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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霜坐在季清沅的对面，季清沅挺直着脊背，修长的雪颈微微低垂，她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 陆云霜偶尔朝她看几眼，也没见她的动作有一丝变化。 就好像，她曾经保持过这样的姿态很多次。 恭谨又温顺。 和她相比，季清岚的姿态就松散很多，她懒散地靠坐着，膝上搭着一本半开的话本，一双偏狭长的美目在两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半晌似笑非笑道：“刚刚，你们在聊什么？” 一言出，惊得对面的小公主有些慌乱地抬头想要解释几句。 陆云霜看不过去，她一边倒茶一边接话道：“有落叶飞到了五公主的肩上，我帮忙取下而已。” “这样吗？”季清岚显然是不信的，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季清沅，企图从乖巧听话的五妹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陆云霜将倒好的茶往她跟前一递：“殿下，喝茶。” 季清岚笑着接过那杯茶，她促狭地看了一眼陆云霜，适时转变了话题：“叫你陪我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年秋狝我想拿个头名。你箭术那么好，所以我想拜个师。” 少有人知，陆云霜有百步穿杨的箭术。 陆云霜把第二杯茶递给对面的人，她点头应下季清岚的话：“反正我无事，殿下想在哪里学？” “我在永平街那边有个别院，就去那儿吧，”季清岚说着喝了一口热茶，茶水甘醇，她喟叹一声，接着道，“我若天天去陆府，怕是外面少不了闲言碎语，就是要麻烦你来回跑了。” 季清岚是皇后所出的长女，又受陛下宠爱，她可以随意出入宫廷，并不受约束。 两人有来有回地聊着。 季清沅捧着手里的茶杯，她插不进去话，也不好说些什么，就专心听着陆云霜说话。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朗中又带着一点刻意压低的磁性，让人有些忍不住沉浸其中。 正听到她说刚学箭术的人选什么样的弓比较趁手，低垂的视线中忽然多出一碟芙蓉酥。 这是在路上买的，糕点雪白松软，季清沅只尝了一块，她觉得味道很好，却没再开口索要。 “五公主学过射箭吗？”陆云霜一边问，一边把那碟芙蓉酥放到离季清沅最近的地方。 话题突然转到她身上，季清沅小小摇了摇头：“我没有学过。” “那五公主想学吗？” 季清沅一怔，她沉默下来，没有答想或不想。 母妃认为她没有学习这些的必要，所以她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她想或不想，在其他人眼中，根本不重要。 她的失落，并不难察觉。 陆云霜目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在她短暂的沉默中，忽道：“殿下若是有兴趣，我可以一起教殿下。” 季清沅一惊，她惊喜抬眸：“你真的愿意教我吗？” 小公主一双杏眸里瞬间盛满星光。 只是教她射箭而已，似乎就已经让她很高兴了。 她这么容易满足吗？ “当然，”陆云霜心里想着，承诺道，“初学者会有点难，可能连弓都拉不开，但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呢？” “我不怕难。”季清沅赶忙保证，像是生怕陆云霜反悔。 她心底涌起喜悦，当视线里再次看到那碟芙蓉酥，这一次，她没忍住，悄悄捏起一块芙蓉酥。 她以为很轻微的动作，却落进了陆云霜的眼中。 就像她先前偷偷朝着芙蓉酥看过去的一眼，以为谁都没注意到。 她微低着头，陆云霜能看见她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雪白的芙蓉酥消失在她的唇齿间。 马车到了东市，停在金鼎楼前。 季清岚最先下了马车。 季清沅刚要起身，忽觉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陆云霜不知何时靠近她，在她茫然的视线里，她抬手，拇指指腹蓦地贴上她的唇瓣，指腹向下微微一压，在她柔软嫣红的唇瓣上压出一个凹陷。 她的动作来得突然，又亲密。 季清沅来不及问什么，感受到她指腹抚摸过唇瓣的触感，脑中轰的一声，脸颊瞬间通红起来。 她怎么，怎么又突然碰她？
第5章 羞意化作烧灼热意层层攀爬而上。 陆云霜眼睁睁看着季清沅白嫩的脸颊迅速被绯红侵染，像是枝头刚刚成熟的粉色蜜桃，让人有些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也不知会不会沁出汁水？ 陆云霜随心想着，她的拇指缓慢抹过季清沅的唇瓣，而后将指腹一点白色显露给她看。 “沾上糖粉了。” 她的唇上沾着点芙蓉酥表面撒上的糖粉，点点白色在粉红的唇畔上煞是显眼。 季清沅心中暗恼自己今天贪吃没注意，她抿了抿唇瓣，不敢和陆云霜的目光对上，匆忙低下头，小声道谢：“多谢。” 小公主的羞窘显而易见。 陆云霜想，她现在应该转身离开，给她一点收拾心情的时间。 心中这么想着，食指却忍不住贴上季清沅被热意熏红的脸颊，她点了点季清沅快要烧起来的脸庞，压低的嗓音中带了点笑意：“殿下，你这么爱脸红可不行啊。” 