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一笑,我们心照不宣。 拿出手机,背对烟火,肩并肩,头挨头,拍了一张合照。 我的笑容是难得的发自内心,只是苍白的脸色需要美颜才能入眼。 “不用,就这样。”她的意思是不必美颜。 小姐拿过我的手机,凝视良久,将头偏向一侧,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散落在肩头的马尾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情不自禁抚摸那柔软的黑发,百感交集。 许是察觉我的举动,她转过头,低垂,却没面对我,双肩微弱的轻颤两下。 收回手,眼里雾气腾腾。 又是一阵烟火升空。 小姐仰头,依旧让人心驰神往的容颜,即便在夜幕下,她的美仍然无法被遮去一丝半点。 只是,那眼角分明闪着泪光。 回到海景房,身上的疲倦越发严重,心口的剧痛伴随着恶心感翻江倒海。 小姐站在门外,而我待在洗手间,身上冷汗涔涔,嘴唇颤抖毫无血色,镜子中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自己都陌生和害怕。 嫣红的血从嘴角溢出,与因疼痛而落下的泪相融合,衣襟染红,必须脱下换洗。 “羡羡,我可以进来么?你在里面待了好久了。” 微凉的身体泡在热水里,倦怠席卷而来,昏昏沉沉中听见门外小姐焦急的呼唤。 “羡羡……” 我想给她回应,又觉得只要张嘴,满是血腥味,也不让她担心,只好从浴缸里爬起,裹上浴袍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慌乱而急切的脸,还有那泛红而湿润的眼眶。 “羡羡~”她略带哭腔,一把将我抱住,身体剧烈抖动。 下颚放在她的肩上,勉强开口,声音微弱。“刚在泡澡,有些犯困。”一边说,一边轻拍她的背,试图安慰她。 “那泡好了么?” “嗯。” “可以去睡了么?” 因疼痛而只能强颜欢笑。“可以。” 待我躺在床上,她为我掖好被子,俯身吻了吻额头,声音温柔道:“我去洗个澡,一会儿过来,你先睡。” 我点了一下头,心里揣摩她说的那句:我去洗个澡,一会儿过来,你先睡。 所以,她是一会儿要和我一起睡。 怎么样躺下,就怎么样一动不动,好像稍微的动弹都会让痛觉神经发挥作用。 昏黄的台灯刚好有了催眠的效果,只是一直处于浅眠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位置传来响动,艰难的睁了一下眼,头痛欲裂,视线有些模糊,但好似看见她红肿的眼。 只听她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吵到你了么?” 摇头,继续闭眼。 她刚挨近身边,便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 我是在她急切的呼唤声中迷糊着睁开双眼。 小鞠焦急的在客厅里不停地拨打电话,此刻的自己呆若木鸡的坐在沙发上。 小姐呢,她怎么不在? 视线在客厅里不停地搜寻,直到余光瞥见玄关处的一抹背影。 头重脚轻的挪着步子,脑袋疼得很,但还是想走到那人的身边。 “小……姐。”我有气无力的喊道,抬手想去触碰她颤巍巍的肩。 小姐猛的抬头,有擦拭眼泪的动作,随后转身,抿着唇,眼眶发红,却还要挤出笑脸。 “您……”又该怎么去安慰她呢。 “没事,”她吸了吸鼻子,牵住我的手,“去沙发上坐会儿,”或许是我的手很凉,“冷么?我去给你找件衣服穿上。” 我回握她的手,笑。“不冷,生来手脚冰凉,已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她不放心的探了探我的额头,烫手的温度。 我这人最见不得她焦虑又要隐忍的样子,一把搂过她,轻声说:“您呐,别为我担心,我有按时吃药,发烧也是正常的。” 身体里有炎症,自然会起热。 在癌细胞转移且无法避免的情况下,我的心态就是听天由命。 “您让小鞠订机票的?” 小姐点头,眼睛里闪着光,我知那是泪花。 “给你安排港城的医院。” “是托了关系的?” “嗯。” “辛苦您了。” 她抬眸看我,似乎对于我的这句话是感到意外的。 港城最权威的肿瘤医院。 我们落地已经是次日上午。 因为高烧不得不转入特护病房。 在这里碰见了一个当初想要追求小姐且被小姐拒绝的人:宫遮。 显然安排医院这件事必定是出自他之手。 对于我生病这事,他表现出了遗憾。 医院召开了专家会诊,结论与上一家医院的结果出入不大,唯一纠正出来的是:若早在一年前得到有效治疗,病情不会发展成今天这种药石无医的地步。 我是个不喜欢劳师动众的人,像这件事就妥妥的欠了那宫遮一个人情,肯定这辈子没机会还了。 趁着小姐不在病房,我才敢把这句心里话说出口。 那宫遮倒是个爽朗之人,并不计较我们曾是“情敌”,过去对他有成见,不外乎他喜欢小姐,但如今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宫先生可谈对象了?”我问。 他耸肩。“谈了个京城的,还是你家小姐给介绍的,可惜吹了。” 那就不可惜了,我顿时来了兴致,追着问他还喜欢小姐吗? 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那闪烁其词的神情,多半与我的猜测是一样的。 心虚的朝门口看了两眼,确定没人,招手让他靠近些。 那宫遮也挺配合,凑了过来。 “这回,你可以大胆的去追她了。”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无可奈何,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像一块石头落地,可那石头依旧绊住脚,让我没法迈过去。 宫遮皱眉,似是在思虑我的话是真是假。 我急了,摊开手,意思是我还有骗你的心情吗。 