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染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就这样呆呆坐在桌前走神。 连汪晴她们吃完饭回来也没注意,直到古悦洗漱完准备爬床,戳了戳一动不动跟尊石像似的坐在下面的时染:“染染?你还好吧?” “啊?”时染回过神来:“怎么了么?” 古悦和汪晴惊讶地对视一眼:“都十点了,你不洗漱嘛?” “十点了?”时染像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一样,她首先抬头看了眼上铺:“蔚裳没有回来吗?” “没呢,可能有事不会来了吧。” 时染咬住唇,再也忍不住,低头发消息。 【时染:你在哪里?】 【时染:这么晚了,什么时候回来?】 几分钟过去,蔚裳并没有回复她。 又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全都石沉大海。 有事没看到消息吗?时染眉头紧皱,直到又过去半个小时,她开始觉得不对劲,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嘟——”没被接通,最后响起一串忙音。 “嘟……” “嘟……” 连续打了几个,都没接通。 “怎么了,蔚裳没接电话?”古悦见她一直电话,还不断盯着上铺,察觉不对问道。 时染神色已经变得焦急:“电话打不通,也没回消息,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啊,不会吧,或许是在酒吧喝嗨了,没听见?”古悦说着,见时染直直盯着她,下意识缩缩脖子。 汪晴白她一眼:“别乱说,那岂不是更危险?还是先问问她的其他朋友吧,现在也出不了什么事,先别着急。” 时染定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蔚裳身边朋友很少,她只见过姜妤,而且还没联系方式,这个时间更不可能出去找到人,只有…… 只有唐曼。 “要不再等等看吧,兴许只是在外面过夜,恰好又手机没电了。”古悦一向很乐观。 汪晴摸着下巴:“这也不好说。” “……”时染拿起手起,独自走向阳台:“我问问吧。” 盯着手机迟疑几秒,她咬牙发了消息。 如果不是实在担心蔚裳的安全,她并不想主动联系唐曼。 大概过了五分钟,对方才迟迟发来回复。 【唐曼:她家里出事了,没告诉你吗?】 出事了?时染心脏猛跳。 【时染:出什么事了?蔚裳有关系吗?】 她紧紧盯着手机,焦急等待着回复。 【唐曼:她没事。】 时染瞬间放松下来。 【唐曼:不过,她没告诉你吗?】 她没告诉你吗? 唐曼发了两遍。 虽然只是几个无声的文字,时染却仿佛能从中听出她嘲弄的语气。 是啊,她没告诉她。 可能她还是没有那么重要吧。 放下手机,时染自嘲地笑了下。 “怎么样?” 见她转身走过来,汪晴和古悦连忙询问情况。 “没事,睡吧。”时染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很冷,和刚才焦急的样子判若两人。 汪晴和古悦面面相觑。 第二天,时染还可以说服自己,蔚裳是因为忙才没有回消息给她。 可是第三天,她的消息,她的十几通电话,一个都没有收到回复。 所有情绪逐渐转为死寂,凉意在心间蔓延。
第70章 傍晚, 天色阴沉,压抑的云笼罩在城市上空, 闷热无风,有大雨欲来的趋势。 网球场上几乎没人。 “砰!” 结实的拍面狠狠击中网球,球体撞击墙面弹射,时染握紧网球拍,修长的手臂抬起,一个标准的挥拍再次将球击向墙面,不知疲倦般不断重复。 “停下来休息会儿吧, 你不累吗?” 曲溪陪时染打了好久,累到不行才停下来,她喘着气, 往嘴里灌水。 时染仿佛没听见,空旷的球场不断回荡着击球声。她击球的动作很利落, 上半身框架稳定,四肢修长,脚步灵活,挥拍的瞬间偶尔带起衣摆, 露出线条清晰漂亮的人鱼线。 网球确实是项兼具力量和优雅的艺术性运动,曲溪站在边上喝着水, 催促两声后不自觉有些看入迷了。 直到注意到汗水沾湿了她后背柔软的衣料, 晶莹的汗珠沿着蒸红的脸颊一颗颗滑到下巴尖,才意识到时染哪里是在打球,分明是在不要命的燃烧体力,发泄情绪。 “你想累死自己啊!?” 球“啪”一声飞出去, 时染胳膊脱力垂下,她俯身喘息, 球拍抵着地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汗水染湿了额前的碎发,眼尾被灼热的体温熏红。 歇了会儿,她起身接过曲溪递的水。 “你最近心情又不好了?果然谈恋爱让人情绪不稳定。”曲溪在边上看着直摇头。 呼吸慢慢恢复平稳,时染拧上瓶盖,垂下的眉眼有些无神:“这件事情一直都这么难吗。” 她声音很低,曲溪没听清,偏头问:“什么?” 场上的灯光亮起,时染站直身体,身后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护腕,迷茫地转动球拍:“打网球有明确的训练方法,按照方法学习就可以了。每门课也都有归纳好的经验和教程,只要掌握对得思考模型就够了。但…… ” 我却找不到可以弄懂她想法的模型。 “但什么?”曲溪抬头看了眼又黑又沉的天,拍拍她的肩道:“别胡思乱想了,听说门口新开了家甜品店,姐请你,吃点甜食舒缓心情。” 时染没吭声,被曲溪拉着衣角往球场外走。 球场外有根低矮的路灯,她抬了起眼,瞥向那只不断用后背撞击光源的飞蛾。 蔚裳身边,会缺可以给她安全感的人吗? 