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不会在贵妃宫里待太长时间,本宫会把你接回来。” 韶音眼底一软,鼻头已经带上半分酸涩。 她也不想离开。 她低头,哽咽声也带着笑意:“嗯。” 离开时,韶音不敢再看皇后。 她未曾想过,这次离别,竟会让她如此伤感。 她踏入风雪中,雪花落在她身上,平添了半分怅然。 韶音到贵妃宫里第一日,只与贵妃见了一面,便被贵妃允了假。 她需要加入贵妃宫里的太监轮值排班中,今日,贵妃允她回去休整,明日就要正式当值了。 见韶音离开是背影落寞,梁芙君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从今日起,这人就将在自己的掌控中,她可以任意使唤探索,看她究竟是如何获得皇帝和皇后的宠爱,且还让皇后喜欢得如此深切,不愿她离去。 这宫里,已经许久没再出现过如此惑人的奴才,如今,也该是轮到她宫里好玩了。 当日夜里,月上枝头。 坤宁宫却烛火长明。 如意在皇后身边劝说:“娘娘,无论如何,您也该休息了,现在已经很晚了。” 烛光下,管芷贤低着头,面容掩在阴影中。 她羊脂玉一般莹润的指尖,拿着一枚玉环,那是她的父亲送她的。 管芷贤的身影,在烛光下,落寞且孤寂。 她脑海中,回想起父亲说过的那些话。 “芷贤,你怎么能在院落中如此奔跑,你是女子,要时刻注意你的仪容。” “芷贤,这些闲杂的书莫要看了,多练些琴棋书画。” “芷贤,为父想把你送入宫中选秀,你可愿为了家中兄妹前程,去宫里做皇上的妃嫔?” “芷贤,做了皇后,你更应当克己,要记住皇后是后宫之主,你怎能独占着皇上,你应当让皇上在后宫雨露均沾。” “芷贤,后宫不得干政,你莫要与为父说这些朝堂之事,至于你说的商税,我们会去商议,你就不用再管。” “芷贤,你身为一国皇后,也应当劝谏皇上,不可让他太过荒唐。” 管芷贤闭上眼,将手中玉环狠狠握进掌心。 她需要克制,需要大度,需要万事为了国为了家考虑。 她不仅不能独占着皇帝,还应当常常为他挑选美人,充盈后宫,助皇上开枝散叶。 她不能透露自己的喜好,不能随心处罚那些糟心的奴才,不能与她的孩子接触太多,以免妇人短视影响了孩子。 她听了父亲的话,如今却陷入这般被动的局面。 父亲得知是她宫里的韶音求了皇帝,允了商税变法,却不曾赞扬,反而让她不要与阉党勾结,以免被反噬。 但她心底满是翻涌的叛逆。 管芷贤起身,在如意的担忧中来到院中。 飞雪飘落在身上,如意立刻拿来油纸伞,替她挡住落雪。 油纸伞挡住了雪,却挡不住凛冽寒风。 她身上暖意被寒风带走,风雪吹动她的衣袍,一阵呼呼作响。 周身满是担忧的太监和宫女,大家甚至想跪下求她,却又不敢惊扰了她。 管芷贤看向贵妃宫廷的方向,心底对韶音的占有,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克制自己,也只是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就连想要护住的人也被别人抢了去。 若是手中握有权势,若是皇位上那个人都必须听自己的。 管芷贤闭上眼,遮掩眼底的疯狂。 她心底燃起一簇熊熊怒火,那火焰中心,是韶音离开的背影。 次日一早。 宫廷如往常一般,寂静中满是威严。 管芷贤一夜未睡,在如意担忧的目光中,让苏忠杰给贵妃送了些瓜果过去。 这是行宫暖房种的,还未分到贵妃宫里。 苏忠杰立刻去安排,临走时,又回头看着管芷贤:“皇后娘娘,您还是去歇息一会儿吧,若是韶公公知道娘娘昨夜整夜未睡,也会担心娘娘。” 管芷贤淡淡看了苏忠杰一眼:“你不要在她耳边多嘴,她又怎么会知道。” 苏忠杰立刻弯腰离去。 如意看着管芷贤,只觉得娘娘好似与从前不同了,但哪里不同,她又说不清楚。 梁芙君所住之处,名为承乾宫。 她宫殿里并非只住了她一人,偏殿还住着几个小贵人和小答应。 她们平日里倒也相处甚欢。 当然,梁芙君也不会理会这些小答应是真的与她相处甚欢,还是虚情假意。 只要她们在她宫里,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她管她们虚情还是假意。 原本今日和这些小答应约好了一起打牌消遣,梁芙君也推了。 她站在矮榻旁,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正拨弄着桌上的熏香,对身边宫女春风道:“韶音还未来上值吗?” 春风回应:“还没,还有一刻钟,才是换值的时辰。” 梁芙君站起身,身姿娉婷,眉眼一弯,笑得格外艳丽:“春风,你说他会不会就是这些小把戏,弄得皇帝和皇后觉得新奇?” “你看这宫里,当宠的太监宫女,哪个不是提前上值,推迟下值的?” “有句话不是说,欲迎还拒吗?” 春风哪里敢说这些。 她只恭维贵妃道:“或许是娘娘威仪让韶公公格外谨慎。” 梁芙君又是一笑,笑意里却含藏着两分危险。 