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玄儿,他是个能干大事的,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这孩子从小主意大,但十分看重家人,日后他若是考中了,只要荆儿墨儿在,他必不会做出休妻另娶的事。” “我走后,这个家过得怎么样,还是得靠你们自己啊。” 孙芸哽咽着说道:“会的,会的,这个家会一直好下去的……” 秦温笑笑,虚弱地咳了几声,昏睡了过去。
第3章 离世 风雪一天天越下越大,柳荆和柳墨也一天天长大,当柳荆快要跟半扇门一样高时,当柳墨身体一日日好转时,秦氏在一个难得放晴的冬日早上咽了气。 这一天在柳荆记忆中都是灰蒙蒙的,天是灰的,地是灰的,人也是灰的。 “咳……咳咳……” 当她迷瞪瞪地睁开眼时,柳墨正白着小脸靠在墙上咳嗽,见她醒来,他稍微喘了一口气,道:“奶去了。” “去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柳墨鸦黑的睫毛垂下,眼底是深深的阴影。 还不等柳荆想明白,孙芸憔悴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她身上裹着单薄的素白麻衣,薄薄的衣角在冬日刮着寒风的早晨摆动,她手上拿着两件短短小小的白色麻衣,一进屋便一声不吭地给柳荆和柳墨穿上。 柳荆莫名有些悲伤,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里突然间就湿了。 “娘……” 孙芸别过身,擦了擦眼角,道:“走吧,去见你们奶最后一面。” 孙芸牵着柳荆柳墨的手,穿过平日冷清今日却格外喧嚣的小院,一直走到秦温昔日的房中。 小院子站着不少柳氏族人,各个面带悲痛,好似死去的不是与自己没多少联系的人,而是自己的血肉至亲。 至于私底下有多少人幸灾乐祸,有多少人打算攀扯上柳秀才,又有多少人打算落进下石就不为人知了。 一群面带痛色的人中,马春花面无表情的脸十分显眼。柳大壮感受到周围若有似无的打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力扯了马春花几下。 马春花恍若未觉,她此时感到十分荒谬,这人十几年病歪歪的都不见死,怎么就在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死了呢,怎么今天就死了呢…… 她失魂落魄,喃喃道:“死得好,死得好啊。”死了就不用受苦了。 “你!” 旁边站着的孙大哥对马春花怒目而视,拳头紧紧攥起。 柳大壮赶忙拉着马春花的袖子喝道:“这太阳都出来了,还没睡醒呢!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帮忙!” “这懒婆娘大早上的还没睡醒,还请见谅。”说着,柳大壮便朝孙大哥拱拱手,算是解释了。 孙大哥不太满意,但这是柳家的地盘,万一起了冲突,吃亏的还是自家小妹。且办丧事离不了柳氏族人的帮忙,柳大壮作为前溪村的村长,积威甚重,惹恼了他,丧事怕是办不成了。 他把头扭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柳大壮松了一口气,他是不想起冲突的,一方面在秦氏死了的当天就闹事太不是人,另一方面他这侄子年纪轻轻就当了秀才,瞧着就不是个简单人物,这十几年但凡欺负过孤儿寡母两人的地痞流氓下场都不太好,他还记得无意间瞥见瘦弱少年手拿一块沾血石头从竹林里出来的场景,那森冷的神色让他好几晚都辗转难眠。至于之后前溪村人人唾骂的王赖皮失踪不见的事更是让他暗自警醒自己不要惹到柳玄,惹到了他,或者是惹恼了他的家人,那都是要见血的! 这样想着,柳大壮瞪了马春花一眼,这蠢妇! 这边各怀鬼胎,孙芸那边则是一片悲戚。 孙芸带着柳荆柳墨跪在棺椁前,拾起地上的纸钱,耐心的一片片放入火盆,门外的寒风一股股涌进,吹起了火盆里的纸灰,细碎的纸灰飞起,颤颤巍巍地,不一会儿便掉落在泥地上,隐入尘土。 柳荆只觉双脚一轻,是孙芸抱起了她,将她凑到棺材口前。 孙芸摸摸她的头,“多看几眼吧,以后就看不到你奶了。” 柳荆低头,阿奶面色青白,平日温柔慈爱的眼睛此时紧紧闭着,瘦小的身体裹着一层层白色的衣裳,她躺在棺材里,就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小姑娘鼻子一酸,整天打打闹闹不知难过为何物的她突然发觉眼前的一切都十分模糊,连阿奶的脸都看不清了,她揪着胸口的白色麻布,细细的抽噎了一下,胸口酸涩得好似要炸开,终于,在要封棺时,她“哇”地一声痛哭了起来。 这是柳荆第一次经历生死离别。
第4章 戏弄 青阳县,青山书院。 当柳玄踏进学堂时,原本嘈杂的学堂安静了一瞬,然后又很快吵闹起来。 柳玄眼底一暗,走至自己的桌案前,便见原本整洁的桌面此时一片凌乱,凳子被泼上某种动物的血,发着阵阵恶臭。 蒋劲松正抖着腿,饶有兴致地等待柳玄恼羞成怒。不成想柳玄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他内心一紧,莫名其妙有些发寒,待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心想这柳玄无权无势,就算他整一下他又能拿他蒋劲松如何?要怪就怪他不仅长得好学识也好,衬得他蒋劲松有多么无能似的。 柳玄看着蒋劲松得意的样子,内心低哂,他作势不经意地拂过凳子,没人注意到有几滴血液射向了学堂里的某个角落。 上课的打更声响起,宋夫子慢悠悠的走进课堂,学子们看到夫子走进学堂,忙整理衣装,然后起立深鞠一躬,道:“先生好。” 