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认为自己何事都跪下谢罪,是与她生疏了。 韶音立刻解释:“当然承乾宫的日子无论如何好过,都比不上在坤宁宫来得自在。” 皇后又转身继续去修剪花瓶里的梅枝。 她的动作依旧是那般闲适,神情也带着若有似无的冷意。 她轻轻剪下一侧无用碍眼的侧枝,随口问道:“贵妃可有短了你的吃食?本宫记得贵妃宫里也是有个小厨房的。” 韶音在坤宁宫当时的那些日子,三五日能够得到皇后赏赐的一道点心或者菜肴,都是坤宁宫小厨房做的,味道可比他们这些太监的配餐好上许多。 去承乾宫后,韶音确实未在吃到这样的小灶。 她声音里微不可见的带上了些许遗憾:“奴才的吃食,膳房那边未曾短过。” 皇后又问:“小厨房呢?” 韶音:“贵妃娘娘倒是未曾赏下过小厨房的饭食。” 管芷贤放下手中的剪刀,满意看着自己修剪出来的梅枝。 此时她才好像空了下来,转头看向韶音,冷清的眼角沁出一缕微不可见的笑意,好似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 她看着韶音,此时言语之间倒是透露出些许关怀:“今日叫你过来,只是想问一问你在那边可有受欺负?” “贵妃若是没做什么,你在那里也过的还行,本宫今日便不再留你,你回去好好歇息,以免误了明日在承乾宫的上值。” 这话说,她又收起了眉眼之间情不自禁的柔和,补充了一句:“等日后本宫将你接回坤宁宫,你便能更加轻省。” 韶音仔细琢磨,好似懂了皇后娘娘让她过来的意思。 皇后是怕她在承乾宫过得太好,乐不思蜀,背叛她以及坤宁宫。 韶音霎时心悸,眉眼之间带着感激笑意,对皇后娘娘福身道别:“奴才一定不辱娘娘使命,好好在承乾宫当差,不给娘娘丢脸,等着娘娘他日将我接回来。” 管芷贤眉眼再次舒展。 她抬手轻轻挥了两下:“本宫已经知晓,也不需要像现在这般时时将誓言挂在嘴边。” 韶音松了口气,离开时表现得极为不舍。 皇后果然没有再为难她。 韶音刚走出坤宁宫,抬步向着直房的方向而去,转过宫门墙角时,步伐却顿在原地。 在她身前站着一行人,其中披着深红大氅的,不是贵妃娘娘又是谁呢? 她一时来不及想贵妃娘娘为何会在此处,却得了贵妃的质问:“你下了值不回自己直房,到坤宁宫来做什么?是在给皇后娘娘告本宫的状吗?” 她探着身子靠近韶音:“未曾想到你当真有这个本事,是心里对皇后娘娘格外不舍,是吗?”
第026章 第 26 章 韶音恭敬道:“是皇后娘娘唤奴才有些事情。” 梁芙君艳眉轻挑:“她坤宁宫里那么多人, 缺了你一个帮她做事吗?你在坤宁宫也没待多久,能帮她办什么事?” 韶音心觉有些怪异,悄悄抬眼观察贵妃的神色。 贵妃眉眼之间很是不满, 同时也带着上位者的傲慢:“若不是本宫去找皇帝,你如今可不会在我承乾宫, 而是在御书房里。” “你要知道,从前迷惑皇帝的那些阉党太监都是什么下场,就应该清楚,是我救了你。” “如今你到我承乾宫,却还是满心都装着坤宁宫, 你觉得本宫会任由你万事以皇后为先吗?” 纵然皇后在宫廷里地位比梁芙君高了一个层级, 纵然她们前不久才合作过,梁芙君此时也被挑起胜负欲,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妥协。 她期待自己能够再次在韶音脸上看到被惊吓的神情,希望她能够如同自己宫里的其他下人一般惧怕自己, 从而不敢对自己有半分背叛的心思。 这一次的恐吓却没有那样的作用。 韶音只是低着头, 好似并不怕她,对梁芙君说:“奴才在承乾宫,定然万事会以承乾宫为主。” “只是在承乾宫的时候吗?”梁芙君神情已经有些疯狂。 她倾身靠近,大氅不再将她严丝合缝笼罩。 一直垂眸低头的韶音,视线里猛然闯进一片雪白胸膛。 韶音瞬间被晃花了眼, 下意识后退一步,甚至脚步有些狼狈踉跄。 韶音低下头, 寒风凛冽的冬日, 竟也会觉得脸颊发热。 韶音是个南方姑娘,没有去澡堂洗澡的经历, 人生中,与家中女性的关系也不算亲近,生性较独。 这是她第一次,离女性性别表征部位如此之近,一时慌了神,低下头,呼吸却有些乱,低头看脚下铺满的白雪,有一种心脏在胸腔无规律跳动的错觉。 她身前的梁芙君也是微微一怔。 梁芙君本以为是自己的怒颜惹得韶音恐惧,却发现低头的韶音,耳根微微发红。 梁芙君狐疑地看向韶音,片刻好似明白了什么,垂眸看向自己胸口的位置。 梁芙君身为贵妃,不仅长得美艳,身形也较其他后妃更加娉婷婀娜。 她作为曾经盛宠后宫的妃子,是有傲人资本的。 这阉人,竟敢如此唐突了她。 她嘴角挑起一抹诡笑,呵,胆子可真是够大了。 只是奇了怪了,她怎没有被人唐突的恶心之感?否则,就能让韶音与从前那些觊觎她的人有同样的下场,被她关在牢笼中,狠狠折磨,半死不活,再也不敢对女人起那些肮脏心思。 她再看向雪白脸颊也泛了粉色的韶音,低声带笑:“好看吗?” 