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歉然注视着她,声线随之低落下去,“对不起,我只是……娘亲……有人说,名字是很重要的,所以我……我不是有意想……”洛渊显然慌了神,不晓得当如何与林旸道歉,林旸冷冷注视着她,突然伸手将她用力向后推了两步,自己却迈进门内,砰地将门阖上,“你走罢,别再回来了。” 洛渊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这时已时近黄昏,暖热的风拂动白衫猎猎作响,好像要将人吹倒,洛渊原地站了片刻,慢慢走到门前,轻缓地叩响破旧的门扉,林旸整个身子倚在门上,缓缓滑坐在地,只当未听到,然而那叩门声久久不绝,十分执着,林旸心中烦躁,忍不住捂起耳朵,大声喊道:“别再敲了,你难道看不出我讨厌你么!” 门外声响瞬间静止,林旸心中莫名慌乱,闭眼不住低喘,她直觉自己说了不当说的,却又劝慰自己本就该放她离开,而那叩门声果真再未响起,林旸蜷缩着身体,慢慢将手放下,夜色笼罩而下,小屋内一片晦暗冷寂,以后便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林旸垂眼盯着地面,突然间便觉得有些委屈,莫名其妙,毫无来由,尚未思索明白,泪水便吧嗒吧嗒落了下来,落得林旸气息不畅,整个身体都随着抽噎,林旸盯着地面上一滴滴溅开的水渍,她已经许久未哭过了,师父从来不喜欢她哭,后来她便也明白,哭是没有用的。 林旸倚着门静默地落泪,不知不觉竟便如此睡了过去,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想起许多从前的事,那些刻意被她遗忘的记忆全部卷土重来,在梦里张牙舞爪地想要将她吞噬,林旸时梦时醒,再睁眼时天色便已亮了,窗隙间透入的光斑驳地打在地上,并未将她纳入,林旸独坐于阴影之中,怔了半晌,才意识到另一人已被自己赶走了,昨日里自己对她说出那样的话,她定然不会再回来了。 一夜蜷缩令林旸浑身僵疼,林旸缓缓起身,右手无力地将门拉开,素白身影便如此猝不及防地映入眼中,随着门扇向后一仰,又匆忙忙起身,纤弱的身体微微摇晃,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极清亮地凝视着她,将唇抿得苍白,“你……你醒了,我昨夜想到了一个字,不晓得你会不会喜欢……是一个很好的字,你可以先看看……” 洛渊小心而无措地看着林旸,两只手在空中慌乱地比划,林旸呆愣愣地看着,整个人像是失了魂般毫无反应,洛渊磕磕绊绊地说到一半,耐不住心中慌急,拉着林旸便往门旁走,昨日被她写下“正”字的地方土层已变得深黑,显然遭人划写涂抹了许多次,现下那里只余下一字,一个她昨日未曾见过却又分外清晰的字,洛渊捡起细枝,一笔一划地又写与她看,“这个字念‘旸’,代表太阳初升的意思,是很好的字……有时太阳也唤作旸乌,传说中东方有一个四时皆明的地方叫作旸谷,太阳每日自旸谷而出,跨过整个世间,傍晚才能回到另一处叫做虞渊的地方,人间便会迎来黄昏,所以我……我们……所以你……喜欢这个名字么?” 林旸依然怔怔不语,像是听进去了,又好似全然不明白,她看着洛渊安静的眸子,内里有紧张急切,亦有浓墨般化不开的失落,这个人像是冥思苦想了一夜,最终只能捧给她这个于她而言并不“需要”的赔礼,或许如此她便不会讨厌她了。 良久,林旸低低开口道:“这是你想出来的名字么。” 洛渊见她开口,眸中显然一亮,犹豫着应道:“是……这是我认识的字中含义最好的一个,兴许还有其他好名字,你若不喜欢,以后也可以请别人……” “比起你的名字呢?”林旸突然出声打断洛渊,洛渊一怔,薄唇抿得愈发苍白,显然不知当如何回答,“我的名字是……旁人与我起的。” 林旸便又恢复沉默,过了片刻,转身走回屋内,洛渊看着林旸背影,下意识抬脚,目中却又浮现出黯然神色,并未跟进门去,很快林旸便折返回来,手中拿着一团破布,生硬地塞给洛渊,洛渊不明所以地看着,破布上沾满暗褐的血迹,像是一块包裹婴孩的襁褓,不知为何却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林旸见她不动,自己找出破布一角,展与她看,早已凝结的乌血中央隐秘地藏着一字,应是在布料还干净时便以金线绣上去的,双木成林,字走龙蛇。 洛渊指尖轻轻抚上,“这是‘林’字,林……旸,林旸,还是好听……”话说到一半,蓦地顿住,意识到对方并未答应,如此说反倒唐突,洛渊垂下眼去,她知晓名字于一人而言万分重要,并非人人都配取的,她只是见不得林旸这般强忍着难过,所以有一分可能能够与她,她都愿尽己所能。 一片静默中轻细语声忽然响起,如同初见时那般,带着强装恶劣却难掩心软的不自然,“便叫这个吧,比你的简单,也……不难听。” 洛渊怔看着她,片刻,眸中缓缓晕开笑意,长睫轻颤,“嗯。” 林旸便拉过她的手回屋内,手上用了很大力气,恶声恶气地斥她,“不是教与你了么,晚上待在外面要点起火来,万一被野兽叼走怎么办?” 身侧之人不辩不答,林旸自顾自地念了一阵,未听见回应,便转过头看她,哪知洛渊亦正定定注视着她,见林旸转头,直接拉住了对方,神情无比认真地开口:“林旸,你或许还不明白,名字对每个人而言都是极重要的,是一个人自出生起便被赋与的信物,也是一人存于这世间的佐证,我今日与你名字,便……便一定会对你负责,就如世间万物变化无常,太阳却东升西落循环往复,我们总会在一起的,就算暂时分开,我也一定会去找你,我保证。”顿了顿,洛渊尚还稚嫩的面容上神情愈发郑重,紧紧抓住了林旸手腕,“所以,我们逃走罢。” ————— 要拐走童养媳,就要给人家取好听的名字哦(*/ω\*)/逃走那里脑子里甚至响起了此生不换的bgm/这个番外的一些内容其实和结局也是有对应的,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林旸旸早有赶走媳妇的经验(不是)