她一直看着时辰,韶音还真是等着时辰刚刚到,这才出现在她门前。 韶音走近房门,跪下行礼。 承乾宫前殿与坤宁宫布置差不多,只是少了一些象征身份的摆件。 但承乾宫比坤宁宫更艳丽一些,梁芙君身边摆着一束红梅。 淡淡梅香与熏香交缠传来,比皇后宫中浅淡的木质香更加鲜明霸道。 梁芙君在这幽香中开口:“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我想仔细看看让皇上和皇后都依依不舍的人,究竟是何等容貌。” 韶音眼底微闪。 贵妃并非没有见过她长什么样,她还仔细看过自己。 如今她这样说,是为了羞辱自己。 韶音压下心底的闷烦,让呼吸变得绵长,缓缓抬起头,看向坐在上首的贵妃。 梁芙君容貌比身旁的红梅更艳,眼神毫无遮掩落在韶音身上。 她之前也仔细看过韶音,知道他长得好看,甚至比大多数女子容貌还要漂亮。 此时再一看,仍旧感叹:“果然生得一副好容貌,这惹人怜惜的样子,也难怪皇上和皇后都担心我会欺负你。” 韶音以为这就已经结束,却不想梁芙君又说:“你过来,让我再仔细瞧瞧。”
第024章 第 24 章 若是从前, 刚来这里时,韶音定会因为贵妃娘娘说的这些话而恐慌,她怕她阴晴不定的情绪落在自己身上, 随时要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却不同了。 贵妃将自己带回她承乾宫, 却不能随意要了自己的性命,甚至不能随意打罚。 她身后不仅有整日馋她的皇帝,还有愿意护着她的皇后。 贵妃娘娘要动她,也需要想想皇后娘娘及皇帝的怒火,是不是她能承受的。 韶音相信, 贵妃能在宫中稳坐贵妃的位置, 自身也是有些本事的,不可能一直如此莽撞随性。 韶音不畏惧贵妃,从容站起身,来到贵妃身边。 梁芙君不吝啬自己的赞赏,甚至笑出了声:“未曾想到, 你竟比本宫料想中更加胆大一些。” 韶音走近后, 低头站在梁芙君身前。 梁芙君伸出手指,抬起韶音的下巴。 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看向自己手指触碰的地方。 一个太监,肌肤怎会如此细腻,其他太监也如此吗? 梁芙君分明没有这样的印象。 她一时晃神, 勾着韶音下巴的动作,在此时显得那般暧昧。 直到韶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梁芙君手掌, 她才回过神来。 韶音也因为贵妃娘娘的动作, 抬眸看向梁芙君。 两人视线相对、纠缠,空气卷着炭火的温暖将两人包裹。 韶音立刻移开视线, 脑海中却仍旧是贵妃攻击力十足的艳丽容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耳根悄悄染上颜色。 梁芙君缩回手,目光所及看到韶音微红的耳根。 她心里莫名生出一抹奇异的情绪。 不可否认,韶音长得很是好看,才能惹得皇帝对他生出旖旎心思。 霎时,一个念头闪过梁芙君脑海。 皇后不会也对韶音有了皇帝那样的念头,所以才会如此不舍? 她诧异看向韶音。 可韶音模样那么柔弱,身形清瘦,她还不如宫里随意一个侍卫来得伟岸,甚至比不上大部分太监,皇后怎么会对他动心,难道也是因为这张脸? 只是,梁芙君未曾见过一个男子竟然会害羞红了耳根。 难道,这就是吸引了皇帝和皇后的地方? 倒是比其他太监侍卫更加可爱一些,皇帝和皇后爱的就是这样的韶音? 不,该是她多想了。 梁芙君心底忽而生起一抹烦躁。 她心里不好受,无论什么缘由,她定然不会让自己憋着。 她立刻将火泄到韶音身上。 梁芙君轻抬脚尖,在韶音的小腿轻轻一踢,穿着绣鞋的脚尖勾住韶音的衣裳下摆,脚尖划过小腿时,带来难以忍受的微痒酥麻。 酥麻仿若带着电流,从小腿一路向上,在韶音心底留下一悸。 韶音因此又将视线挪回梁芙君身上。 梁芙君丝毫不觉自己的动作有何不妥,从前那些太监惹了她生气,她也会踹上两脚。 只是韶音看着很是清瘦,她收了许多力气。 见韶音看过来,她面带得意及讽刺,杏眼微勾,笑得肆意:“你没想到能被我要到承乾宫吧?离开了皇后娘娘,昨天夜里,可曾哭过?” “你这般像女子,夜里肯定会哭吧。” 韶音看着她眼里的恶劣,烦躁之余,又觉得这人有些幼稚。 她将自己要到她宫里,就是为了这般戏耍自己吗? 韶音低头垂眸,恭敬回答韶音的问题:“奴才没有哭,能来到贵妃娘娘宫里,伺候贵妃娘娘,是奴才的福气。” 梁芙君:“我才不会信你这些鬼话。” 她正准备再逗一逗这小太监,看能不能看到他惹人喜欢的一面,皇后便派人送来了瓜果。 寒冬时,若是能吃上这么一口新鲜的瓜果,也算得上是得了圣宠。 皇后娘娘是有配给的,从前她也会将这些瓜果省给娘家,让爹娘阿兄在冬日也能吃些新鲜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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