宋夫子点点头道:“请坐。” 众人都坐下了,只有柳玄一人突兀地站着。 晨光微熹,点点微光洒在柳玄如玉面容上,衬得他气质愈发出尘。 宋夫子并未生气,而是温和地问道:“柳玄,你为何不坐下?” 宋夫子的态度又惹得蒋劲松狠狠瞪了柳玄一眼。 “先生见谅,今日一大早学生的凳子桌案不知为何一团糟,先生平日教导我们要爱护书籍笔墨,学生深感惭愧,故不敢坐下。”柳玄说着,状似颇为歉疚地朝宋夫子深深一鞠,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晦涩。 宋夫子皱着眉头走到柳玄的桌旁,一眼便看到一派狼藉的景象。 他立马明白了,勃然大怒,指着柳玄的桌子,道:“这谁干的?” 学子们低垂着头,不敢应答。 不远处的蒋劲松坐得笔直,暗自叫糟,懊悔自己不该今天教训柳玄,这宋夫子向来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要是被他发现是他干的,这个月他怕是别想安生了。 想着,他偷偷用眼神示意旁边的跟班徐明远,暗示他见机行事。 徐明远阴郁地低垂着眼,心有不甘却不得不点了头,蒋劲松是青阳县首富之子,他的妹妹被蒋劲松强行纳为小妾,他一家子的生死都在蒋劲松的一念之间,他除了点头又能怎么办呢。 正当徐明远要站起来说是他做的时候,宋夫子却突然朝他身边喝道:“蒋劲松!是不是你干的?” 蒋劲松挑眉,虽然惊讶宋夫子怎么会认为是他干的,但仍镇定地站起身,朝宋夫子微微一辑,无辜道:“学生不知夫子为何认为是学生做的,学生素来与柳玄无冤无仇,又为何会做出这等事呢?且学生出身京城蒋家,虽血缘略有浅薄,但家风一以贯之,一向要求族人恭俭谦和,待人和善,万不敢做出这等恶事。” 的确,在夫子们面前蒋劲松一向伪装得很好,谈不上优异非常,小毛病一大堆但大错却是没的。 而在跟班面前蒋劲松不屑于伪装,他的家世让他有底气认为其他同窗不敢跟他作对,事实也的确如此。 蒋劲松气定神闲地站着,似乎肯定宋夫子拿他没办法。 不料宋夫子冷哼一声,“你这裤腿上的血迹哪来的?” 蒋劲松神情一僵,低头一瞧,便见月白色的裤腿上晕开了点点血迹,血迹鲜红得犹如冬日的腊梅。 他面色涨红,哑口无言,抬头便瞧见站在前头的柳玄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里明晃晃的嘲讽让他怒火中烧。 “你!” “够了!还不给柳玄请罪!” 蒋劲松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磨蹭地走到柳玄面前,敷衍地鞠了一躬,细若蚊声道:“得罪了。” 柳玄温和道:“蒋兄言重了。” 随后闹剧便在蒋劲松指使跟班给柳玄换新的桌案凳子中结束了。 “柳兄你没事吧。” 柳玄转头,是坐在旁边的蒋劲言,他一身单薄的棉衣,棉衣的夹缝处还漏着絮,此刻正面带窘迫。 蒋劲言是蒋劲松的庶弟,向来不被蒋劲松放在眼里,虽是蒋府唯二的男丁,但在蒋夫人的关照下在蒋府里举步维艰,活得连主子面前得脸的奴才都不如。要不是蒋家一向重视家中子弟的培养,恐怕现在还在蒋府里无人问津。 柳玄并未介意蒋劲言刚才没有替他说话,道:“无事。” 蒋劲言闻言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敢跟蒋劲松对上,但是对柳玄不闻不问又不符合同窗情谊,只好像马后炮一样对柳玄关心的问了一下。 此刻正值日升,是难得的晴天,柳玄笔直的坐在凳子上,纤长的手指轻微敲打着桌案,他皱着剑眉,刚刚发生的闹剧并未在他心里掀起任何波澜,但不知为何他心里越来越不平静,他压住心底蔓延的慌乱,将心思放到宋夫子的讲课上。 “咚……咚……咚” 太阳西斜,下课钟声响起,柳玄起身走向寝室,行至中途,一个门房打扮的仆人将一封信送到柳玄手中,柳玄心头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 他打开信封,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像是回过神似的,突然不顾仪态地朝学堂门口奔去。 青石板路上积了厚厚的冬雪,导致小道湿滑,柳玄走得急,摔了好几下,干净的学子衣衫蹭上了深深浅浅的泥印,白皙如玉的手指也蹭掉了好几块皮,他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踉跄着跑出了学堂。 学堂外,冬日傍晚行人稀少,晚风渐起,开始下雪了。 柳玄茫然地眨眨眼,一向运筹帷幄的他竟不知该朝哪边走。 他抬头,看到了灰蒙蒙的天,想到娘彻底病倒的时候天空也是灰蒙蒙的,突然,他朝着西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学堂西边,一顶精致的轿子正停靠在路旁,温晴本打算打发丫鬟去叫表哥商量一下退婚的事,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一股强烈的预感,她掀开了轿帘,碰巧看到柳玄狼狈地跑过。 温晴有些担忧,启唇道:“柳公子……” 话未说完,柳玄早已跑远。 温晴咬着唇,指使丫鬟银儿,“快去打探一下柳公子为何如此行色匆匆。” “小姐,这……”银儿有些为难,未出阁的姑娘打探外男的事实在有些出格,且蒋公子爱慕自家小姐,又与自家小姐有了婚姻,这要是让蒋公子知道了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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