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傀儡……”梵殷抓住重点,喃喃道。 “它们很像,却有本质上的区别。”沐子卿冷冷道:“相似的地方是它们都需要被人操纵,区别在于一个是由怨气演变成的邪气,一个是用催行针操纵的傀儡。”后面的话沐子卿没有说明,是因为不管这两种有何区别,皆出自阴阳阁。 确切的说,出自遥远的阴阳阁。经过岁月洗礼之后,沐子卿早已禁止阁内的人使用这种邪术,是不想阿姐醒来怪罪自己。 梵殷留意的并不是这两件事,而是沐子卿的神色,身体微微前倾,“阁主,你心情不佳?” 沐子卿远远的扫了她一眼,“我没有心,不会开心亦不会伤心。” 梵殷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自己砰砰的心跳,歪头道:“怎么会呢?” 沐子卿没有再理梵殷,她站了起来,视线朝向窗外的缝隙看去,外面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合上窗子淡道:“今晚应该不会来了,早些睡罢,明日卯时出发。” 梵殷:“……” …… 回到榻上之后,沐子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一面养神,一面想着刚刚与梵殷的对话。 对于这个孩子的话,自己会不会太认真了些? 毕竟这样的问题,说出来自己都未必相信,想到这里沐子卿又觉得有几分可笑,为何她会这么在乎梵殷的想法。 她不过是个自己捡回来的小鬼,亦是自己计划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等处理完背叛者,待时机成熟以后,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 次日一早,当梵殷强打着精神赶在卯时前醒来,简单梳洗完的她,就听见外面的响动。 一路小跑到外面,才发现阁主让店小二从驿站租了辆马车,看见有马车坐,梵殷开心的跑回房间收拾东西。 可能昨晚经历一番打斗,又因为沐子卿的那些话,梵殷睡的并不安稳,在马车行走没走多远她就有了睡意。 如今马上入冬的缘故,镇上的猎户几乎都没有再去山上打猎,所以这条路现下异常的清静,马车行驶在山路,颠簸的左右晃动,导致梵殷的小脑袋时不时的会磕碰到旁边。沐子卿察觉到敛了下眉头,便伸手将她扶向自己这边,没想到这丫头顺势躺在自己怀里了。 沐子卿:“……” 在这样的路上大约行驶了两个多时辰,马车停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车夫提议要让马匹休息片刻。 沐子卿看着睡的正香的梵殷,刚想感叹这孩子心大,就察觉外面似乎太安静了些,细听下就连车夫跟马匹的呼吸声也消失了。 空气中隐隐传出搭箭入弓的声音,随着梵殷吐息间,四面八方箭矢如雨的朝着马车袭来。 沐子卿不慌不忙的闭上了眼睛,没等这波弓箭靠近,就被一股气力折损在马车周围。 就在第二波搭箭入弓的间隙,沐子卿已经抱着梵殷离开了马车,闪身来到一个黑影前,抬脚便将其踢散。 从睡梦中醒来的梵殷,先感觉一阵天翻地覆,下意识抬手挽住沐子卿的脖颈,身体跟着她旋转跃起,在空中连续纵跃躲过箭雨,在这树林间,阁主的身影就如蜻蜓点水,顷刻间就把这些黑影逐个踢散。 明显这些黑影都不是沐子卿的对手,就在树林间陷入一团混战时,梵殷感觉眼前一晃,整个人就跟着沐子卿冲天而起,在树林的制高点的树杈上,找到了一个突兀的身影。 那个人也同时看见了她们,发愣的瞬间胸口一疼,直接被沐子卿从树上踢了下去,这下摔的不轻。 从头到尾梵殷都在沐子卿的怀里,最重要的是她感觉不到沐子卿沉重的气息,如果换做是她,在抱着一个人的情况下肯定心跳加速,气息不稳了。 沐子卿先将梵殷轻轻放下,一步步走向那个人,冷声道:“说罢,为何要偷袭我们?” 此人不可思议的盯着沐子卿,惊讶的理由并不是她的身手,而是接到的消息。如果这姑娘身边有此等身手的人,为何没有注明? “不说也无妨。”沐子卿双指凭空捏起灵符,直接甩入男子的眉心,随后一掌将整个人击的粉碎,“我自会知晓。” 长这么大,梵殷还是第一次看见阁主杀人,扫了眼四周散落的尸块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沐子卿张开手掌,吸入男子的魂魄,回身道:“怎么,没见过死人?” 梵殷的注意力不在沐子卿,所以并没有留意她刚才都做了什么,顺着她的话,点了下头,“见过父亲跟母亲的。” 这话让沐子卿回想起当年,刚从冥界折返却奄奄一息的自己,是被这个孩子救了下来。 “生死乃是日后你常见之事,切忌胆怯。” 看着沐子卿瘦高的背影,梵殷绕过破碎的尸体走过去,解释道:“阁主,我并不是怕尸体。” “哦?”沐子卿淡淡一笑,“那你为何躲开?” “是怕阁主那一瞬的杀气。” 对于这些心思,沐子卿并不想多了解,但梵殷直言的解释,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玲珑,莫要随意杀害生灵。” 想到这个人,沐子卿不由将目光凝于前方,没有言语。 也因为若有所思,两个人行走的速度并不快,走了好半天也没走出这片林子。 “饿了吗?”沐子卿看着跟在身后闷声的小东西,问道。 “还好。”梵殷下意识模了摸肚子,她是有点饿了,“阁主不饿吗?” “这天地精华对于我就是充足的食物,但你不能不吃,我们快些走罢。”沐子卿说完加快了脚步。 总感觉阁主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梵殷就算再好奇,也不会问。是因为她晓得自家阁主的脾气,沐子卿要说自然会说,若不说问了也没有结果。 两个人穿过树林,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座偏僻的村落。 