或者,她真的需要这样一个人吗? * 蔚裳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站在外公的遗照前,她偏头瞥向一旁的男人,她的生父一副悲痛欲绝假惺惺抹眼泪的样子,实在让她想吐。 内心其实已经高兴坏了吧,她不止一次看到他嘴角止不住咧开,还听到他私下联系律师打听遗嘱的事。 蔚裳心中冷笑。 嘲笑他这个时候还活在外公的阴影里。哪怕在葬礼上哈哈大笑也没人敢说什么了,毕竟外公已经死了,这里的所有人应该都在庆幸老头没活个长命百岁,毕竟他活着,就是对其他人的折磨。大家都各怀鬼胎,哪有功夫在意谁在哭在笑。好在葬礼时间不长。 对不起,外公。 她先在心里忏悔了一下,流下一滴眼泪。 然后如释重负。 她忽然觉得自己自由了,无与伦比的自由。 “您的目的地到了。” 蔚裳合上口红,看着镜中鲜艳的唇色,还算满意地下了车。 人群已经散去,墓碑旁却还站着一个女人。 比她还浓的口红,穿着一身张扬的红,坐在她外公碑旁,一手抽烟,一手拿着酒,颠得蔚裳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也来了?” 女人吐着烟圈,笑着转过身来,一张脸美艳逼人,蔚裳和她有六分相似。 “我们不愧是母女,真是心有灵犀。” 蔚裳驻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笑道:“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人出事了。” “哈哈哈,你果然随了我的幽默感。”女人笑得前俯后仰,顺手把开封的红酒往地上一泼。 蔚裳:“……” “听说他没了,我就飞回看看。”女人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好整以暇看向蔚裳,笑道:“欢迎我吗?” 眼底波动的情绪一闪而过,蔚裳用力咬住下唇,脸上笑意更冷:“都这么多年了,还回来做什么?” “是啊,跟他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他自己先死了,挺好的。”女人扶着墓碑,眼神划过一抹复杂,而后扬唇笑了笑:“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至少不能让那废物东西白占便宜,不是吗?” 蔚裳沉默着,半晌轻嗤:“也对,你回来是为了这些。” 女人微怔,唇角恣意的弧度慢慢敛去,眼底流出愧疚之色:“我知道,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对你造成的影响一辈子也没办法补偿,这是无法争辩的事实。” “……”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蔚裳死咬下唇。 “祈求原谅太廉价了,我也不想要你原谅我这种母亲。但我希望你知道,如果我不离开这个泥沼,我的人生就会像一滩发臭的烂泥,被人欺骗,任人摆布,被拆掉翅膀眷养在死气沉沉的花园里,还要把这些当作别人给我的施舍千恩万谢。” “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所以我逃走了。” 女人转过身来,看着蔚裳怔忪的表情,一股负罪感在心间蔓延,她轻轻伸出手,被蔚裳抵触地躲开。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她继续道:“因为我也有一个很糟糕的父亲。我从没在他身上感受到亲情,他也只不过把我当作工具和消耗品,我也迷茫过,直到找到了这辈子真正想要的东西。” “真正想要的东西?”蔚裳怔怔看着她。 “很抱歉,把你生在了淤泥里。”她柔声说:“但我希望你也可以迎面向阳,去拥抱自己喜欢的,想要的事,或者人。” 她也知道这是一片泥沼吗?那还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虽然知道她是有苦衷的。 蔚裳眼神闪烁着,眼尾隐隐泛红,良久,苦笑了声:“喜欢?” 女人凝视着她,指尖疼惜地拂过她的发梢:“并非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底色,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发着光。我的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是个不幸,它甚至也牵连到了你,这是我的过失,但人的一生都交织着不幸和幸运,遇到不好的事是不可避免的,但幸运也没有缺席过。你会遇见更多真挚而热烈的人来爱你,只要你相信这份美好的存在。” 一阵清风拂过脸颊,隔了会儿,蔚裳回过神来,别扭地撇开脸,抿唇道:“你回来,就是为了弥补缺失多年的母爱说教?” 虽然表情还是冷冰冰的,语气比刚才软了不少。 女人轻声一笑,上前拥抱她:“如果我的宝贝女儿允许的话~” 蔚裳一把将人推开,抬起下巴,面露不屑:“谁需要你弥补了,又不是没有你,我就没人爱。” “哦?”女人歪头摸了摸下巴,盯着她看了许久:“也是,你也该到谈恋爱的年纪了。” “对方什么年纪?比你大还是比你小?性格什么样的,细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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