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凝凝帮我拿一下花!”叶知夏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抱着两束花,移动有点艰难。
红白相间的康乃馨十分艳丽,但楚凝却盯着百合移不开眼。
“好漂亮!是给我的吗?”楚凝一边接过两束花,一边问。
叶知夏将果篮换到刚刚腾出的左手,然后甩了甩发酸的右手:“康乃馨是祝贺你爷爷出院的,百合是送你的。”
楚凝抿嘴笑着,两颊的肉肉都往上把卧蚕挤了出来。
“谢谢夏夏姐!”
本来叶知夏想说百合就像楚凝一样,纯洁又典雅,话到嘴边,却觉得太肉麻,硬是给憋了回去。
二人在电梯中有说有笑,电梯门再次打开,里头的场景却吓了叶知夏一跳。
饭厅的方向,好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正坐在桌上聊天。
“我来的不是时候?”叶知夏有些尴尬地轻声问楚凝。
楚凝赶紧否认:“你说你今天要来,爷爷才留下他们的,说人多热闹些。”
叶知夏这才放下心,如果是误闯商务男的酒局,又得跟他们斗智斗勇躲酒了,烦死个人!
楚凝先让叶知夏把果篮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将康乃馨摆在果篮旁边,接着把百合递给今天新来的年轻菲佣阿杳,并吩咐她把花放到自己的卧室。
叶知夏被楚凝引入座位,然后就近坐在了她身旁。
叶知夏抬头,先是跟楚老爷子礼貌地打招呼,接着又弯着眉眼扫视了一圈。
低下头后,她内心默默吐槽:原来小咪说的‘黄’,就是字面意思啊……
侧对面那位和画像长得有八九分相似的老年人,黄得来就差在额头上写上“肝郁气滞”四个大字了。
楚老爷子先指着叶知夏介绍:“这是演员叶知夏,凝凝的好朋友。”
席间一个中年领导拍了一下手掌,一脸严肃地:“你就是叶知夏啊!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我女儿把你的海报贴得满屋子都是。”
叶知夏有些尴尬,毕竟大多数父母都不支持自己的孩子追星。
但中年男子在身上摸索半天,摸出一个小记事本和钢笔后,站起身半弯着腰,语气尊敬地说:“麻烦您签个名,我也能拿点东西哄我家那小兔崽子了。”
尴尬地气氛一下子解除。
叶知夏也不傻,这女儿可能是真的,但追不追星,追的是不是她可就不一定了。
在饭桌上与人拉近距离,差不多也就这些招数罢了。
但既然人家给了台阶,在主人面前自然也是要客客气气走下来的。
叶知夏含笑接过本子和笔,签下公司为自己设计的艺术签名,还客套了一句:“下次遇见妹妹,我好好陪她聊聊天。”
对方笑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乐呵呵地应下。
楚老爷子率先向叶知夏介绍了这位要签名的男子,他是安保公司的总经理。
楚老爷子面带笑容,口气轻松又郑重地说:“别看王经理笑呵呵的,他可是真正从基层打拼上来的能人,西装下是一身腱子肉呢。”
叶知夏恭敬问候道:“王经理好。”
接下来楚老爷子又一一介绍了在座的人,里头基本都是安保公司和楚氏集团总部的职员。
饶了大半圈,终于轮到了那位老黄人。
楚老爷子的目光变得柔和,语气也舒缓许多,甚至带着些骄傲的感觉:“这位是从我少年时代就跟我一起打拼的蒋秘书,小叶你叫他蒋爷爷就行。”
完了。
叶知夏的心脏往下一沉。
自己要是说这老黄人就是一直潜伏在楚家的奸细,别说让楚老爷子相信了,不被架起来扔出去都算楚老爷子遵纪守法。
她保持微笑:“蒋爷爷好。”
席上众人介绍完后,大家就开始闲聊。
叶知夏第一次在楚家吃饭,免不了观察一下楚家的实力。
桌上的餐具并不是描金绘彩的艳俗碗碟。
青花瓷的饭碗上同一都是栩栩如生的青色鲤鱼,一旁的调味碟沿边是花枝树干,三只燕子错落在花边的留白处。
每个碗碟都有类似“楚”字的变异体文字,一看就是定制的家徽。
饭菜陆续上桌,水晶肴肉、蟹粉狮子头、白袍虾仁、文思豆腐……
十荤七素三汤八冷十二热,道道都是费工费火的淮扬菜。
最后一道硬菜上桌时,后厨总指挥石厨子上前向在座的客人一一介绍菜式,终了一句:“还请各位慢慢享用。”
再看楚老爷子满意地颔首,石厨子方才离去。
叶知夏感慨之余,也思量着该如何提醒楚老爷子注意身边这个定时炸弹。
镉中毒需要长期少量摄入,也只有蒋秘书这个程度的亲信才能办到。
席间,为了给楚凝撑面子,叶知夏与在座的人小酌了两杯。
饭席散场后,其他人都由楚凝送出大门,只有蒋秘书留下,与楚老爷子、叶知夏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叶放心,蒋爷爷是自己人,说话不必忌讳。”楚老爷子祥和地看着叶知夏,拍拍蒋秘书的肩膀。
叶知夏灵机一动,既然现在不能直接提醒楚老爷子,那不如敲打这蒋秘书一番。
“那镉的事,可以让蒋爷爷知道吗?”叶知夏试探道。
蒋秘书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什么嗝?”
