招呼着,三人上了楼。 谈晏看着眼馋,加上确实也饿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想吃。” 她同桌问:“你也想吃啊?你饿了吗?” 谈晏点点头,同桌遗憾道:“那怎么半啊,我硬币刚刚买水了,就剩一个钢镚儿,不够买蛋黄酥了。” 离开的那三人中有一人脚步忽然一顿,然后那两个也停了下来,头聚到一起。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祝酒忽然跑回来,把一个蛋黄酥往她手里一塞,说了一句“给你一个”,然后就匆匆忙忙地折回去追赶前面两人的脚步了。 谈晏维持着那个捧蛋黄酥的姿势,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同桌先是迷惑地眨眨眼,等到想起来谈晏和裴宋的关系,顿时哈哈哈狂笑起来。 “烫手吗?” 谈晏之前状态瞒不住人,也就和新同桌简单讲了和裴宋的事,对方表示出极大的惋惜。 谈晏梦幻地点点头:“烫。” 回班几步路她不停低头看手里的零食。不大,小小的一袋,却让谈晏想起以前每一次她送的吃的喝的。 她没去问裴宋为什么要给她这个,正如对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两个人在沉默这件事上保持了极大的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77章 最后一周 时光又开始往前疯跑,转眼间就只剩下最后一周了。 校园广播站也要换人了。裴宋和李翱坚持着要站完最后一班岗,今天是这一届的最后一期。 “真快啊,要和大家说再见了。好了,又到了点歌环节。下面请大家欣赏由高三......” 李翱将话筒让给裴宋:“接下来有请裴宋同学为我们公布歌名。” 裴宋微垂着眼,道:“......” 李翱憋着笑。 裴宋没抬眼,食指抬起,拇指按着中指指节,慢慢向下压:“下面请欣赏,由高三十一班谈晏同学选定歌曲,原唱歌手陈粒演唱,走马。” 李翱切歌,然后关了麦。 裴宋大概能理解谈晏为什么喜欢陈粒的歌。 陈粒的歌和别人的都不一样。从旋律,乐器,音效,歌词,声音,最后到灵魂,都不一样。她真正写出了她自己。 大风路过绿树,便栖息其上。某一刻落日翻涌,便忽然暴起,挟着一大卷绿叶朝前逼去。你能看见那风在笑,冷笑的,嘲笑的,狞笑的,微笑的。 它不管什么是规矩。它只是向前劈砍,削去高突的山峰,为自己露出一块坦平的山野。 风朝着世界喊:给我自由。 给我宽阔,给我明亮,给我无穷无尽的海洋和天空。 又像正午的太阳刺眼,人的影子很小一团,聚在脚下。她从天而降,强势地挤进你的生活,扎根生长。野地里的荆棘脚踏大地头顶长天,鲜红地朝天指着它的棱角。它疯狂而肆意,是很难让人忽略和忘记的姿态。 裴宋靠在椅子里,耳边流淌着奇异的旋律,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翱啧了一声,道:“哎,窗外雨都停了,这屋里灯还黑着。” 裴宋道:“今天没下雨,嫌黑你就开灯。” 李翱摸着鼻子笑。 谈晏觉得这首歌最好听的是一句高潮。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走得好慢,任由我独自在假寐与现实之间两难” 现在是晚饭时间。屋里没开灯,只有放着流行综艺的大屏幕亮着。魏单单在讲台上长呼小号,王小白高喊着起飞,纸飞机荡遍天下。 裴宋靠墙那一面的耳朵插着一只耳机,在喧闹里听模糊不清的歌。桌上放着面包香肠,还有一瓶喝了一口就被拉黑的酸奶。一会儿她要收拾桌子,然后去卫生间。蓝色的窗帘半掩,外面半黑不黑的,她坐在暗光里,看她的青春年少。 晚上七点,一班关灯拉窗帘开始蹦迪,放的是巴啦啦小魔仙主题曲。大屏幕上播着带魔法的视频,下面的少年围了一圈,甩着手电在地上跳。 “一不小心就会一团糟!我有个好提议,就约定在一起,去寻找魔法的秘密” “一看到巧克力,特别是草莓的,我知道我无能为力——” 魏单单大喊:“举手!” 王小白抡圆了胳膊,将纸飞机一抛:“咻呜~” 魏单单踹他一脚:“我没让你举手!” 众人大笑,高举手机,手电的光在天花板上晃来晃去,也将少年们的校服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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