第239章 番外3 自洛渊初提逃走又过去了两月,林旸闲暇时也曾一遍遍地回想那日,却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会轻易答应了这人,分明单只想到师父发现后自己的下场便已怕得几乎颤抖,然而那时竟像是神魂出窍般下意识便点了头,待反应过来面前已是洛渊恬静温和的笑脸。 话既已说出口,林旸便不想令洛渊失望,第二日便收拾了衣裳带洛渊离开,她心中也存有几分侥幸,师父已这么久没回来,说不定洛渊当真能够逃脱,离开这里她便能回家去找她的娘亲了。 第一次逃走于三日后宣告失败,原因无他,单是碰见食肉的野兽便足以令两个小姑娘落荒而逃,毫无还手之力,两人慌乱之中爬上一棵榉木,在树上苦守过一夜,方才将那只四处乱撞的野猪蹲守离开,背上包裹更是早不知被甩到了何处,林旸别无办法,只得辨着方向又将洛渊带了回去,不过有此一段经历,于她们而言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两人都知晓了山林广阔,任何危险都足以夺走她们性命,若真想出去,需得做好万全准备。 两人于当夜睡前曾认真商讨过此事,小小的两道身影面对面盘膝坐着,很是有秉烛夜谈的老成,洛渊的条理很是清晰,若想走得远些,便需要做到两点,一是能够设法自保,二便是有足够食水能保证她们走出山林,深林中本不缺吃食,然而难保有意外之时,若恰巧几日碰不见野果河溪,她们便需提前备好能留得久的食物,这一点倒难不倒林旸,山崖下便有一类矮树,其根粗肿饱满,挖出即食,风干后以火烤过亦可饱腹,能算出自己何时发病的日子里,她担心自己痛得下不来床,便会提前在床旁备好这类根茎,以免自己昏昏沉沉地饿死在床上。 如此一来,难处便只剩下了自保,两人愁眉苦脸地冥想许久,奈何两个小姑娘身子瘦弱,又没什么可用器物,无奈下只好暂定多带两块火石,夜里尽量睡在树上,树下燃起火堆,以避野兽,出发前再多寻些修整树枝,削尖后背在背上,聊胜于无。 办法既已定好,余下的便只是准备,两人单是搜集器物便耗去一月光景,余下的日子便不断以断崖为中心向各个方向探索,尽量将自己熟悉的地界扩大,以提前避开危险,又或是找寻密林间的涓涓溪流,寻个隐蔽处提前藏好火石木箭。 期间洛渊便寻着空闲教与林旸书写,林旸初时亦很高兴,有了名字,她便莫名觉得自己与这世间有了牵系,不再是孤身一人,洛渊初次唤她名姓时,她需极力忍着才未摇动尾巴立即应声,满心以为洛渊会很快教她书写自己刚得来的名字,却未料到这书呆子十分死板,偏要一本正经地教导她字要有神韵,需得自横竖折撇开始练起才好,任她如何威逼哄诱都不管用,无奈之下林旸只好开始了每日练字的日子,书写不同于绘画,捡支细枝便可练习,林旸便是想逃也逃不掉,直到一月后洛渊方才教给她那个并不十分难写的“旸”字,在此基础上又监督她好好练习过一整月,这才逐渐满意她的字形,接着教与她写其他字。 林旸这时正攀着树枝摘采野果,洛渊无法像她攀得那样高,便只在矮处的枝杈上坐着,尽量摘那些她能够到的果子,她们今日已走出相当远的路程,林旸眼见天黑前来不及回去,便与洛渊商议今夜留在这里,也好提前适应一下如何在外露宿。 现下已时近傍晚,林旸踩在足她大腿粗的枝干上,一手灵活地攀住旁边伸出的枝子,伸手去够斜前方黄澄澄的果实,斜阳余辉暖洋洋地倾洒,在枝叶间投下两道小小影子,林旸眯眼望了会夕阳,与底下攀坐得安稳的人影搭话,“你说的那只飞来飞去的太阳鸟,也是你娘亲讲与你的么?” 底下沉默须臾,传来的语声中有着明显迟疑,“是,娘亲时常会讲故事与我,有时是书文中读到的,有时是她曾亲眼见过的,她说等我以后离开那里,便也能见到许多闻所未闻的新奇物事。” 林旸毫无起伏地“哦”了一声,不过片刻,又道:“那你的名字也是她替你取的么?” “嗯。”洛渊轻声回应,仰头向上看去,声线中满是她独有的认真郑重,“人之名姓伴随一生,含义深刻,只可近亲或极亲敬的师长才能决定,旁人都是不行的。” 风拂动密林中枝叶簌簌,风行过后,忽然带去了所有声音,周遭寂然无声,洛渊等不到林旸回答,静忖片刻,自顾接续下去,“你莫要担心,我们虽无亲缘,左右我比你大上一些,也可算得上姐姐……” 话未说完,便给上方传来的羞恼语声急急打断,“你怎知你比我大,凭什么你是姐姐!” 洛渊听她语气着急,还当林旸又生起自己的气来,声音不自觉便弱下不少,“可是……我比你要高出一寸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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