太容易叫人看出破绽了。 她若这么下去，季清岚说不得真要以为她们刚刚做什么了。 “我先下去，殿下稍微整理一下，不必急。”陆云霜点到即止，她怕再碰下去，季清沅能真把自己烧起来。 车帘掀起又落下，带来些许外面的凉风。 陆云霜走下了马车。 独留在车内的小公主，鼓了鼓脸颊，她抬手贴了贴自己滚烫的脸颊，小小声道：“才不是。” 她才不爱脸红呢。 刚刚陆云霜明明可以直接提醒她，用帕子擦掉唇上的糖粉，为什么非要……非要那样做呢？ 分明就是她故意欺负人。 或许先前在陆府，也根本没有什么小飞虫落到了她后颈上。 不多时，女子纤白的指尖掀开了车帘。 季清沅戴上了面纱，轻纱遮住了她面上尚未散去的浅淡红晕，只余一双清凌凌的水眸露在外面。 马车外只剩陆云霜和车夫两人。 季清岚先她们一步进了金鼎楼，她无意在陆府用膳，所以一早让人在金鼎楼定了位置。 此刻正值午时，酒楼外人来人往。 陆云霜上前一步，她伸出手臂抬到季清沅身前，想让她扶着，怕她被有些长的裙摆绊到。 谁知季清沅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她双手提起自己的裙摆，一步一步缓慢又谨慎地下了马车，碰也没碰一下陆云霜的手臂。 小公主一句话也不说，先她半步朝前走去。 陆云霜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件事。 她好像，把人惹恼了。 季清沅步子小，陆云霜长腿一跨，两三步就追上她走到她的身侧，让她想躲也躲不开。 “生气了？”陆云霜压低声音问道。 季清沅目不旁视，她声音轻柔地回道：“我为何要生气？难道你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吗？” 很好，看来是真生气了。 原来小公主也是有脾气的。 陆云霜心里微叹，她没有哄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季清沅需不需要她哄？ 季清沅说不理她就不理她，一直到她们走进季清岚定的雅间，她再没和陆云霜说一句话。 两人姗姗来迟，陆云霜正要找借口和季清岚解释几句，生怕季清岚在此时调侃季清沅。 若如此，小公主的气性怕是要更大了。 只是她还没开口，先注意到雅间里多出的两个人。 雅间里不止季清岚一人，她身侧还坐着一个身着雪青色织金百褶裙的姑娘家，这姑娘眉眼生得柔丽动人，一派温柔端静之姿，一看就是京中的大家闺秀。 陆云霜看到她的一瞬间，脑中闪过一个画面——身着织金凤袍的女子缓步走到龙袍加身的季宣廷身侧，两人并肩站在金殿前，受百官朝拜。 孟书宁。 话本中的女主，孟国公府的嫡小姐。 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陆云霜面上不动声色。 只是她审视孟书宁的几眼，被身侧一直安静的季清沅注意到。 季清沅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有些微收紧。 “这是孟国公府的二小姐。”季清岚起身介绍。 孟书宁随之起身，她向陆云霜行了一礼，面上温柔浅笑：“今日金鼎楼人太多，我们来得不巧，幸而二公主愿意让我同坐此处，若有打扰，还望陆公子勿怪。” 这是季清岚定的雅间，季清岚同意，陆云霜自然不会有二话。 她回了个礼，“吃饭而已，何来打扰一说？孟二姑娘不必拘谨。” 两人客套完，陆云霜朝着季清岚身侧的位置而去，季清沅小步跟在她身后。 陆云霜将季清岚身侧的椅子拉开，她朝后道：“殿下，你坐这里。”说着她将一旁的椅子拉开，等季清沅坐下，她极其自然地坐到季清沅的身侧。 如此一来，陆云霜坐在了离孟书宁最远的位置上。 季清岚低头轻咳一声，压住了眼底的笑。 孟书宁则有些诧异地看向季清沅，她先前没有认出季清沅，这会儿季清沅摘下面纱，再加上那句“殿下”，她赶忙起身朝着季清沅行礼。 “是书宁眼拙了，竟然没有认出五公主。” “不怪你，是我戴着面纱，你认不出很正常。” 雅间里多出孟书宁和她的侍女，陆云霜没再提关于练习箭术的事，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季清沅身侧。 心里想着该怎么哄人。 先前是她故意，小公主的唇瓣很软，有点像是那种白嫩嫩的软糯糕点，咬一口还会流出很甜的夹心。 她也确实咬过，在厢房里，把人困在怀中，很轻地咬过，更多的是缓慢摩挲，在她耐不住轻哼时，趁机钻入她的口中作乱。 也不知她是不是吃过糖，内里的汁水好像真是甜的。 毕竟是才过去没多久的事情，很难说忘就忘。 所以她才没忍不住，又碰了一下。 谁知这一下，就把人惹恼了。 金鼎楼是京都有名的酒楼，佳肴酒酿无数，如今又是秋日，正是吃蟹的好时节。 季清岚点了花雕醉蟹，加上金鼎楼的十几道名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还有一壶上好的桂花酿。 陆云霜和季清岚都能饮酒，但为了照顾季清沅和孟书宁，又点了梨汁。 陆云霜杯中的桂花酿香气不断上浮，梨汁与之相比，逊色不少。 季清沅看了几次桂花酿，也没鼓气勇气尝试一下。 她不知自己酒量如何，不敢轻易尝试。 陆云霜自然注意到了，不仅如此，季清沅是桌上唯一一个没碰醉蟹的人。 剥蟹这种事，一个不好容易弄脏衣服，季清岚不在意这些，孟书宁则有身侧的婢女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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