无奈村子太小,并没有客栈,不过村长是个还不错的老人家,将自己家的偏院拿出来给两个人落脚,还准备了晚饭。 沐子卿从不喜欢领情于人,等梵殷吃饱之后,便拿出钱放在一旁,拉着梵殷回到偏院。 梵殷抬头看着夜空的圆月,搓了搓冰冷的小手,惊喜道:“阁主你看,是圆月。” “若你晓得圆月代表什么,或许看见它就不会如此惊喜了。”沐子卿在院子里找到了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端坐道:“圆月代表阴盛阳衰,正是妖邪出来觅食之夜。” “觅……觅食?” “没错。”沐子卿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看着蹲在自己旁边的小东西,问:“你在三青算受教时,他们未曾与你说过此事吗?” 梵殷托着自己的脸颊,寻思了几秒,道:“三算先生教我读书识字,二算先生教我知礼明德与五行,一算先生教我八卦与观星,但是并未教过我……观月。” “正所谓数奇命蹇,不仅十五月圆,包括每个节气点,对人而言,都是劫坎,过去了是幸运,过不去便是命数。”沐子卿看着梵殷似懂非懂的样子,淡道:“这说明人着实脆弱,甚至不堪一击,这天地万物随意的变化,都可将人置之死地,但却不知为何人会如此自大,总想欺负弱者,又怕弱者报复而限制其生长,当真矛盾。” 有关人性的问题,对于目前的梵殷而言有些深奥,更何况她从小早就习惯了弱肉强食,想着月圆的话题,继续道:“阁主的意思,是想说每个月圆夜都要死很多人吗?因为妖邪?” “一部分罢,毕竟游魂也需要养分,而将死之人就是它们最好的养分……”没等沐子卿话音落下,村子里发出哀嚎的声音。 闻声赶到的两个人,才得知是村妇在屋内难产,门外围着好多村民。稳婆忙前忙后,丈夫气喘吁吁的找来大夫,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胎位不正就算大夫来了,也没办法。 沐子卿抬头望着房顶黑压压的天色,薄雾已经盖过了圆月的光泽,“这孩子若生下来,定是聚阴之格。” 梵殷没听懂的看向沐子卿。
第7章 一场大火 在大夫抵达的半个时辰内,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商榷之下由于难产,一碗猛烈的催生药,最终保住了男婴,而妇人也因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命陨收场。 关于保大保小的问题,在场的所有人心知肚明,更何况还是个儿子,丈夫就算再难过,当看见亲儿子的瞬间,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一切都落在沐子卿眼中,回看身边正为妇人惋惜的梵殷,恐怕这周围的邻里,还不如身边这位陌路人。 “回罢。”沐子卿习惯的牵起梵殷的手离开。 梵殷回看那间草屋,遗憾道:“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好可怜。” 沐子卿推门走进房间,将烛火点亮,“你不觉得那妇人更可怜吗?” “可能她本身就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活下来呢?”梵殷也不晓得这感觉从何而来,但是那种母爱,她从自己的母亲身上感受过,“就像母亲为了我,可以去挡刀子一样。” 那一幕,梵殷永远都不会忘。 沐子卿目光淡淡的看着梵殷,抬手抚过腰间的月白挂玉,不知为何,她对这种感觉莫名的反感。 “这样的牺牲,当真值得?” 梵殷被沐子卿突如其来的冰冷,震了一下,“……阁主?” “孩子的命是命,那么自个儿的命就不是命了?”沐子卿一边的嘴角勾起,不屑的笑了下,“莫要忘记,人的命只有一次,若有来生也只有一次,为何不好好珍惜,而为了一个未知,舍掉自己的命,值得?” 梵殷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沐子卿,虽然平日里她总是淡如水的性格,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这般生气。 这样看着,望着,梵殷甚至不知怎了,内心隐隐的难过,迫使她往前迈了一步。 吐出去的话没有回应,沐子卿抬眉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女,恍然回了几分神,压低声音道:“吓到你了?” 因为从小跟在沐子卿身边长大,梵殷早已习惯了被她拉着,牵着,抱在怀里,但是主动去抱阁主的举动,从没做过,因为畏惧眼前人的关系,一直不敢。 虽说不敢,但她还是勇于尝试了,倾身将沐子卿轻轻环住,“我不怕阁主,因为阁主是我最亲的人,我只是不想见到阁主难过。” 短暂的拥抱后,沐子卿慢慢推开了她,自己的脸隐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甚至不明白梵殷何故说出自己会难过的话,强调道:“我说过,我不会难过,亦不是你的亲人。” 对于这个回答,梵殷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我晓得了。” “真的晓得?” “嗯。” 沐子卿察觉出眼前少女眼里的委屈,先将她牵到休息的地方,面上虽然淡漠,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早些休息罢,若你想这里的人都活着,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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