韶音一惊,身形微微发颤,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娘娘恕罪。” 她确实不该如此反应,无论是作为一个太监,还是作为她自己的本我,都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反应。 只怪她从前与人接触太少。 不知为何,本该生气降罪于韶音的贵妃,在这一瞬突然心中畅快。 她竟还笑出了声,笑声格外魅人:“起来吧。” 话落,梁芙君抬步离开。 韶音抬头看着贵妃带人离开,有些恍然。 等贵妃带着人消失在风雪中,她才站起身,慢慢向着自己的直房走去。 回到直房,韶音吃了饭食,让宫里的杂扫嬷嬷送来热水,关上房门,点上炭火,点亮烛光,来到直房最里间的擦洗间,将围布取下来遮挡住,这才慢慢脱了身上的太监服。 纵然房间里炭火旺盛,她还是有些冷。 缓慢取下缠在胸上的束胸布,突然而来的松弛感让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从热水盆中拿起布巾擦洗,低头时,看到自己胸前被勒红的痕迹,脑海中竟然浮现了贵妃胸前的白皙。 她脸一红,甚至感觉浑身血液都滚烫起来。 韶音微微摇头,要摆脱自己脑海中那些胡思乱想的情绪。 夜里躺在床上,韶音看着漆黑的房间,眼神无法聚焦。 好半晌,她闭上眼,告诉自己,不要乱想,不过都是女子的身体罢了,不用害羞。 她倒是希望自己穿越前去北方澡堂历练一番,应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大惊小怪。 在皇宫另一处的永寿宫,一名身材清瘦的女子站在烛火旁挑灯。 这本不是她的活,只是她无聊,便抢了旁边宫女的活计。 她面相十分寡淡,是个清逸的美人,有一阵子,也很是惹皇帝喜欢。 如今,她们这些妃嫔,在皇帝那里都算是“年老色衰”的一类。 就连贵妃那般姿色的,也无法让皇帝常常宠她,更何况良妃。 良妃一边挑动烛火,火光噼里啪啦轻响,她在摇曳的烛火中问身旁的宫女:“你说贵妃跟着那阉人去了皇后的宫殿外候着,等人出来后,教训了两句才离开?” 宫女点头:“是,但奴婢看着贵妃娘娘好似并不讨厌韶公公,离开时,眉眼是舒展的。” 良妃挑眉:“她那性子,眉眼还能舒展,看来这韶公公果然有些本事。” 良妃挑好灯芯,看着烛光陷入沉思。 近些日子,以皇后、贵妃父兄为首的朝臣,在朝堂上很是风光,她的父亲身为内阁次辅,处处受限。 父亲半月前就已经让母亲进宫与她说过,要讨好那个韶公公,若是韶公公成为皇帝身边如假包换的宠宦,他这个次辅和韶公公这个御书房的太监联合起来,定然能在朝政上有更多的话语权。 如此,父亲压倒皇后的父亲,得到首辅之位,便是指日可待。 良妃将手里的工具交给身边宫女,轻声说:“明日去贵妃娘娘宫里,请她过来听戏。” 她倒是要看看那个韶公公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贵妃的性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若是能利用贵妃,让韶公公对自己有所好感,说不定,还真能帮了父亲。 她还听闻,皇帝未曾和韶公公成事,这次好不容易要将韶公公要回御书房,又被贵妃将人带走。 如若自己能帮皇帝得到韶公公,皇帝也会对她另眼相看,韶公公得了皇帝的宠爱,定会更加感谢自己。 次日,韶音当值时,进入寝殿外厅,向贵妃请安。 起身后,她下意识看向正在用早膳的贵妃,意外发现今日贵妃穿得格外艳丽,精致锁骨露出,原本就惑人的贵妃,更是惹人注目。 韶音从前也未这般关注贵妃的容貌,原本以为昨日是意外,却不想,今日还是忍不住关注了贵妃的容貌,甚至视线在贵妃锁骨的位置留恋片刻。 韶音移开视线,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脑海被自己心跳声占据。 她从前也未曾接触过贵妃这般美貌且身材好的女子,这两日的反应,真是丢人。 梁芙君见她那模样,原本应该觉得恶心,甚至以此狠狠罚这奴才一次,但她心里却不知为何,好似唐突的那人变成韶音,她便并未感觉自己被冒犯,反而,好似能从韶音的反应里,感受到自己有多美貌。 她看着韶音,嘴角勾起浅浅笑意,突然心生一计:“这寒冷之日,若是能泡上一次温泉,定是让人心中舒坦。” “韶音,你说本宫去向皇上讨个恩宠,到行宫休憩几日,泡泡温泉可好?” 韶音心生羡慕,她也想泡温泉。 只是不知,贵妃想要泡温泉,与她说是什么意思。 无论贵妃如何作想,她当然只能答应:“娘娘若是想去,定然以娘娘的意向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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