他摸着下颌,干笑。“她会杀了我的。” “胡说,小姐最温善,怎么会。”不喜欢他这么诋毁小姐,我有点生气。 “我不是说她真的会杀我,这是法治社会嘛,我的意思是这样会连朋友都没法做的。”他还说小姐与他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若非我的病情,可能也不会再联络。 我不再说话,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她或他的气。 “你呀,是你家小姐今生挚爱,旁人怎么取代得了,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了。”宫遮双手环胸,点明要害。 “可我……时日无多了。”我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机。 我害怕等自己死后,小姐孤单一人。虽然大宅院,有钱也衣食无忧,可是没一个良人相伴多凄凉,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 这时小姐手里拎着饭菜走进来,见我垂头丧气,还哽咽着,顿时将矛头指向一旁无辜的宫遮。 那家伙连连摆手,赶紧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说,一时气氛很紧张。 “小姐,与他无关,是我,眼里进了沙子。”呵,是多么荒唐的理由。 “那个我……我先走了啊,有事联系。”说完,那宫遮一溜烟跑了。 心里有些愧疚,想着下次见面向他道个歉。 “我给你买了点吃的,好歹吃点,只是输营养液怎么行。”小姐打开保温盒,菜香四溢。 换做过去,非得炫它个两大碗白米饭,眼下只有眼馋的份,毕竟吃不了几口又会直犯恶心。 小姐吹着饭菜,一勺一勺喂我,目光不时落进我的眼中,她的温柔与善良早已铭刻在我心里。 “小姐,我想回梨阁,还想见一见佟悦,我想……”我不想将仅有的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比如住院治疗。 她又喂了一勺,我偏过头,希望她接受现实。 “有病就治,自然的道理,你怎么还闹孩子气。”她将饭菜放在一边,为我盖好被子,眼里是柔情,也是倔强。 “我已经坦然接受,您也应该接受啊。”这句话虽然残酷,但道理都懂,只是承受的时候如同千斤一般重。 她不说话,嘴唇泛白,眼帘低垂。 握住她的手,竟第一次感觉她的手如此冷。 我有些慌。“您冷吗?” 她抬眸看过来,眼圈发红,仍是不说话。 我怕了,握紧她的手,带着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我冷,您到床上来陪陪我,可好?” 我是害怕自己刚才的话让她难以接受,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劝慰她。 小姐嘴角微扬,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一时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那种。 我却笑了,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世间如此美好的人,怎么可以为了我一次又一次红了眼眶呢,叫我怎么心安。
第106章 坦然接受 病床不大,但容纳两个纤瘦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我的病情,倒让小姐操碎了心,也清减许多。待她刚躺下,便抱住她,整个人紧紧贴在她身上,我知道自己刚经过一番高烧的侵袭,虽然体温降了下来,却依旧比常人要高一点,如此倒显得她的体温偏低一些,拥在怀里舒服极了。 她由着我,微凉的掌心轻贴我脊背来回摩挲,就这么轻而易举抚平我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小姐,”声音暗哑,略带伤感,“您和巫先生既然不可能,那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宫遮呢,他没有巫疆的阴暗面,人也帅,还有钱。” 我的固执,由来已久,这是脾性,改不掉啊,就算会惹她不悦,我也想说。 她的呼吸快而轻,独有的香味萦绕鼻尖,我贴着她的脸,她回应着蹭了蹭,轻叹。 我的心紧了一下,等待她的回复。 “我也有钱,并不比他少。” “……” “你的煞费苦心,我心领了,但别再捅我心窝子,行么?”说完,她捧住我的脸,凝视许久,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可是。” 不等我说下去,她送上一吻。 我有些抗拒,轻推搡她的肩,摇头,眼里蓄着泪,求她不要这样。 “你在介意什么?”眸子里的痛,毫无遮掩。 “我……有病啊。”而且总觉得嘴里有股血腥味,即便刷了牙,也有。 她捏住我的肩,紧蹙眉头。“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正因为您不介意,我才格外在意这些。 “凡羡……” 心头一怔。这是她极少有的直呼我全名的一次。 “如果命运是这样,我和你躲不掉,我的命里注定有你,我很早就接受了,不管这个过程多辛酸与艰难,我从未想过放开你的手,可你呢?”说着,她吸了吸鼻子,忍着哭意,“一次又一次,我有过怪你的意思么?我是个遵从内心的人,哪怕后来姚雪的死在不知真相时,我也依旧在乎你,虽然恨,却还是爱着,唉,你晓得那种极端的拉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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