楚老爷子面色也凝重起来:“这事我还没跟老蒋说过。”
随后转向蒋秘书:“现在也该告诉你了,你也帮我支支招。”
简单介绍情况后,叶知夏趁热打铁,提出自己的想法:“既然怡和这么严重的事都没查出来,之后您就去附一院就诊吧。”
蒋秘书急着反对:“我们跟怡和合作多年,可能是某些地方出了问题,应该把事情交代清楚,让他们检查一下问题出在哪儿。”
“附一院那种公立医院,根本不能保护楚总的隐私。”
叶知夏没回话,只是耐心看着楚老爷子,等着听他的决定。
楚老爷子伸出手示意安静:“我在附一院治疗的这段时间,没人把我的消息传出去,说明他们对于患者隐私的保护是不错的。”
“怡和那边,医术堪忧,差点耽误了我这条老命,之后就听小叶的,有事去附一院。”
蒋秘书欲言又止,叶知夏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接着用愤恨的语气说:“下毒可是重罪,楚爷爷你是想让警方介入,还是按兵不动,等下毒的人再出手的时候把他当场抓住?”
楚老爷子眼底划过一道狠戾的光:“这件事先不要惊动警方,我自有打算。”
叶知夏差点没忍住翻白眼,楚老爷子就算有再精密的计划,也得交给身旁的蒋秘书去办,这跟把计划写出来贴在公司大门口有什么区别?
“为保安全,楚爷爷您还是定期去医院查一查吧,毕竟之前的治疗也需要复查。”叶知夏明着是劝楚老爷子,实际上是警告蒋秘书别再下手。
“夏夏姐放心,我早就跟李医生约好了。”楚凝送完客人,急匆匆进屋,刚进门就听见叶知夏让楚老爷子定期检查的建议。
“爷爷的病情少见,李医生说他要写case report,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叶知夏朝楚凝招手,让她往自己这边的二人沙发上坐,嘴里还解释着:“那是病例报告,比较特殊的病例报告可以发论文。”
楚凝坐到叶知夏身旁,看着爷爷和蒋秘书,撒娇道:“爷爷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楚老爷子一脸严肃道:“凝凝长大了,能帮我安排健康计划,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叶知夏不时用余光观察蒋秘书,虽然他还保持着嘴角微勾的随和样子,但面部肌肉已经不住往下垮。
几人大概聊了半个多小时,楚凝主动提出让司机送叶知夏回片场。
这回叶知夏真喝了酒,只能服从楚凝的安排,纵使她有许多道具可以作弊解酒。
一路上,叶知夏跟楚凝谈天说地,唯独不提楚家的家事。
楚凝知道叶知夏是在防着司机,同时也愿意和她聊聊闲话。
自小不爱与人接触的她,从诗词书画到西方哲学,从电影电视到歌曲音乐,无不精通。
“凝凝,你喜欢什么样的音乐?”叶知夏侧身撑着头问。
“我啊?”楚凝细细短短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头,“我都还挺喜欢,中国古曲,欧洲古典,流行,R&B……嗯,你唱的《星光园游会》我很喜欢。”
那是一首很甜的歌,叶知夏想起里头的旋律和歌词,嘴角不自觉扬起。
司机也会来事,赶紧打开了车里的音响,放的正是《星光园游会》。
楚凝脸上也绽放出如百合一般典雅又羞怯的笑容。
车开到酒店后头的小道旁,楚凝和叶知夏下车,在路灯边站定,司机等候在车中。
昏黄柔和的光线从上到下形成一个圆锥形的光域,两人站在这团光晕中,犹如一幅布满岁月痕迹的老照片。
虽然司机还在车里,但叶知夏还是小心翼翼凑到了楚凝耳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告诉她:“凝凝,那个蒋秘书就是给你爷爷下毒的人。”
楚凝的表情也闪过一瞬的震惊,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面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好,我会注意的。”她回答道。
叶知夏抬高声音,嘱咐了一句:“别让爷爷担心,懂吗?”
楚凝知道这话是说给司机听的,也顺口回答:“嗯,我不会告诉爷爷。”
停顿一下后,又补充:“反正我的腿已经没事了。”
她们在下头交流正事,酒店楼上的阳台却有人高兴得手舞足蹈,特别是看到叶知夏凑近楚凝耳边说话的时候,更是急着冲进房间抱着吉他出来。
楚凝跟叶知夏道别转身,刚拉开车门,楼上就传出吉他G调的开头和极富磁性的嗓音。
“It’s late in the evening, she’s wondering what clothes to wear, she puts on her make-up, and brushes her long blonde hair, and then she asks me: Do I look all right, and I say: Yes,you look wonderful tonight……”[1]
叶知夏和楚凝都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白馨穿着睡衣睡裤,抱着吉他,一脸沉醉地吟唱。
楚凝停在车旁,静静聆听。
“I feel wonderful,because I see the love lights in your eyes, and the wonder of it all, is that you just don’t realize how much I love you.”[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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